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托腮道:“公子您貌比潘安,什么美女也被你比下去了,怪不得能……”说到这,又咽了下去。柳非凤只闷闷的喝着茶水,这茶微醺,喝入口中略带苦涩。
明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想打个圆场,就听砰的一声,一个大葫芦拍在桌上,只震得那茶碗也晃了晃,那葫芦显然已老旧了,颈口除带着几丝裂纹,那桌子本有只腿儿短,葫芦没坐稳,径直往下滑去。
柳非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眉稍却挑了一挑。顺着这葫芦抬眼看去,只见一穿衲衣老僧祈手道:“两位施主,可否借宝地一坐?”
他胡子拉碴,穿衣邋遢,颈子上只怕积了寸余厚的灰泥,若是碰上极个别势利眼,只怕便要出言赶走,但他二人都不是那难说话的。
只见明珠点点头,那老僧箕坐在长凳上,独独叫了一坛酒,一边饮一边念着佛经:“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坐亦禅,行亦禅……”明珠见他只是饮酒,便将那盘清炒竹笋往那边一推劝道:“大师父,光喝酒仔细伤了胃,请用些素斋吧。”
那老僧只瞥了一眼柳非凤,他样貌虽邋遢,但却惠目如电,仿佛能直射进人骨髓里去。明珠见他直愣愣望着柳非凤,笑道:“师父,出家人也会觉得‘秀色可餐’么?”
柳非凤听她说话不着边际,斥道:“明珠,不得无礼。”那老僧反笑着又念一首偈语:“色即是空,四大若离散,则复归空无。外表好坏,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明珠不以为然,笑道:“非也非也,大师难道没听说过画佛画鬼的故事么?”葫芦僧回视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明珠便道:“有一位画师,原本是样貌普通之人,后来有人请他画一百幅鬼图,他便专心作画,一月之后出门,竟将邻居街坊吓得不轻,他揽镜自照,才惊觉自己面目可憎,恐怖异常。这位画师心灰意冷,后来又有人请他为佛祖画像,一月之后,画师再见人,已经是颜色和悦,眉目慈善之人了。可见人得长相不止皮囊那么简单,还能透过长相来看清你的内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用”
葫芦僧颔首道:“小丫头说话不无道理。”说着双手合十,虔诚道了声阿弥陀佛。
明珠听他叫自己小丫头,虽惊讶却也不曾害怕,笑道:“所以说我家公子生得这般仙人之表,就说明他是个极其心善之人。与善者相处,如饮甘霖,如食琼浆,那么我说秀色可餐,有什么不对么?”
柳非凤听她信口胡说,也轻轻一笑,又怕明珠惹怒高人,方才一掂之下才知这葫芦千钧重,这和尚负之如无物,可见内力极是高深莫测,可是他行走举止间又一如常人,收放如此自如,实在是不可小觑。
明珠正自乐不可支,听得旁边桌上传来一声吵嚷:“来来来,没钱就跟大爷回去做小。”转眼看去,原来是一个身着锦衣头缠四角巾满脸凶相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个仆随,正去拉扯酒楼中卖唱的小女子,女子的老父夹在中间却被那男子一拳击倒在地,抱胸呻吟。店内的人均侧目而视,敢怒不敢言。
明珠早看不过去,手中筷子一掷,正好穿过那厮的帽子,带飞到地上。那细条汉子转目看了看明珠,甩开卖唱女,一脚踩在长凳上,以肘支膝道:“什么人,敢管本大侠的事。”明珠抱臂端详他一阵道:“大侠,我猜你是使剑的吧?”
