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尊月弹奏着弦歌,追忆着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女子,她的女儿如今还在沉睡中,还是在那个可怕的梦靥中反复缠绕。尊月想做些什么,可惜无论如何却也唤不醒她。
弦歌悠扬的曲调让梦境中的魂溪微微的蹙眉,这个音乐总是觉得那么熟悉,仿佛从什么地方听过一般。菩提老祖摆弄着菩提树,羽化之日迫在眉睫,这次真的是很着急了,司命阁好几次下达了命令,可是现在魂溪还没有醒过来,尊月的心里还没有放下魂溪,这可如何是好?
听着远处传来弦歌的声音,菩提老祖忍不住擦擦自己的眼泪,这一次,也是菩提第一次看到魂姬化蝶而飞的样子,美则美矣,不过却也太过感伤。魂溪那个孩子,怎么能承受的住呢?
梦境中的魂溪,看着母亲消失,一遍一遍,重复了几次以后,魂溪的心里也平静了许多,太痛了,所以重复下来以后,也就变得麻木了。娘亲,只不过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而已。魂溪再次用这牵强的理由安慰自己。是了,娘亲飞逝,是好事,对不对?
忽然脑海中闪过那些百鬼们的面容,看着他们每个人都紧合手掌,看着他们眉宇间的忧愁,魂溪告诉自己,幸好,你还有他们。就这么劝说着自己,魂溪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这里是……仙界。曾经娘亲生活的地方,魂溪,你羡慕着,对不对?娘亲在某种层面上来说比你幸福多了,不是吗?至少她有那么美好的一个童年,菩提老祖那么疼爱她,她遇到过自己的父亲,有了自己,还遇到了她心里一直追寻的良人,娘亲这一生并不落寞不是吗?最后化蝶而飞,又被传颂成神话,美丽着后世的传说。
可是,魂溪,你也知足吧。年幼的时候有鬼母山鬼照顾你,有墨彻陪伴着你,有琵琶和伤魂保护你,有那么多的人关心着你,长大的时候,还有千瞳这个未婚夫,在她的路上,魂溪也遇到了好多人,身为道士的溯影,每次都帮助溯影的夜朔,仙界的同族尊月,还有当年娘亲的恩人菩提老祖,还有幸和天后见过面说过话,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对了,那场战役到最后究竟是怎么样的结果?魂溪猛地起来,头却有些晕,摇晃了一下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跌跌撞撞的下床,“老祖……”虚弱的声音却让尊月第一个赶了过来,“魂溪!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身体好些了吗?”看着尊月眼中的疲倦和他的焦急,魂溪的心微微的一酸,是啊,从头到尾,魂溪伤的最深的男子便是尊月了吧?尊月一直对自己那么好,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尊月及时出现,不计前嫌的帮助了自己,可是自己呢?看着他的容颜,没有的当初了意气风发,没有了一开始的自负,没有了初见容颜的惊叹,有的只是一颗真心,赤裸裸的摆在自己的眼前,由他亲眼看着自己在糟蹋却也不责备自己。
“尊月……”魂溪眼中突觉有晶莹的液体落下,直到尊月的指尖将泪水拭去的时候,魂溪忽然破涕为笑,“尊月,让你看到我这样。”魂溪背过身去,将眼泪擦干净。
两个人没有说话,“尊月,最后结果是什么?”尊月回应道:“溯影停手放过我们,你晕倒在场上,后来我带你来了仙界。你的百鬼们认定你还是他们的主人,那个叫千瞳的人虽然最后有点不情愿,不过你身体不好,他也没做强留。”尊月说道这里,扳过魂溪的肩膀,“魂溪,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看着尊月认真的眸色,魂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紧致。“像……哥哥。”魂溪呆呆的回答道。“哥哥?只是哥哥吗?”尊月不服输,摇晃着魂溪的身子,有些急切。“尊月,魂溪一直觉得和尊月之间没有隔阂,因为我们彼此太过了解,所以我认为你是我的亲人,是可以给我疼爱和关心的长辈。”魂溪说完以后,忽然抱住尊月。
从他耳边轻轻的说:“尊月,原谅我今生无法和你在一起,若是将来我飞逝的那天,若能在仙界化身为双嗜蝶,就算你是神祗,我也一定会飞到你身边,守候着你,偿还我今生的情债。”尊月紧紧抱住魂溪,冰凉的液体滑落到魂溪的脖颈间,“我不想羽化,不想成仙,不想忘却我们的记忆,虽然短暂,不过对于我来说却是最珍贵的东西。”听到尊月这样说,魂溪的心更加酸涩。
若尊月真的变成了神祗,那么他们之间的鸿沟,会更加的遥不可及吧?
