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凤宁刚流了孩子,暮双双原本以为她今日是不会来的,可没想到刚整理完毕,这来的头一个便是她。
暮双双心里叹气,看起来这阮凤宁也不是一个莽撞人,哪有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的?暮双双含着笑去跟阮凤宁说话,说着说着,暮双双觉得不对劲了。
阮凤宁冰凉的手指紧紧抓着暮双双的手,这时堂上还人不多,暮双双的手被她抓的痛,阮凤宁带着温和笑意道:“路遥,你比不过我,就算你明上是妻是这燕王府的女主人,你也比不过我。你害了的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记着的。明抢一档暗箭难防,我都能让你看着修冉被我赶出去,我也能让你看着小世子死在你面前。”
暮双双愣愣。阮凤宁说这话时,嘴角还带着笑,语气是一贯的温柔,脸上虽然泛着白气,可手上劲道却是没少一分。暮双双浑身一颤,张张嘴,分明想说你的孩子不是我弄没了的……
阮凤宁放开暮双双,别过脸,一手扶上腰,“姐姐,凤宁乏了,若是没了别的事,凤宁先下去可好?这早会姐姐看了那么多次,没了凤宁,姐姐想来也是不怕的。”
暮双双愕然,没想到凤宁就这样带着人从她眼前走了。早会主持的极其顺利,统共也就两三人,暮双双还没用心去看她们。满脑子都是阮凤宁说的话,一出来,暮双双就急风疾火的往阳儿那边跑。阳儿还那么小,不管是路遥还是暮双双,都没道理让他受伤。
一想到这,暮双双只觉心如死灰,恨燕王恨得牙根痒痒。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都放在她头上?
暮双双撒开丫子的跑,很快就甩开后边跟着的一长串。刚跑过假山,就被人大力一扯,刚想张口,一只温热大手就已经盖住了暮双双的嘴巴。暮双双下意识的用手去挠,用脚去跺,就听得背后那人嘶哑难听的声音:“是我。”
这声音听得暮双双满眼的泪水差点儿就这样流了出来。修冉惊诧,一个回抱将暮双双揽进假山,暮双双抬头,只见这里四周都是黑的,外边看不见里边,里边也看不见外边,只有胸前这个还有些稚嫩的胸膛。
暮双双急了,想起阮凤宁的话,拿脚去踹修冉,“你放开我!”
修冉擦着暮双双的眼角,喝道:“哭什么?!”
暮双双这才发觉眼角有些湿,修冉的话听得暮双双心里戚戚然,满腔猜测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修冉听得认真,最后听得暮双双满是担忧的一词:“阳儿——”
暮双双拽着修冉的前襟,修冉没注意,连忙说道:“不怕、不怕,我不是答应你守着阳儿嘛!”
暮双双听得这话这才好受了点,咬牙切齿的开始骂着燕王。她就没见过像燕王这样的人,一个二个的儿子他一个也不看在眼里。
修冉听得暮双双的话,脸色冷了下来,“他眼里,只有他的王位。”
这话说的平平淡淡,暮双双抬起头,见修冉脸上全是对燕王的怨恨,也不禁有些呆了。修冉的神色带着浓烈的悲戚,好像什么入骨的东西才戳着他刺着他一样。这样的情绪让暮双双心里一疼,不由替燕王辩解道:“他若是当了皇帝,或许是一件好事。”
修冉惊异的垂下头,看着暮双双。暮双双牵强一笑,暗指燕王的劳碌程度,“一位勤勉的皇帝对百姓来说自然是好的。”
修冉嗤笑一声,暮双双沉默了。燕王对别人好,却从来对家人不好,总体算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对修冉说他父亲。
自古后娘难违,暮双双这也算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
修冉想了想,又蹙着眉开口:“这几天,他看的实在严,我要找你实在不方便。”修冉一顿,盯着暮双双的眼睛道:“好歹被我找出了空子,遥姐姐,我们今晚便走罢?”
