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想着且进去看看,那人装神弄鬼些什么,左右现在也没什么法子,能拖一时刻也成啊,现在就要用一切来换时间。
揭开帘子扫了一眼,却也有些惊诧,原猜着这帐中应该是豪华富奢的,却见帐壁上挂满了兵刃,大大小小的弯刀整整齐齐排着,其中一把,鲨鱼刀鞘,象牙刀柄,虽隔的远,也似乎能感觉到它的寒光似的。
“如何?明珠郡主?”身后突然传来这一声,明珠浑身一颤,猛一转身,却见那个将领换了常服,双臂打开,笑着冲这边走来。
他是……孛罗帖木儿?明珠反应过来,在心里问了句,以往在大都或许见过,可那时都相距很远,装束也大为不同,但他这幅癞皮狗一样的笑容,却是分外招眼。
王保保就曾经多次这样来形容他。可是,他怎么认出自己的呢?还是诈她的?想到这,一笑道:“将军说什么,这帐子里有郡主?”
孛罗帖木儿笑的更厉害了,简直要飙出泪来,捂着腹道:“小郡主,别闹了,你发上那一颗明珠,我可是见过的,一个密探哪里来那样珍贵的东西?”
明珠顿时后悔,又不能摘下来,只有昂起头道:“既然这样,不妨挑明了说,你要做什么?留着我做什么?什么目的?”
他拍了拍掌,点头道:“果然爽快,我想以郡主为筹码,请令尊让出在山西霸占我家的地盘,你说行不行?”
明珠瞥了他一眼,道:“既然你有了主意,那么即刻遣使去见我父亲吧,本郡主便在这帐子里候着,任何人不许打扰。”
孛罗帖木儿显然没料到她是这幅对词,笑道:“有意思,只可惜你嫁了王保保,不然我还真想去找令尊提亲呢?”
明珠也陪着笑笑,道:“您还是庆幸吧,万一到时候我爹让你交出河北山西诸地做聘礼,你是依还是不依呢?”
孛罗帖木儿索性在鹿皮墩子上坐了,笑道:“你真是朵奇葩啊,啧啧……”
明珠有些生气,心道:奇葩也比你那癞皮狗好听,突然又有一种想法,父亲会不会答应?即便父亲答应,王保保也不会答应……
果然孛罗帖木儿振衣而起,伸指在外翻的毛领上弹了弹,道:“好吧,我明儿再来陪小郡主磨嘴皮子,郡主就呆在这,等令尊的好消息吧。”
说着刚要出帐子,却见一个侍卫进来道:“元帅,不好了,王保保……”剩下的话语他刻意压低了声响,估计只有孛罗一个人听得到。
明珠十分好奇,却见孛罗一甩袍子,恶狠狠的望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人!”
明珠顿时从好奇升到惊讶惊喜加十分好奇?虽然有示意过孤清走脱之后帮传个信,可是这么快?还这么有效?
那侍卫过来请她出去,她昂起胸膛,途径孛罗帖木儿时故意瞟了他一眼,显得十分得意,刚出了辕门,就见王保保高坐在马上,腰挂长剑,手执银枪,
篼帽下一双浓眉,浓眉下神目如电,见她出来朝她一伸手,拉在马背上,冲孛罗帖木儿一抱拳,道:“孛罗兄弟,后会有期!”
明珠也冲他吐吐舌头,见他面色铁青,唇紧抿着,心中顿时好笑,暗暗道:孛罗帖木儿,你始终比不上保保哥了,
今日这一场见面,就高下立现了,她似乎能遇见,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输在保保哥手中,而且输得奇惨。直到行出去数里,依旧伏在马鞍上咯咯乐个不停。
王保保瞧了她一眼,似乎无奈的摇摇头:“你倒还笑的出来,没见义父知道之后,都急成了什么摸样?”
明珠顿时收敛了,一脸羞愧,又问:“他怎么就肯放人?爹爹答应他啦?”
王保保倒是从容许多,道:“自然没答应,当时我知道你跑了之后,便差一小队人马跟着你以备不测,谁料你们竟碰上孛罗帖木儿那群癞皮狗,当时我正在山西路征饷,索性派了小队人去袭了他的府邸,擒了他的老母,来一招围魏救赵。”
明珠听他这么说才松下一口气来,又见王保保把了她脉,训道:“出门在外怎地这般不小心?吃的喝的都要分外注意,云楚没教你么?白教了你那么高的武功又有何用?”
明珠面上一红,手指扣在马鞍上,低声道:“也不怪他,只是,奇怪的是……”她想起什么,又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王保保瞧着她神色,也在心中喟叹一声,不再多言。只安静的御马。
天际一轮孤月空悬着,似乎就要从九重天外掉下来,他展开手掌,接住那一捧微凉的清辉。恨卿不似江楼月,恨卿却似江楼月……
为何看着你这么近,却又遥不可及?云楚啊云楚,你何其迂腐,明珠就活在当下,你却眼睁睁送给别人,看来如我这种天人永隔的苦痛,你是不会体会了。
你总是太贪心,太不知足,只怕等到永远失去之时,你方能深切感受,所有仇恨、怨悭在两人相守面前都如此微不足道,却好在,明月时时伴我行。
心尖一阵阵的痛,痛的他攒紧了眉心。不知怎地又想起今日义父那番话来,扶在窗楞上的手渐渐收紧……似乎那来自棱角的钝痛,方能消减半分心中的郁郁一般。
“看什么呢?这样出神?”身后传来一声清和的女声,
王保保将视线收回,转身离开窗子,回到桌边坐下,笑了一笑,浑似拉家常道:“今日忙着接旨,你一定累坏了吧。”
明珠瞧他说话亲切,微微撅了嘴巴抱怨道:“是啊,那过程可真是繁琐,我真想再去找……要张人皮面具,叫浅樱代我去得了。”
王保保也跟着笑笑,似乎被她逗笑一般:“听义父的意思,是要听朝廷的意思,接受调停讲和了。”
明珠提壶为他杯中蓄了水:“这有什么不好呢?况且爹爹原本与贝罗铁穆耳同殿为臣,又多少有些袍泽之情,只是因为一些地盘纠纷,就这样动辄兵戎相见总是不好,再说各地义军作乱,爹爹也不想称了外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