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相亲,就得先有对象。安平把这个任务交给老徐。别看老徐只是个驾校教练,但他教过的学员那可是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就拿前段日子他住院整鼻梁骨,要不是因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毓璜顶医院五官科大夫的电话,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混上床位呢。而且他那里接触的学员流动性都特别强,一拨学员上路二十天就考试,一个教练一般都是同时带几拨学员,相亲来源可谓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老徐他们这些驾校教练本来就把结交学员作为教学的一部分,有些学员你指不定哪天就会用得着。现在有了安平交给的新任务,老徐就更上心了,边教学边跟人家聊天,重点了解婚姻状况。
两天后老徐就筛选出一个,三十五岁,软件设计师,自己开了家公司,没有婚史。安平去驾校亲自过目,觉得该男文质彬彬,看上去挺靠谱。老徐就跟设计师介绍了安然的情况,设计师同意看一看。
但是,采取什么方式相亲?以安然的性格,要是告诉她真相,肯定她是不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最后定下的计划是,安平假意让安然来家吃饭,说是为了感谢她请武博达帮自己盘店;戈美丽假意让软件工程师来帮忙维修电脑,然后伺机把两人凑到一起见面。戈美丽刚好上周买了新电脑。
截止到这个环节,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安平已做好二热二凉四个菜,最后一个大菜剁椒鱼头快出锅的时候,戈美丽在外面敲门。安平迫不及待的把门打开,说:“大菜马上出锅,快过来一起吃吧!”
戈美丽说:“修电脑的还没走呢。”
安平装模作样地说:“叫来一起,做太多了,吃不了。”
等戈美丽把软件工程师带过来,大家落座,互相一介绍,安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问安平:“姐,怎么你也认识这位男士?”
安平说:“我当然认识了,因为是我介绍他给美丽修电脑的。他是老徐车上的一个学员,软件工程师。”
安然又问戈美丽:“嫂子,电脑出什么故障了?”
戈美丽说:“声卡驱动坏了,每次需要重启电脑,音量控制器才好用。”
安然说:“你从官网下载个声卡驱动重新装上不就完了?这点小问题还劳烦这么大个软件工程师。”
戈美丽说:“我不会呀。早知道你会我就请你来帮忙了。”
安然扁嘴笑了笑:“怪不得我姐做这么多菜呢,我这个自作多情的,还以为专门请我一个人。”
老徐已经跟软件工程师说了,安然是头一次相亲,可能对这种形式有点抵触,所以,暂时先不跟她说是相亲,软件工程师同意了。所以,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就配合安平和戈美丽演戏,一边吃饭一边偷偷观察安然。
软件工程师话不多,所以,只有安平和戈美丽两人像演双簧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撑场面。安然像整个世界都跟她没关系似的,慢条斯理地吃,吃得那叫一个多呀,整个一个大胃王。安平不得不阻止她吃下去:“我做的菜好吃,你也不能这么个吃法,给我们三人留点不行啊?”
这句话获得安然一个大大的饱嗝,饱嗝打得那叫一个响啊。饭后吃西瓜就更雷了,用安平的话形容是:“整个一个女猪八戒。”
丑态毕露的安然吃完西瓜,终于跟软件工程师说话了:“她们是带你来跟我相亲的吧?跟你说了吧,我是不婚一族,你赶紧另找目标,别耽误了。”
软件工程师说了一句让在场三个女人都大吃一惊的话:“那我就不必为如何告诉你我对你这款型号没兴趣而感到为难了。”
“天哪!”安平首先惊讶得不行了,“我在听吗?我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戈美丽也愣了几秒钟,告诉安平:“没出问题,因为我听到的跟你一样,他说他对安然没兴趣。”
安平说:“这恐怕是安然这辈子听到的最残酷的一句话了。”
戈美丽也一唱一和地说:“恐怕她下辈子都不见得能听到这么残酷的话了。”
安然打断她们:“你们的目的达到了,那就是,让我受受男人的羞辱;我的目的也达到了,那就是,再次确定跟一个男人结婚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一件事。”
这个时候,软件工程师又胆大包天地说了一句:“我不得不说,你的恋爱程序出现了问题。”
“是吗?”安然讥讽地问,“需要清理插件、修复漏洞、清理痕迹、还是清理垃圾?”
“中了木马病毒,需要查杀。”
“哦,用什么查杀?360?瑞星?金山?”
