黯淡的光线下,一样金丝缀成的珠襦玉匣缓缓呈现在观众眼前,玉质温润晶莹,拼接得精巧细致,天衣无缝。尽管它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单在小小的银屏之下,其神秘瑰丽的气质就把所有人的气息吸收去了。
我失神地望着,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有人在轻唤我的名字,将我从悠悠神思中拉了回来。我抬眼,健彬微笑着望定我。
“在想什么?”他小声问。
我定了定神,摇摇头。我俩出了医院大楼,站在浓荫蔽日的花树下。
健彬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他拉住我的手,深情款款道:“宜笑,还记得吗?那次你匆匆拿了药就走,我就在这里送你。我望着你的背影,看不见你回头,可我能感觉到你在流泪。那时,我的心里很疼很疼。也就在那天,我才明白当初的放手,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如果我现在说,请你依然放手,你能吗?”我幽幽说道。
健彬脸上的笑意顿失,他盯着我,紧张地问:“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不是还想考验我?宜笑,我爱你。我要定你了,绝不放手!”
“知道,我知道。”我矛盾极了,想尽量不去伤害他,“我必须走一趟远门,时间会很久很久,也许不会回来了。健彬,我不想害你。”
“你今天找我,就为了说这事吗?”健彬的脸色渐渐呈现苍白,眼圈却开始红了。
我竭力想去说服他,语气却越来越沉重,“本来我想一走了之,这样你就能恨我,忘记我也会快点。可是,原谅我,健彬,我还是这样来告诉你,我要走了。真的,你是好男生,会是个好丈夫。谁做了你的妻子,谁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我不能。对不起,健彬。”
我纵有一万个理由,也说不出行将何处。我不是仙,能腾云飞天;健彬也不是孤苦无助的董郎,他是独立的现代人,人生的轨迹自由行走,我不能惊扰了他。
健彬依然握着我的手,别过脸去,一颗泪正无声地从他脸上滑落。我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心里难受得被刀剐似的,茫然地望着他。
隔了好久,清风疾来,满树红花沙沙翩舞,一瓣接着一瓣,掉落在我们的身上。健彬抬起头,俊朗的脸上再次有了鲜明的笑意。
“考验我的时候到了。”他说,“上次我也这么想,宜笑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你不是好好的出现了吗?”
“健彬……”我哽住了喉咙。
健彬反而笑了,说道:“所以,我会这么想,你迟早会回来的。世上没绝对的事,我会等,无论多久,我会等下去。”
我已有动容,泪眼朦胧间,健彬执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他望定我,一双明眸在阳光下闪耀。
“让我吻你一下,好吗?”
说完,他慢慢靠近我,清新的气息慢慢扑到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唇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他的吻带着留恋,如春柳轻拂般的温柔。
就这样,他还是站在树下,目送我离开。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我还在朝他挥手告别。
健彬,我会记住你的笑。
我站在星泉公司对面,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里的动静。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司鸿宸还没出来。
这里安静极了,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门卫室的两名保安正悠闲地看着报纸。可我清醒地意识到,这只是滔天巨浪来临之前的静谧。
又一个小时过去。
门卫室响起电话铃声,一名保安接起电话,只说了几句就搁掉了。紧接着,两人出门卫室,匆匆跑向大楼。
我拨通手机,很快传来顾俊颢的声音,“喂,是宜笑吗?”
“俊颢,明天一早你亲自带人去涵淡公园,竹林里有口井,里面有我和司鸿宸留给你的东西,是有关冯大泉的犯罪证据。东西取走后,请把井填了,我不想看到有人想不开跳井。”
说声“再见”,我很干脆地断了线。拆了电板,将手机扔进了垃圾箱里。
对面大楼里传来几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有人在尖叫。眨眼间,整幢大楼乱了,有黑烟从某个窗口冒出,紧随着火苗乱窜。
这不是冯大泉的办公室吗?
我紧张地望着,楼梯口窜出一道人影,大步流星朝这边跑来。
“司鸿宸!”我兴奋地朝他喊。
司鸿宸出了门,伸手朝我示意。他的车停在马路边,我俩很快上了车,他发动了引擎。
“东西得手了?”我忙问。
司鸿宸满额汗珠,却按捺不住的得意,“当然。我还把公司的电脑系统破坏了,这是我跟人学的。冯大泉,这回要栽了!”
话音未落,大楼冲下来几个人,冯大泉正在其中。此时他们发现了我们,冯大泉疯狂地吼叫着,几个人狂奔着追赶。
司鸿宸一打方向盘,车尾差点将他们刮倒,然后箭一般冲出了僻静的小道,向涵淡公园方向驶去。
很快的,我们将后面紧追不舍的车抛得远远的,冯大泉彻底湮没在浩浩车流中。我俩驶向胜利的彼岸,司鸿宸的手机响了。
手机里,冯大泉的声音带着哭腔,“司鸿宸,我将你视如亲人,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司鸿宸哈哈大笑道:“这可是你自取灭亡,怨不得我。你什么时候当我是同根生?倒被你急着煎了吃了!告诉你,冯大泉,我已经想通了,司鸿宸和裕王之间,我只能选一个。我选择做裕王去,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但愿政府能宽待你,冯大泉,保重吧,来世别做贼了!”
手机闪动,冯大泉还在歇斯底里叫着,车子里已经没有了人。
我和司鸿宸手拉着手,并肩走进公园。通过修整,这里已经是全面开放的风景地,春花满林,老人在亭中下棋,小孩子追着蝴蝶跑,草坪上荡着秋千,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穿着礼服婚纱,摄影队伍浩浩而过。
过月洞门,竹林里阒静无人。残缺的小洋楼外,寂寞了桃李芳菲,风凉如水,那口井安静地等候在那里。
司鸿宸从身上掏出一个塑料包装袋,将它小心地夹在井内的砖缝间。一切准备完毕,他拥住我,含笑道:“韩宜笑,我们要回去了。”
我笑着点点头。
两个紧紧相拥的身躯,漫过井水,飞速地往下坠落。黑暗中,他的吻含住了我。
有你在真好。
我闭上眼睛,沉沉地沉了下去。
风声呼啸,各种杂乱而奇怪的声音交织而过。
这是在哪儿?
我慢慢睁开眼,头顶上是凄清的月亮,风里零落了胭脂花,在灰色的马头墙下柔弱地瑟缩着。眼前浮现出一张艳丽清婉的脸,她祈盼的双眼投向寂寞的暗夜,等了又等,望了又望。
楼婉茹。
我张口想叫,身边的司鸿宸低沉的声音,“不要说话,我们正穿梭这个时代,如果停下来,就过不去了。”
楼婉茹款款而行,绕过庭院,似乎在不经意中,她拖曳的新娘喜服飘出了我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