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负手走着,绕过月亮门,走到檐下,听得屋内寂静无声,颊边的肌肉紧了紧,顾君倾这里若是太安静,就说明出事了,想着这,便想转身回去。只听一声娇脆的声音响起:“教主。”
转头去,见一个淡紫衣衫的女子半跪着行礼,她微低着身子,胸前一片风光若隐若现,云楚显然没兴趣看她,“起吧。”
这女子站直身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尽呈眼前,薄薄的轻纱裁剪适宜,一头乌发松松挽着,别着两颗紫水晶簪子,说不出的妖娆迷人,只听她又道:“教主既来了,何不进去,小姐这会子正惦记教主呢。”
云楚冷笑一声,只怕他这会子不知道在折磨什么人呢?却又耐着性子,踱步进了屋子,只见一张贵妃榻上一个妙龄女子半依半躺,娇躯玲珑有致,葱绿色裙摆下一双玉腿勾人魂魄,小巧精致的一双脚仿佛名家雕琢成一般,左足上带着一只翡翠脚镯,一方鹅黄色抹胸包住曼妙的胸线,月白掐绿边的外衣紧紧贴在身上,腰际一条银带,外衫上团团的豆绿牡丹开的正艳,却完全被女子的俏面比了下去。
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睫毛宛若黑蝶的羽翼,挺翘的鼻梁,红润饱满的两瓣樱唇像极了熟透的樱桃,又像是被鲜血染红一般。她正又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披在胸前的一缕乌发,完全不去看殿内那个婢女。
婢女此刻已是香汗涔涔,大气也不敢出,身上缠着一条碗口粗的蟒蛇,它的胸腹还在缓缓蠕动,粗糙的皮肤摩擦着汗湿的衣料,双膝下的方砖上已经殷湿一片。而离他不远处,躺着一具脸色惨白的女婢,已然没了呼吸,肢体已经被缠裹的变形走样。
正大张着双目盯着头顶,嘴张的大大的,似乎想再多呼吸一口空气。云楚立在原地不动,语气带着三分不悦:“谁又惹得你不高兴了?”
顾君倾撇撇小嘴,不耐烦的打了个唿哨,那条巨蟒得了令,松开侍女,眨眼工夫就仆服于主人斜靠的贵妃椅的脚榻上,摩挲着那一只垂下的小巧玉足。
顾君倾见云楚面无表情,脚上一踢,巨蟒打了几个滚,落在猩红团凤花案的地毯上。见顾君倾一摆手,语声如莺似燕,说不出的娇腻动听,似乎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一般:“把玄武待下去吧。”
旁边候着的漓儿忙招呼了人将尸身拉出去掩埋,另两个侍女搀着跪着的婢女,那女婢竟是吓得半分也动弹不得了。又有人拿了金笼子来,将那条唤作玄武的大蛇带走,屋子里眨眼工夫落了个干干净净。
云楚这才朝前走了两步,撩袍在贵妃榻上坐下,银色鼠皮袍下一双云靴片尘不染,赞道:“你这里的丫鬟倒是挺得力,干活利落的不逊小伙儿。”
顾君倾知道他是讽刺,只是不理,一下扑入他怀中,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一下,嗔道:“就你坏,她们是因你而死的。”
云楚伸臂拉她入臂弯,笑道:“随便,反正我风流债一堆,不在乎多这一两桩。”顾君倾窝在他怀中,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嘴上道:“你说,你为什么要去见姓白的?”云楚被她磨得心火直冒,硬硬按了下去,目光清冷如冰:“我自然是去看她死的。”
顾君倾不禁打了个哆嗦,道:“那为什么又放了她,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你只不过是在找借口想见她罢了。”说着轻轻挪过身去,贴在贵妃椅的另一端。云楚伸手在她肩上抚了一下,却被她轻轻抖落,只好柔声道:“我答应你,下次再有机会,一定杀了她,好么,宝贝儿。”
顾君倾这才重新投入他怀中,抓起他的手将面上泪痕拭去,似乎很委屈道:“上次你要我找刑尔东要镯子,我连脚都没让他摸一下。”云楚轻抚她的秀发,似笑非笑:“你真是个天生为男人而生的尤物,我这样藏着你,岂不可惜了。”
顾君倾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瞬时变得楚楚可人,柔声道:“我只是为你一个人而生的。”云楚唇角勾起一丝笑,缓缓将她压倒在椅上。
黄昏陡至,原野上开着各样的花儿,绿油油的麦苗随风摆动,漾开一阵阵的绿浪,不时有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打弹弓的,爬树的,捉蛐蛐的,都是六七八岁年纪,不知忧愁为何物。
一株黄扬树下,两个人并肩坐着,看着箪食壶浆的农妇拉着一两个孩童,或者伴着肩扛农具的农夫,往炊烟渺渺处走去。
明珠甜甜一笑:“他们真快活。”柳非凤也凝视着远处,良久才悠悠道:“是啊,他们真……快活。”明珠歪头去瞧他:“那你想不想像他们一样?”
