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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过后,暮双双才挪着步子往画阁里走,刚到画阁,正在假山旁边,就听着里边几声惊呼,然后是女子小跑鞋履踏出的细碎声。暮双双掠过眼前吊兰看过去,只见阮凤宁红着眼眶扯着帕子一路小跑。暮双双一愣,停在原地半响才缓缓走进画阁。
暮双双在阳儿那边用过了膳,进了画阁没见着燕王,自顾自的往房里走,屏风后水正氤氲的冒着热气。暮双双心一喜,只道这府里丫鬟乖巧,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才爬上了床。
刚上床,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暮双双侧过头,眸子一抬就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燕王见暮双双,手下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暮双双侧着脸,支着肘,素白的亵衣微微朝下,露出纤细欲飞的蝴蝶骨,白莹的手腕就摊在床沿上。
燕王的喉结几不可见的动了动,袖下双手捏起又放,僵硬的别开脸,大步往屏风后边走。暮双双脸上呆滞,这燕王虽说进了画阁歇息,可画阁那么大,他也没进暮双双的屋子。这会怎么想起来她这了?
暮双双垂着眼,明灭不定的烛火被门口的风带的一摇一晃。
“睡吧!”燕王就着暮双双用过的水快速的擦了一遍,掀开被子就躺了上来。暮双双的身子僵的跟石头一样,旁边那人长长一叹,伸开手就将暮双双抱的满怀。
暮双双一抖,赶忙安慰自己:抱就抱吧!反正你跟这人连娃都有了。
身边这人见暮双双不动,一手盖上暮双双的双眸,强硬道:“睡觉!”
暮双双这会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被这人抱的动弹不得,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胸口的心跳声灌了暮双双一耳朵。暮双双如何能安然睡着?
不过想是这样想,暮双双今天跟阳儿闹了半响,也着实有些累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没等半夜,暮双双就已然朦朦胧胧的做起梦来。做鬼做的太久,暮双双早就忘了梦是怎样的感觉,这一梦,竟觉的就跟真的一般。
梦里她听得耳边有人长长一叹,正低低的喊着:“双双、双双……”
那声音无端耳熟,暮双双想了半响才听了出来,这可不正是百里奚的声音?暮双双扭着头想去找百里奚,这燕王府实在不好待,若是能找到百里奚,能让百里奚带她走也是好的。
可没想,暮双双往周围找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走着累了,有点气馁,偏偏又看到长廊那头又站着一人。
刚探出一手拍上那人的肩膀,那人扭过头,却赫然是燕王那张眉目分明格外英挺的脸,嘴巴吐着暮双双的名字,却是百里奚的声音。
暮双双吓了一跳,“啊”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手摸上额头,满手心都是冷汗。暮双双心跳过快,半响才缓了下来,往周边一摸,这才发觉床榻上边只有自己一人。
暮双双静下心来,狐疑的跻上鞋子往门外走。燕王宿在画阁,这门外定然有人守夜。暮双双放轻步子开了门,被冷风灌了满怀。
条件反射的打了个抖,转身关上门。朝着走廊那头慢慢走去。
燕王刚从画阁外走了进来,身上落下了一身的露水,他穿了一身青色的袍子,在花丛假山间踱步走着,双手背在身后。暮双双从侧边拐了出来,朦朦胧胧月色下看不清楚这人的脸,只觉得这身姿举动份外眼熟,渐渐幻出了另一张熟悉的脸,暮双双脱口而出:“百里大人!”
暮双双声音不大,燕王脚下一停,紧接着步子加快,将脸上轮廓清清楚楚的放在月色下方,明明白白的放在暮双双的眼里。
闻的暮双双的话,燕王的眼中绽出一点似喜似悲的神色来,仿佛深埋的感情猛然迸发。暮双双正愣着,燕王却猛然将暮双双拽进怀里,一口一口叫着暮双双的名字:“遥儿、遥儿。”
暮双双这才惊醒过来,眼前这人可是燕王,他怀里抱着的可是王妃路遥。暮双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燕王神色不比往常,又想起她刚才急呼出来的话。当即吓得冷汗涔涔,一心想着,他可别听了去才是。
暮双双被燕王半搂半抱的往屋里走,惊起了守夜的丫鬟婆子,忙忙碌碌好一阵子才又躺了下来。暮双双睡在里边,这会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被燕王按在胸前,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白日起来的时候,暮双双才听得老嬷嬷的回话,说是昨夜侧王妃不适,在床上痛的翻来覆去,也不知怎地,大半夜的就这样流了孩子。王爷听了来人传话,才半夜急忙忙的从画阁里边出去。
暮双双听得这话,燕王刚陪自己用完早膳,正在外边练着剑。燕王素来不连武,却不是一个不懂武的,相反,他不仅文成武也就。暮双双从窗格里边看去,额角的汗水正沿着他过份优美的下巴往衣襟里边落。
“那……侧王妃呢?”暮双双将手上的金钗交给老嬷嬷,老嬷嬷将其插进暮双双刚挽好的结鬟髻上,颇为担忧的说道,“昨天王爷又回我这了。”
刚说完这话,门口一道清冷声音问道:“难道本王该宿在那边不成?”