“普通的查杀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粉碎和强力删除。”
“你闻到一股糊味没?”安然抽抽鼻子说,“好像是你大脑里的主板烧坏了。”
这句够狠的,安平和戈美丽听着两人斗智斗勇,都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听到这一句,汗出得更多了,不知道软件工程师会不会拂袖而去。
谁知这文质彬彬的家伙抗压能力特别强:“我想可能是这里电压不稳,或者灰尘有点多。没关系,更换一块主板就行了。而且我认为更换一块非常有必要。”
安平和戈美丽对这句话里面所包含的专业意思不太明白,但知道是针对安然来的,尤其是看到安然听了这句话后一时语塞的样子,就更知道此话一定含金量和杀伤力都颇高。戈美丽捅一捅安平的后腰,意思是该你救场了。
这种时候,也只有大喇喇的安平能救场。她的法宝无非是豁上那不值钱的脸皮,装傻,乱说,但屡见奇效,大家都买她的帐。安平说:“谁说我这里电压不稳?绝对标准电压!灰尘?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这么爱干净的人,是不容许灰尘存在的。那个什么,唐设计师,像你这样的IT精英,要是有人不识货,只能怪她视力有问题。我跟你说啊,我服装店隔壁有个女孩,特别伶俐可爱,哪天带你见见去。”
“姐,你在卖大白菜吗?这个买主不要就兜售给下个买主?”安然讥讽她姐,又转向软件工程师,“你愿意当一颗大白菜?”
“只有你这种没眼光的人,才把钻石看成大白菜。”安平回击安然。
姓唐的软件工程师很客气地告辞了,安平还追到门口问人家看不看她隔壁店里的女孩。
接下来的内容是集中批判,安平用很难听的话劈头盖脸讨伐了安然一顿。戈美丽是前嫂子,态度不便过于激烈,但也谈了自己的看法:“安然,你就是不愿意,也没必要故意做出那样一副样子吧?狼吞虎咽地吃饭,旁若无人地打饱嗝,你知道吗,这恰恰是你内心虚弱的缩影!你要是有足够的自信,我就是不结婚,怎么样,你们全世界都拿我没办法——还用得着刻意做出一副丑样子来武装自己吗?我送你一句名言,自信和自卑只有一线之隔。或者可以说,有时候人们把自信和自卑混为一谈了而不自知。”
这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讨伐安然,安然却陷入软件工程师对自己的蔑视里。她又开始吃西瓜,大口大口的,仿佛在咬软件工程师的肉一样:“长这么大没有一个男人敢如此对我无礼!你们以后不要给我介绍男朋友了,这世界上的好男人不是有了女朋友就是有了男朋友,剩下的全是歪瓜裂枣、莫名其妙、自我感觉超好的变态!”
安平说:“你也知道好男人都让人挑走了?告诉你,再耽搁下去你的选择范围更小!这个软件工程师是我在几十个人里亲自过目定下来的,人家哪里配不上你?论职业,IT精英;论外貌,文质彬彬;论口才,不在你之下;论智商,更不在你之下。你后悔去吧!”
“切!随便找个会装装声卡驱动的都叫IT精英?也只有你这样的菜鸟才把那些所谓的IT精英当回事。”
“人家怎么不是精英了?白手起家开着个软件开发公司,旗下员工二十多个呢!胶东在线啦水母网啦这些网站都是他设计的你知道吗!还有,美丽,加戈最爱玩的那个游戏,叫什么来着……不管叫什么了,反正就是人家唐设计师开发的,这还不叫IT精英?那你认识个真正的IT精英给我看看。”
“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还赶着去办事呢。”
“是赶着去办坏事吧?”
“姐,你再这样就成逼亲了。”安然走到门边快速穿鞋子,“我还是赶紧走。”
“走吧走吧,回去和自己的孤独、羞愧、悔恨一起呆着吧。”
第一次相亲虽然在姐妹俩有点恶毒的语言攻击局面中结束,但毕竟是一母同胞,转天安平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不辞辛苦地安排安然相亲。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截了当地拿一母同胞的优势逼迫安然,宣称要是安然不同意,以后她就不认这个妹妹。安然戏谑安平是老佛爷,以后见了面就给老佛爷请安。
“老佛爷,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要不怎么这么爱叨叨、爱管闲事呢?”安然正在店里坐着上网呢,又接到安平电话了。
“你才到更年期了呢!”安平没好气地回敬安然。
“看看,别不承认。只有更年期的女人才这么智商低。你说咱俩谁应该先到更年期啊?”
要是安然不提更年期这个话茬,安平还没往那方面考虑,这么一提,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来例假了。上次跟踪巫红豆在振华商厦买过几包小护士卫生巾,好像只用过两次,还没用完呢。
这么一想,安平就有点害怕了:“天啊,难道我真到了更年期?我都好长时间没来例假了!”
“不会是怀孕了吧?”安然逗安平。
“去你的,你才怀孕呢!我这么大岁数了,还往哪怀?”
“人家外国有个老太太七十多岁还生孩子呢。”
“我又不是外国人。安然,你说我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我看你脾气见长,烦躁易怒,倒是比较符合更年期症状。你失眠不?”
“好像失,又好像不失。哎呀,说不准。”
“潮热出汗不?”
“天还这么热,谁不出汗哪?”
“性欲旺盛不?”
“你以为我是你啊?”
“认真点嘛,我又不窥探你和老徐的隐私。”
“我告诉你,我和老徐是清白的!”
“好好,清白。我现在正在网上帮你查更年期症状呢。看来这些症状都差不多吻合,应该是到更年期了。”
安然这边话还没说完,安平在电话那边就嗷地叫了一嗓子,把安然吓一跳,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人去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