暮双双干笑,不能回声。修冉执拗的盯着暮双双,暮双双讪笑:“阳儿……”
“我说了阳儿肯定好好的!”修冉急了,秀眉一抬,“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暮双双讪笑:“当然不是!”
这话说的毫无压力,修冉满意一笑,听得外边老嬷嬷找来,修冉赶紧把暮双双推出假山,行动间还压着头颅对暮双双说着:“丑时一刻,等我。”
暮双双被推出假山,四周还没个人影,不一会儿就见着老嬷嬷领着人踏着小碎步往这边来。暮双双被一干人浩浩荡荡的往画阁里边走,才一进门,就见得燕王斜靠在美人榻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见暮双双进来,他抬头,淡色的眸子扫的暮双双遍体生凉。
暮双双步子一停,好一会儿才往里边移。刚走到美人榻前边,燕王就直起身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暮双双。
暮双双浑身打颤,只觉阮凤宁那眼神跟燕王一比,竟然有四五分的相似。暮双双掐着手心,冲着燕王傻笑。
“今夜我不回来了。”燕王冲着暮双双交代,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暮双双瞧着门前人给他披上织锦滚毛斗篷,被人拥着往外走。心下一松,软在榻上。
东华很伟大,暮双双不是一个薄情寡性的人,把她换了个身份扔在王府里边,什么都不做,暮双双也放不下阳儿了。
阳儿真可怜,自己母亲的壳还这,内里却被换了。先如今,就是这壳子也想跑了。
暮双双闭着眼睛在美人榻上眯着,耳朵竖的高高的。时间过的快,一掌灯暮双双就把身边的人都赶了出去,在屋里里边看了半响,把妆匣里边的首饰玉镯带了个遍,才消停下来。
想到今夜能离开,暮双双本该高兴的。可一闭眼,眼前全是燕王黑不见底的眸子,一想,全身就飕飕的发凉。暮双双一掐大腿,默默告诉自己,修冉不是个没本事的。
丑时一刻,暮双双在房里等的焦急。窗外一片寂静,守夜的丫鬟就歇在隔壁。暮双双瞪着眼睛看门扉,不多时,就听得门上一阵扣响。
暮双双心一跳,修冉来了。
修冉穿的一身黑,脸上却干干净净连个遮面的都没有。刚开门,暮双双身上的首饰成功的让修冉一愣,修冉嘴巴一张,想了想,又合了上去。
修冉不是一个人来的,角门走廊还蹲着四五个人把风。暮双双的心跳的有些急促,远远的就看见了王府的大门。
暮双双被修冉带着又飞又跑,转了许久到了前院,暮双双一双脚刚落地,耳边却猛然飘来婴孩嚎哭的声音。
那声音暮双双听得少,可这孩子每一个颤音她都记得牢牢的,暮双双突然拽下修冉的手臂,惊恐的看着修冉:“是阳儿——”
暮双双猛然想起那人莫名其妙的一通话,足下有点颤,哆嗦的就要往回走。走不到两步,就被修冉一把给拽住,暮双双听得修冉在耳边咬牙切齿的问:“你去哪里?”
暮双双转过头,依稀想起眼前人的保证,低呼道:“你不是说阳儿很好吗?阳儿、他在哭?”
修冉听得这话,抓着暮双双的手指缓缓松开,却上前一步拦在暮双双身前,两眼沉沉的看着前方。
周围猛然安静下来,修冉带来的人戒备的看着四周。暮双双远远看见灯火在晃,列队巡逻的踏步声格外清晰。
暮双双想走,可站直腰才发觉这四周景物份外陌生,借着月色勉勉强强能看清人,可想要找出出路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暮双双心慌意乱,两只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修冉。
修冉盯着的那处,光色渐渐亮了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暮双双抬首去看,只见的一人欣长身影越发清晰,背后跟着数人。背后女人裙角摇曳,正扶着旁人的手含笑走来。
暮双双额上冷汗沁出,修冉早就一个俯身弯了下去:“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