那汉子瞧她细皮嫩肉,早就眼冒绿光,听她说罢,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小兄弟果然有眼光,在下正是使这一把龙泉宝剑。”说罢伸指弹了弹腰上长剑。明珠睨了他一眼道:“果然,看着就一副剑(贱)模样。”那汉子气极,抽剑欲砍,剑却擎在半空挥舞不动,抬头一瞧,乃是被柳非凤一双竹筷钳住。
他臂上用力,调转剑锋,朝柳非凤刺去,这人却是有些本事,招招凌厉狠辣,若真是明珠自己动手,可能还真说不准胜负,正是看出这点,柳非凤才替她出手。
但见那人剑挟劲风,劈向柳非凤左肩,明珠心道不好,柳非凤左肩和腹上伤口未痊愈,这一牵动只怕要挣开伤口,一瞬间却发现自己担心多余了,柳非凤只略一侧身,待那青锋过尽,变掌为爪,擒住那厮脉门,右掌击出,虽只三分力,已打的那人后退数步,口吐一口鲜血。
仰倒在门扇上,众人齐声呼好,那人呼一声:“好啊你,有种你就等着别走。”便不见了踪影。
明珠挂念柳非凤伤口,便欲拉开衣襟去看,柳非凤伸手去挡,无意间将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明珠面上一红,柳非凤也慌得松开手,轻声道:“没事。”
明珠哦了一声,那葫芦僧又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明珠被他说中心事,面上绯红,刚想出口去教训他两句,就见门外杀气隆隆,从门外大踏步进来一个紫衣道人。两道竖眉,一团煞气,两只大手悬在身侧,一杆铁拂尘搭在肘间。
明珠心中一紧,却听那道人道:“是哪位高人光临周家店?敬请赐教几招。”
柳非凤情知躲避不过,站起身来:“晚辈徽州柳非,前辈莫非就是紫霄上人袁九霄?”袁九霄颔首捻须道:“不错,真是区区在下。劣徒多有得罪,贫道代他给公子赔个不是。”
明珠也听说过袁九霄一门九煞掌独霸江北,此外,听说他人品也不大好,最是度量狭窄斤斤计较,不想竟然招惹上这货。
“岂敢。”柳非凤也连出谦辞,想来他也知道此仗不好打,又或许是先礼后兵?“劣徒方才讲到柳公子剑法独到,武艺精湛,贫道一时技痒,便来讨教几招,还请公子赏脸。”
柳非凤心中焦急,伤口是一回事,拼了全力未必就输,只是这样的行家里手,自己必然泄了武功底子,那么身份也就一同泄漏了。而眼下势成骑虎,不出手是不行的,方才被折辱那厮定然是不报复回来不罢休的,而自己怎能令明珠受他欺侮。想到这,便打定主意,暴漏行迹亦无妨了。
说话间一拱手,他手持一把折扇权作兵刃,那厢袁九霄使一把青锋长剑。袁九霄招招狠辣,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般,柳非凤初还只死守门户,后来也忽转凌厉,想来他重伤初愈,体力难以持久。
明珠看那边打的焦灼,忙转向葫芦僧求助:“大师,您会不会功夫,求您助一助公子。”葫芦僧眼帘低垂,神情自若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明珠气道:“佛门讲慈悲为怀,你却事事袖手旁观,算什么佛家弟子,只怕你死了如来佛祖也不收你。”葫芦僧喝干一碗酒,爽快的叹一声,又看了看明珠。
明珠忙讨好的给他斟满,一边斜瞟那边,柳非凤扇打袁九霄肩背,袁九霄矮身躲避,左手化掌。明珠心中一跳,柳非凤内力不济,这一掌怎么受得住。眼角瞥见腰间玉笛,忙解下吹奏清音宇寰咒,她内力本弱,根本抵不住二人对峙时强劲内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要喷出。
说时迟,只见一葫芦飞去,径直奔向袁九霄铁掌,砰的一声,葫芦打着璇儿的飞回来,袁九霄也被震退了数步。葫芦僧轻巧巧的将葫芦接住,重新放回桌上,另一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他这样从中一拆解,明珠倒也免却受内伤之苦。
袁九霄见有高人相助,便唱喏告辞,“阁下原来是明教中人,真是失敬失敬,今日多有不便,另约日子再行比过。”边说边去的远了。
明珠松下一口气,问:“什么明教中人?他说什么?”柳非凤只是凝神望着她,沉吟不语。那葫芦僧也转瞬不见了,只是隐约听见他口中诵念的偈语“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明珠笑道:“罢了,我随口问问,不论是明教还是泰山派,只要人好,都是朋友不是。又何必拘泥迂腐呢?”柳非凤却沉下头不再说话,眼神忽明忽暗。
明珠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诧异道:“这个和尚倒是古怪的很,佛家八戒,五戒饮酒,他却拼了命去破戒。”
柳非凤道:“他内功深厚,远非你我能比。嵩山藏龙卧虎,高人随处可见,况且看他目光如炬,便知绝非寻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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