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苦笑一声,那是有原因的,但是却不能说给她听,想起来一事,问道:“她有没有跟你说她的脸是怎么毁的?”明珠道:“说是仇家寻仇。”云楚似乎咬紧了压根,恨道:“不错,我也确实算得上他的仇家。”明珠大惊失色,道:“你你你……是你?”云楚面上闪烁着莫名的色彩:“虽不是我,也差不多。”明珠暗暗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指。
云楚显然对这个话题厌烦了,道:“说来说去还是个白狐,你才在泰山待两天就被她洗脑了,教唆的跟你亲哥哥叫板,白狐此人心机多重,可见一斑了!”明珠道:“我是心甘情愿的,谁受她教唆啦?”
云楚哂笑:“白狐收服人心的功夫还真是天下无敌了,连我身边的人她都敢指手划脚,下次瞧我怎么拾掇她。”明珠哼了一声:“你连这种话都说的出,亏了白姐姐满心里都是你,你这个忘恩负义到极点的人,完完全全被顾君倾那个骚狐狸给……”
啪!一声脆响,明珠眼中珠泪滚滚,就要冲出门去,却被云楚紧紧抱在怀里,语气顿时和婉了:“对不起对不起,哥哥错了,对不起,”又伸出手去摸那被打肿的侧脸,柔声道:“我怎么会没忍住呢?打疼了没有?”明珠眼泪瞬间哗哗直下,再不吭声。
云楚一脸急色:“不要生哥哥的气好不好?哥哥不会说话,我应该好好跟你说的,这些年我一个人过独了,不会哄人。”这一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十分扭捏,明珠哭的更凶了,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云楚轻抚她的背,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多大人了。”明珠道:“对不起,我实在不该说这种话,不该骂人,我不该这样不留情面的说你。”云楚笑道:“好了好了,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有这个权利,谁不敢捂着耳朵不听,哥哥帮你打他!”
明珠被逗笑了,窝在他怀里又哭又笑,鼻涕眼泪一把把。云楚无奈道:“好了好了,你可真让人受不了,只要你答应哥哥,别侮辱君倾,我就什么都依你,好不好?”明珠在他怀里点点头,云楚只觉的怀里又湿又潮,又不敢去推她,只好让她哭个够。
哭的口干舌燥,明珠便抓起他袖子擦了脸,浅樱憋住笑,拧了毛巾递上来,云楚接过,温柔替她擦了脸,又道:“哭了这半天可饿了?”明珠点点头,又问道:“方才进门前听说我师父师姐也来了?”
云楚点点头,无奈道:“我不愿放你回峨眉,只好请来这两尊神来供着。”明珠笑了:“好哥哥,你的好我记下了,”又道:“那我先去找师父了。”
见云楚点头,才叫了浅樱,绕过垂花长廊,过了角门,才进了客院,但见太湖石畔枯坐着一抹倩影,便放轻了步子,走到她身后吓她一下,她木木的回过头来,面上竟无表情。
明珠在她身侧青石上坐下,道:“师姊,你的魂被勾走了么?怎的我也吓不倒你?”再看,她已然红了眼眶,紧紧握了她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师妹,算姊姊求你。”明珠忙去扶她,道:“你我之间,什么话不好说?快些起来,这湖边地上凉,你身体又不健实。”
正值晌午,烈日正盛,直要把地面也晒出一层油来似的,黄泥土地上腾腾蒸着白气,街上人烟稀少,却有一顶青顶小轿缓缓行走,那轿夫显然也不悦,轿子就像一只乌龟在地上爬似的。
走到一家茶楼前,那轿子方才停下,从轿子中下来两个妙龄女子,一个翠衫,一个白衫,那翠衫的撑了一把竹骨白绸遮阳伞,挽着那白衣女子的臂膀,缓缓进了茶楼。
茶楼中一个伙计正闲坐着与老板娘调笑,那老板娘三十有余,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丝绢一挥,一股浓烟的脂粉气扑入鼻孔。见有人进来,忙一手捏了裙摆,迈着细碎莲步迎上来招呼,道:“吆,两位小姐姐这是打哪来啊,瞧这天儿热的,当真不让人活,快快进来喝杯凉茶败败暑气。”边说边招呼那活计道:“快引两位姐儿楼上去。”
那活计点头哈腰,走在前面引路,白衫女子轻轻收了收与青衫女子交握的手,那手心已是汗津津一片。青衫女子,伸出另一只手来在她手背轻轻一拍,对那活计道:“咱们姊妹今儿来,只为喝你那佛山无量谷的宝茶。”
那活计脊背一僵,转回头,面上笑容可掬:“两位姊姊是要喝东山上采的还是西山上采的。”青衫女子又道:“自然是西山上。”活计道:“西山上可只有红茶。”青衫女子道:“不加水便可。”
那活计神色立即肃然,拱手道:“两位请随我来。”说罢引路进了廊尾的密室,不大会,见一个白胖老者抬脚进来,拱手道:“两位是王公子派来的?”那白衣女子从铺了凉垫的竹椅上站了起来道:“正是,王公子现在遇了大难,还望各位英雄搭救则个。”
这青白二人正是明月姊妹。白胖老者道:“姑娘莫急,老朽姓蔡名讳上英下德,是王公子的随仆,姑娘慢慢说,到底出了何事?”明月便将云楚诱捕邵和一事说了个详细明白,她头脑清楚,又会斟酌用句,老者听着连连点头。道:“姑娘不必着急,公子既出了这等事,我这便叫了人,去纵横山庄救他出来。”
明月道:“不可,纵横山庄高手如云,你这一去,纵是救出人来也是损失惨重,逃不出这濠州城去。若是救不出,敌人有了防备,再要设法救人就越发难了。”那蔡英德岂会不知,只是也苦于无他法,当下见她似乎已有良策,便问:“请问姑娘可有妙计?”