柳非凤沉默良久,久的让明珠心中没来由的发慌,柳非凤转头看着她,笑道:“想。”
他皱眉沉默半晌,没头没脑道:“明珠,你怎么会那么多偈语?”明珠不以为意:“我师父每日介吃斋念佛,我在她身边,总会耳濡目染些。加上我又时常犯错,师父罚我每日抄经抄到手软,记住一两句有什么奇的?”
柳非凤转眸看着她明朗笑颜,道:“我真羡慕你,永远那么快乐耀眼,就像一颗启明星。”明珠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这样好?我只是无知故而无畏罢了。师父还总说我玩虐,只怕将来要嫁不出去呢。”
柳非凤低声道:“你这样的好姑娘,多少人喜欢都来不及,怎会嫁不出去?只怕……是你瞧不上罢。”明珠听着他语调转低,心中也是百种滋味,轻声道:“如果我看的上呢。”
柳非凤眉宇间染上淡淡薄愁,一如峰峦周遭围绕的轻雾,看不清,却迷离,许久才道:“我这样的人,总是犹豫不定,没有手段,又心慈手软……。”明珠打断他自怨自艾,道:“公子平易可亲,本性善良,哪里不好了?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千万不要再妄自菲薄了。你在我心中……是极好的。”最后几个字,勉强吐出唇去。
柳非凤听她这样一说,自然欣喜,轻叹一声道:“只是许多事你不知道……我要去做许多不想做,却必须得做的事。”又喃喃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坎坷?为何世人要遭受如此痛苦?”
明珠抿唇笑道:“瞧你说这话,倒颇像当年悲悯世人,发下宏愿的释迦牟尼佛了。佛经上说∶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既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所以,别不开心了,随心随性随缘便了。也别太执着那些不乐之事。这样才能活的开心些呀。”
见他渐渐释然,方笑逐颜开,低头自顾自的笑了许久,才道:“可惜这会是四月,如果是在秋天,漫天遍野都是蒲公英,那么多小伞,凑上去一吹,就都飘散了,像漫天花雨一样。”
柳非凤望着她眼中散发的光彩,夕阳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色,如此耀眼。“你喜欢看花雨?”过了许久他才接了这一句。
明珠笑道:“你是属鲸鱼的?反应这么慢?”柳非凤拉她站起来,抱在怀中发足疾奔,四周景物变换,只听得见彼此的笑语欢声。
直到一片一大片梨园,偌大的果园,一眼望不到边际,此刻花儿开的正好,洁白的花瓣立在苍劲的枝头,幽香阵阵,黄昏的熹微阳光铺撒下来,又似成了一片金黄色沙海。“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梨园?”
柳非凤骄傲的笑笑:“这个答案一会再揭晓,你先闭上眼睛。”明珠经不起他的催促,缓缓闭上眼睛,唇边还荡漾着笑意,长长的如羽毛的睫毛轻轻闪动,她的小脸净白的仿佛一件经世瓷器。
柳非凤暗暗将两股内力汇聚于掌心,出招轻微,缓缓打出。明珠只觉得周围席卷了一股暖流,额前的碎发似被微风扬起,睁开眼帘,四周全是洁白的花瓣,他们仿佛有了生命,生了翅膀,漂浮在空气之中,天上点缀着几片红霞,映的他们红彤彤一片,仿佛玫瑰花瓣。
抬头是他温润如水的眸子,最初的坚冰从何时开始融化,温暖至厮。他的唇角也饱含了笑意,整个世界仿佛是蜜糖做的,甜到骨头里。
他的手不知何时轻轻搁在她双臂上,缓缓收近彼此的距离,明珠再次阖上眼帘,踮起脚尖,感觉到唇触到一方软软的润润的所在,吓得慌忙抽回身来。
脸红的更胜天际的火烧云。柳非凤望着她如桃李般娇艳的脸庞,说不出的喜爱,说不出的高兴,解下腰际的玉笛,十指此起彼伏,一段悠扬的旋律飘飘洒洒,随着花瓣落到每个角落。
明珠踏着乐符翩翩起舞,长袖舒展,绣鞋轻挪,步步生莲。朝他漾开美好的微笑,他眼角眉梢更是喜悦无限,原本只是画中人,此刻却是人如画,从不成想,他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的女孩,她活生生的在对自己笑。
如痴如醉,如醉如痴,如果是梦,那么不要醒来,如果是真,那么请多驻足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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