燕王擦着汗走了进来,一双眸子直直的看向暮双双。暮双双想起前几日这人说话,知道他心里不要这孩子,脸上赶忙堆起了为难,“凤宁妹妹刚刚没了孩子,若是王爷去走上几趟,也能让凤宁妹妹好上不少。”
这话说的暮双双自己都遍体生寒,觉得自己假仁假义不少。后来想着这话说的也没错,又抬起头看向燕王。
燕王寒着脸,旁边候着的丫鬟们在他进来之时就跑的没影,只留下老嬷嬷一人守在暮双双。可一看燕王这阵势,老嬷嬷也有点犹豫,看了眼不知如何是好的暮双双,也只得扔给暮双双一个担忧眼神,走了出去。
老嬷嬷一走,燕王就关门转身走了过来,脸上沉沉:“路遥。”
这一声满是怒气,暮双双左思右想了半响也没觉的自己有半分错处,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燕王。燕王咬着牙眼看着两手就要去抓暮双双,可一看暮双双的迷茫神色,满腔怒气又成了嘴巴的长叹。燕王定定的看着暮双双,眼色转黯,“也罢。我听你的话就是,只要你好好在这待着。”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暮双双想了一阵才堪堪想到修冉,突然恍然大悟:说不定燕王搬到画阁也是为了修冉,毕竟继母跟着长子出逃,也着实是个丑闻。
暮双双想通以后,脸上才有几分喜色。
是夜,暮双双又早早的爬了床,原本想着燕王说不定不回来了。没想到晚膳过后,这人急巴巴的又跑了回来。
暮双双歪着头想着刚才燕王进来的样,背后跟了好几个小厮,满怀满怀放着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奏折,急忙忙的往小书房里走。
暮双双拽过被子,百无聊赖的想着这世道如今一个王爷也不是好混的。就燕王这繁忙程度,难怪一月五六次的夜宿都能让人用上宠爱俩字。
暮双双板着手指盘算,燕王也在她这盖被子纯聊天七八天了,想来这画阁外边也该是翻了天了吧?暮双双拧眉,想起每月月初的拜见,心里一烦,被子立马盖过头遮住了眼。
燕王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暮双双睡的轻,被他这一弄,睁着眼睛迷糊的看了过来。燕王见暮双双困的直垂头,将暮双双的头按在胸前,哄着暮双双睡觉。
暮双双这会正迷糊,又跟燕王同床共枕好几天,老早就摒除生疏习惯起来。她陷入沉睡时,心里还恍恍惚惚的想着,反正这也不是她的身子。
第二日起来,暮双双只觉身上被人直勾勾的盯着,睡的怪不舒服,争扎良久才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一睁眼,这才发觉自己的头还在燕王怀里,燕王低着头,含着笑,“睡的舒服?”
这口气,暮双双的脸“腾”的烧的通红,侧着脸掀开帷帐开床外,见天色微亮,问道:“王爷怎么醒的这么早?”
说是早,不过对于暮双双来说却是恰恰好。燕王府女人不多,可一月一聚首的惯例却是有的。暮双双虽然不管事,可也得端着燕王妃的架子撑场面。
暮双双心里唉声叹气,说是撑场面还就只是当一个花瓶,也不知路遥到底是为什么进燕王府的,王府权利她是一点也没捞着,这若是她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可现在路遥有了儿子,燕王府有了继承人。
暮双双怔怔,她是喜欢阳儿,可也还没把自己当成路遥。
燕王见暮双双发愣,也没说话,只是含笑躺在一边细细的打量着她。
暮双双转过头,正巧对上燕王犹带温柔的双眼。暮双双口干舌燥的挤着话,门口老嬷嬷带着人正恭谨的问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