明月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本做客纵横山庄,但邵大哥对我二人情深义重,我们又岂有坐视不管之理?因此上我姊妹商议定,盗了那云楚令牌,接引诸位进庄,里应外合,才能有几分胜算。”
蔡英德心中赞赏,道:“两位姑娘好胆色,好,蔡某也不多说什么了,便在庄外十里亭处等候,蔡某在明教中尚有些人手可以调用,姑娘只需打点好一切之后给个信号,咱们便一鼓作气趁夜将公子救出来即可。”
明月应了,又轻轻笼了一双寒眉。蔡英德道:“姑娘可是有为难处?”明月道:“只是我姊妹都无甚武功……”蔡英德拊掌道:“不怕,某这里有江湖上失传多年的十三香软筋散。”明珠唇角僵了一下,这活可真具挑战性。
夜色朦胧,几丝淡淡云烟缭绕。青衫和黄扬正守在门口闲说。“公子真是神乎其技,瞧那一招铺天盖日,再加一招六合阴阳,打的那姓王的连吐数口鲜血。”他说的眉飞色舞,手脚还不停比划。
黄扬苦笑一声,又不得不听,他可是从那晚大战结束后就一直说个不停,当下看见远处一个人影翩翩,,见那人皓齿明眸,鬓边一串纱堆海棠,随风轻曳,在红纱灯笼透出的柔和光线下分外妩媚,忙凝住心神,作揖道:“丹姐。”
青衫也跟着一揖,嬉笑道:“丹姐今儿个可真是光彩照人啊。”丹姬笑嗔道:“你们两个今儿嘴上是抹了蜜了么?”又道:“你们也在?公子也来了?”
青衫又笑着回了两句嘴,往里一让道:“是啊,明珠小姐去请了三四次呢,丹姐快进去吧。”丹姬点点头,轻移莲步,进了门,只见云楚刚好坐在阴影里,红烛翕动,只照亮了他淡黄色的衣衫,上面撒着淡淡几缕金线波涛纹。
周明珠抬头看见她,转头轻轻唤:“哥哥。”他死水般的眸子轻轻漾了一下,视线又从丹姬身上收回,语气平平:“来了。”丹姬知他这几日因邵和的事一直心情不好,便轻轻应了声,又被明珠延着在凳子上坐了。
见桌面上摆着六盘菜品,麻婆豆腐、毛血旺、素菜锅魁还有那箩粉鱼头豆腐汤都是四川的稀罕菜色,便知是明珠手艺,笑道:“今儿到底是什么吉利日子,竟劳动明珠小姐亲自下厨?”
明珠执起细瓷酒壶,为她斟了一盅酒,道:“瞧丹姬夫人说的,只是我今儿心血来潮,一时技痒,就瞎做了几道,和哥哥两个人吃也没意思,便叫人请了你,咱们一家人吃来有味道。”丹姬被她这话说的面上发烫,轻轻抿了酒,胸中便翻腾起热浪来。本想出口解释,见云楚只是不语,也变静静坐着,再三忍耐,唇角依旧挽起一个弧度,微微偏过头去。
周明珠见她此状,也知她对云楚情意,只可惜云楚是只花蝴蝶,她就是再娇艳一朵海棠,也吸引不住她一生,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脑海中又浮现出师姊的哀求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哥哥,丹姬嫂子,我敬你们一杯水酒。”说罢拿起酒坛斟了两杯,分开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