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冷子言拿着一本账本扔在我眼前,我正在画室里陪着布丁画画,自从那日意外见到了赵先生,和他说了几句之后,我整个心好像完全放了下来,回来的时候看见布丁在画画,心血来潮自己也挤了点颜料,只是尝试着去拿笔,竟然没有像原来那样手抖得会把笔给掉了。
辞了明红的实习工作,冷子言也不让我去原来岗位卖手机,我只好在家打发时间。
“你看看看看,这是这两个月凌汛的进出款额,我们明红好歹是上市公司,就为了你,现在陷入一团乱麻了。”冷子懿指着一行行对我解释,说那个是为了买谁谁谁手里的明红股票,这里是冷子言近期不关心凌汛造成的损失,那个是因为冷子言在市场上的不正常活动造成的负面影响,导致了股票大跌,很多的钱就这么成了泡沫。
“三哥这个严重的话能算捣乱市场秩序,很可能被抓起来,你们娘俩可怎么过啊。”冷子懿摇头叹息,他对我愤怒,但更多的是对冷子言的不理解,为什么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做这些不理智的事情。
“小叔叔你别说我妈妈了,妈妈只要好好呆在家里就是对爸爸最大的支持了。”布丁在那边为我辩解道。
“哼,我当然知道她呆在家里是最好的,我只是气不过,我又不能对三哥发脾气,只好对你妈发脾气了。”冷子懿坐着,翘着二郎腿火气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我总觉得有些蹊跷,老大做事一向谨慎,这次出这么大的篓子会不会有人故意捣乱?”我疑惑地问道。
“肯定是长房那两个兄妹了,还能有谁,老二常年在国外,对于凌汛根本就不会在意,只要长房那两个对于凌汛成了三哥的这件事耿耿于怀,我们打听过了,三哥一在圈子里活动,长房那两个就在背后收购三哥出售的凌汛的股票,三哥虽然知道,但是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能分心,所以才会捅这么大的笼子。”
“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调着颜料叹息道,还好我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没什么人跟我争什么家产。
冷子懿断断续续抱怨着,我也听明白了些关于十几年前冷家权利分配的事情。
冷晋安将自己在外面的三个儿子接回了冷家,这样自然招惹了本家的冷子聪和冷月灵,但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个权力还小,根本不允许他们和冷晋安闹腾。
后来冷晋安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将凌汛分为五个部分,分别给他们兄妹五个人管理,最后那个业绩最好的人就是凌汛的新的管理者。
当年老二还不是热衷艺术,觉得自己应该是和冷晋安一样有着独特地经商天分,结果那个桃色新闻一出来,老二整个信心都没有了,颓废了几年然后直接出国去了,后来才知道那些艳照事件是老大冷子聪在背后搞的鬼。
冷子懿那时还小,关于他的那部分管的不好不坏,不像老二一开始锋芒毕露,所以倒是顺风顺水的过了一段时间,在老二颓废之后老大越发放肆,也不怎么把那个蛰伏着的冷子言和年纪还小的冷子懿放在眼里。
为了自保,冷子言和冷子懿秘密联合在一起,暗地里做的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才得到凌汛的大部分,长房的那两个觉得丢了面子,便全部放下了在冷家的一切,回到母亲的本家司徒家搭理葡萄园产业。
冷子言和冷子懿曾经是战略同盟,胜利之后冷子懿不想玩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游戏了,就去游戏人间了。
冷子言接手凌汛之后,将凌汛一步步壮大,称为如今鼎力电子业的大亨。
“老大肯定有办法的。“我将最后一笔描下,觉得功力和很多年前根本不能比。
叮咚。
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一看竟然是多日未见雅涵,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雅涵穿着红色的高领毛衣,头发短短的,白皙的皮肤可能因为之前去沙漠的那次采风而晒得黑黑的,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气质和性感。
“我来的时候看见你门口送快递的,就帮你拿进来了,看上去好像是什么画。”雅涵拍拍手,对着后面的人示意,将那些画一一送了进来。
我上前查看,原来是那****问赵先生要的我的话,布丁是没见过我的画,很激动的一幅一幅的翻看,偶尔发出惊叹声,啧啧的赞不绝口。
“小红,我当年还真低估了你,如果你那个时候一直坚持的画,现在你的成就一定比我大。”雅涵难得地夸奖我。
“现在坚持也不晚。”冷子懿接口说。冷子懿之前和雅涵处理关于收购明红股份的时候已经认识了,“怪不得三哥什么都不让你做,三嫂,你全部的才能都花在这个上面了。”刚刚表扬了我,冷子懿又开口评价我。
“妈妈真厉害,我以后也要像妈妈一样厉害可以吗?”