忽然想起来还有言言,如今来到仙界,把言言交给尊月吧。“尊月,言言想留在仙界,你可以留下他吗?”魂溪放开尊月,摁住胸口,心中默念言言的名字。一阵光亮袭来,一个小男孩揉着迷糊的眼睛,看看眼前这个一身贵气的男子,言言转过脑袋看着魂溪,“主人……”听着他软软的声音,魂溪点点他的脑袋,“这里就是仙界,他是尊月,是将来会成为神祗的人。喏,跟着他吧,这是我曾经答应你的,谢谢你吞噬了溯影手中的业火,救了他们,救了我们大家。”言言点点头,飞到尊月的肩膀上,忽然对着魂溪说:“主人,如果你不想后悔,就亲亲尊月主人吧。”言言像是知道什么一般,有些紧迫的说道。
魂溪的脸忽然一红,“言言,说什么呢?”言言用小脚丫踢踢尊月的脸,尊月捂着脸,看着言言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快点啦……”言言自然知道以后的事情,他原本是仙界的灯盏,供奉的火种刚好是业火。不过无奈灯盏掉落凡间,他的灵体被打出灯盏,刚好又被魔靥吞入腹中。
这世间的事情总是这么的巧合,因缘际会之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无法改写。言言回到仙界,看到两个人的内心,一个是愧疚,一个是感伤,“魂溪主人,尊月主人,如果不想以后徒留遗憾,就亲亲嘛……”魂溪笑了,踮起脚尖,轻轻的亲了一下尊月的脸颊,尊月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真的是这种结果了吗?就无法在改写了吗?尊月压迫魂溪,两个人贴的很近的时候,尊月吻上魂溪的额头,没有其余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单纯宠溺的吻,只是尊月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眼泪在他的眼中打转,尊月却不让它落下来。魂溪没有拒绝,“尊月,放下吧。”
菩提老祖走了进来,看到两个人这样,了然的笑笑,还是魂姬说的对,这种事情交给两个人吧,言言忽然飞到菩提老祖的身边,使劲的蹭着菩提的脸颊,菩提被吓了一跳,然后定睛一看,“是你?!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菩提知道言言是仙界的灯盏。
听到菩提老祖的声音,魂溪有些尴尬,不自然的推开尊月,尊月脸上浮起了一砣可疑的红晕。魂溪走到老祖的身边,“老祖,您可否告诉我有关我亲生父亲的事情。”菩提迟疑了片刻,不过魂溪能从梦境中醒过来,证明她的承受能力应该还是可以的。
“魂溪,你的父亲……如今是七重天上的神祗。他的名字在历史的更迭之中早已经被忘记,他也是一只双嗜蝶,比你娘亲要年长一些,你的娘亲当年和神祗是心意相通,彼此爱恋的,可惜后来怀了你,你父亲不知道,执意要去羽化,要修炼成神祗。”菩提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转眼看看尊月,果然,尊月落寞的低垂了眉眼。
“后来呢?”魂溪追问道。“你的父亲资质不错,自然羽化成神祗,被天帝调往七重天,日日诵读经书,品茗,从那之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你的娘亲自知等待无望,终日在仙界里怀着你各处玩耍,仙界太过清幽,你娘亲根本就不喜欢,于是自动请缨到凡间收纳千妖百鬼,为镇凡间祥和,也算是神仙为凡人做的一件大事。天帝允了。在收妖的路上,你娘亲应该和道莲封澈无意之间遇上,两个人开始了恋情,那个时候,你已经诞生下来,道莲封澈倒也没有嫌弃,依旧和魂姬保持着关系。直到,这件事情被道莲家族的人发现以后,他们强迫着你的娘亲和封澈分开,也许是设了什么计策,我们在知道你娘亲的时候,便是她化蝶而飞的时候了。”菩提长长叹气。
魂溪点点头,“老祖,我可以见我父亲一面吗?”老祖有些迟疑,“这个……七重天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上去的。”魂溪略微思索了一下,“老祖,我可以去求天后吗?”天后?或许可以吧。老祖点点头,“魂溪,你去试试吧。”魂溪微微鞠躬,转身跑了出去,身后的尊月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日光中。菩提问了一句:“决定了吗?”尊月点点头,“嗯,我决定羽化。只是这份有关魂溪的记忆,希望老祖可以为我好好保存起来。等到我归来之日,还请老祖把这份记忆还给我。”尊月诚恳的说道。
菩提老祖点点头。
仙界金光闪闪的大殿。天后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看着仙女们作曲跳舞,门口忽然传来侍卫的通报,说是一个名叫魂溪的女子求见。天后愣了一下,“快快请她进来。”魂溪走进来,二话没说先跪下,“天后,求您,可否让我见一面我的亲生父亲。”天后听到这里,颇有些为难,七重天和仙界从很久以前就被分割成两个世界了。“溪儿,你去见他,他也未必记得你。”天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天后,溪儿只是想了却心愿,只是想告诉自己,娘亲虽然不在了,可是自己的父亲还在,而且父亲还是那么伟大的神祗,天后,溪儿求求您。”魂溪有些急躁,天后为难,“唉……罢了,不过你只能远远的看一眼,即刻就要从七重天下来。”天后把受伤的镯子拿下来,“喏,用它可以入的七重天。”魂溪有一个瞬间觉得,其实七重天就像是囚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