“学小奶奶吧,小奶奶比妈妈厉害。”
我们几个又聊了些关于画的事情,吃过晚饭冷子懿去上班了,就是陪那些千金小姐去玩,期许获得他们家长的财力支持,以帮助冷子言度过财政的难关,昨晚他就是陪人太晚回来了,直接睡在我们家的客房了。
“别担心,他很厉害,又有你支持,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雅涵安慰我。
关于凌汛的处理结果,即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冷子言最后成功的将凌汛的财政问题给补救了,只是时间花的多了一些,意外的是竟然把司徒家的大半家产给赔了进去。
这种商场上的争斗我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回事,冷子言这几天忙完了凌汛的问题,每天都准时回家,补充充足的睡眠,然后早上做早饭,晚饭,就像是二十四孝的老公。
“小红,我们什么时候去领结婚证啊?”冷子言做着饭,我和布丁则坐着等着开饭。
“咦,结婚证这种东西不重要,我们现在和有没有领结婚证有区别吗?”
“只是想把你绑得更紧一些,你现在又画画了,将来成名成家之后看不上我怎么办。”冷子言嘟了一下嘴,老男人魅力无敌啊。
“小红,再过几个月我就三十三岁了,而立之年又三年,却还没成家立室,我觉得我的人生很是失败。”
冷子言继续发挥他的老男人魅力。
“这样啊,那我考虑一下。”
我和冷子言打情骂俏,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布丁竟然闭着眼睛倒了下来。
冷子言立刻上前,叫着布丁的名字,叫了好多遍布丁也依然没有反应。
“李叔,李叔,开车。”冷子言抱起布丁喊了几声往外走,就连围裙也还寄在身上,我则是匆匆上楼去拿布丁的病历匆忙跟了出去。
李叔开车很快,冷子言抱着布丁直接冲到了急诊室。
“小红,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冷子言将我搂在他的怀里,我的灵魂不附体了,只是随着冷子言的拉扯而行动着。
怎么突然这样了?
在急诊室门口等了很久,才终于看见布丁被推了出来。
“医生,怎么回事?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冷子言带着我上前问道。
“病人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上次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养护就可以了,这次突然晕倒是因为长时间的看清楚了,左心房有一个漏洞,只能接受心脏移植手术才能算是完全的康复。”
“转特护病房,我需要和我妻子商量一下,布丁什么时候能醒?”
“等麻药退了之后应该就会醒了,等你决定好了立刻通知我们,合适的心脏并不好找。”
医生接着嘱咐了几句然后离开了,留下我和冷子言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布丁住院的第一天。
冷子言将工作都搬到了病房,我们两个,轮流看护布丁,布丁中间醒了几次,看见我们两个都在,吃了点东西就睡了。
医生说,如果换心,出现排斥反应的话后果很严重,如果不换心,也撑不过几个月,这是个难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拖着。
有一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的,万里无云,承了这么好的天色,原本医院会灰暗的气氛好像也一下子明快了起来。
冷子言要去开个会,所以不在,我在病房里搭了一个简易的画室,因为医生说布丁现在的身体最重要的是修养,具体情况要等一段时间的观察再作判断,可是布丁又想画画,这种情况当然不被允许,不过为了满足他的小小愿望,就由我来画画给他看。
“妈妈画得真漂亮。”布丁在那边真心赞赏。
我心里欢喜,这几天在医院里每天来打针吊水量体温的气氛很是压抑,布丁越是不哭不闹我就越是觉得自己懦弱无能。现在他笑着看着我夸奖我让我觉得我也不是那么没有用。
“妈妈,那个叔叔一直站在门口。”布丁看见外面的人和我说道,我看过去,赵先生在门外对我点了下头。
“布丁,你在这边自己玩,妈妈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叫我。”我说完出了门。
赵先生穿得很休闲,米色的毛衣和休闲的裤子,我估摸一下,赵先生今年也应该37岁了,都是奔四的人了,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就比较早熟,现在的他和我当年初见的模样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以他这样的高龄穿成这样有装嫩的嫌疑,可是如果不说没人会觉得他是装嫩。好像他原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有事吗?”我问。
“布丁严重吗?”赵先生问。
“还好。”两个字回答。
“布丁的名字很可爱。”
“我起的,那段时间喜欢吃布丁。”我贴着门,有气无力地说。
我以前一直以为赵先生不知道布丁的存在,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错误,可是冷子言透露给我,以赵先生想要对事情的掌控能力,是绝不会不知道布丁的存在,布丁身体的毛病,他只是不想关心而已。
他想要关心的,就只有他和沈蔷的孩子而已,我的布丁,是他酒醉之后的一次意外,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所以就算有父子天性这个东西,他也不会关心布丁的。
“我陪沈蔷在这边做检查,看见布丁的名字,就过来看看。”赵先生解释。
果然如此,就像原来那样的关心一样,假的让人讨厌,只是陪自己的女人来检查身体,恰好看见,或许是因为之前我们放弃了和他斗,让他省了一大笔时间和金钱,所以他过来这里表达他的友好和疏远。
如果有一天,布丁真的撑不下去了,赵先生听到的时候会不会小小的伤心一下,我猜他会不会开瓶香槟庆祝,庆祝这个人生的污点终于抹干净了。
我的情绪原本就不是很高,这几日压抑的久了,我想到我的布丁若是来自世上走一遭,他的生父竟然还是这般闲淡的模样,我就觉得很委屈。
“这件事你本来就没错,可是我也没做错,布丁更是无辜,我怀他的时候脑子有病,他和我一起在疗养院里呆了很久,生出来就一身是病,曾经还有一次我差点亲手杀了他。这些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一个人这些年过得多辛苦,你不知道我有觉得多委屈,嫁给你本来就不是我所希望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先向我求婚的人不是你吗,我年纪小不懂事,可是你呢,你干嘛那么冲动?”
我觉得年纪小这个借口还真是不错,就单从年龄而言,赵先生长了我九岁,他就不能以一个长辈的心态包容我嘛。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就没有那么容易止住的道理。
我接着说:“你和沈蔷之间也不是我拆散的,你想啊,我再怎么样也只见过你几面,知道你有个女朋友,却并不知道是沈蔷,她去美国读书关我什么事,也不管我爸什么事,我爸是那种愿意给别人好处的人吗,你知不知道是她自己去求我爸让我爸帮你,不要起诉你的。你那个公司里的人明明就是拿了别人的好处,偷懒才会出现抄袭的作品,在道义礼法上我爸去告你们公司哪错了,结果你那个沈蔷在我爸面前死皮赖脸求我爸的,还说你是个好男人,只是她得了癌症,不能陪你了,反正一大堆谎话,我爸脑子一热,看你条件这么好就答应了。”
是啊,当初我们两个人怎么就这么急功近利,看见这么一条件好的就自己主动往上贴了,完全不知道这只是两个人计划好的,只是为了骗我们家的钱。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不假。
“我说,我只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布丁不在了,我知道很为难,但是请你也偶尔想起他一下,也祝愿他一下。”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布丁会离开,大不了就是这样一直住医院托一辈子,可是赵先生这种漠不关心,或者是假装出来的黯淡的关心更让我心寒,布丁竟然是我和这个人的孩子。
“我还有事情,那,下次见吧。还有,布丁不会死的,你和冷子言这么细心照顾肯定会活得好好的。”赵先生礼貌的说着祝福的话,为什么我却觉得倍感心凉。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布丁呢,布丁若是将来知道在他生病住院的时候他的亲爸爸来看过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之后那几日经常会在医院看见赵先生,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冷子言不在的时候,比如冷子言回家拿饭,比如去上厕所,我总是能偶遇赵先生,他说沈蔷也住院了,他在这边陪她,为了沈蔷,他这样倒是有情有义的,可是我问过护士,这几日没有沈蔷的病人啊,不知道赵先生搞什么鬼。
布丁的情况尚属稳定,没有变化,却也没有变好,我和冷子言在犹豫要不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毕竟有风险。
有天我看见赵先生捧着一本心脏生理的书在那边看,我就猜想也许沈蔷当年说的绝症不是骗我们的,她也有心脏病,这样如果真的做心脏移植手术,排队等心的人不就多一个,于是我就期待我曾经的大仇人沈蔷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