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十来米远,乃是楼兰绝域中那条死亡之湖:澜湖的支流。
澜湖若海一般广而无垠,大湖深处多小岛岔道,易迷失方向,且多雾,终年迷漫,看不清水路。
这既是天然之屏障,也是楼兰国特意而为的护国之策。
至于近处,则水清见鱼,沿途更是风景如画。
我们落脚的就是澜湖的起源支流之一香山澜月河,河面不算宽广,扎营这边是大树密植的丛林,对面则是高耸入云的群山。
此刻,正是仲夏,湖堤上夏虫低鸣,佛兰花盛开,河面上,月儿高照,波光四溅,粼粼的漾起层层皎色的清波。
慕容清漪一身农家布衣装,静静的站在湖边,默默的凝睇着东边曲曲绕绕,一片迷茫的水色,有两个看守她的女侍卫左右侍立着,手中持着火把,火光照亮了她脸上哀淡的神色。
我缓缓走过去,两个女侍卫见到我时,纷纷向我行礼。
慕容清漪感觉到了,回过头来看,看见是我,丝毫不曾露出了恼愠之色,反对我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布衣荆钗,依旧端庄,正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我袅袅走近。
我一直就觉得这个女子有一股很迷人的气质,她很大气,也很淡定,她有她与众不同的姿色,也有她不凡寻常的智慧与心思。
若是换了常人,被人这么劫持到此,恐怕就算没被吓一个半死,也一定对我这个始作甬者恨入骨髓,但她没有——
我感觉不到来自她身上一点一滴的仇怨之气,有的,只是隐隐约约的哀伤!
“姐姐,害你受累了!”
站在与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脚下是松松软软的青草,我瞅着她那微隆的肚子,很是歉然的吐出一句。
“还好还好!你家相公并没有为难我!”
她笑得温柔,恬静的笑眉就像新月那么迷人,淡淡然然!
流容听了,也掩嘴一笑,扶着我,应答道:“慕容小姐乃是我家夫人的恩人,我家公子最是知恩图报了,怎会亏待了您这么一个大恩人!”
“只是举手之劳而矣!”
慕容清猗一点也不居功,很谦虚的静笑。
她一直看着我,优雅的唇线一扬,走近一步,又是深深一睇,叹道:
“想不到你会是阿名的妹妹,更没料到你就是蓬莱天玑的关门弟子,靳家堡轰动天下的二夫人便是你这么一个小小人儿!我家殿下做事就是这么的任性,明知你是有夫之妇,还这么执意留你在身侧,闹出如今这些事儿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了!”
这话没有一丝嘲弄之色,显得相当的真挚。
我回以一笑,心想,她可能还不知道我还是南越国七绝公子的“妻子”吧,要是知道了我一女三嫁,不晓她心里还会怎么看我!
也不多言其他,想到她嘴里所言的“阿名”,我心下有点好奇,便问:“姐姐与我家名哥哥有熟吗?”
之前,好像是名哥哥把人捉拿住送来当人质的吧,如果他们真是旧识,名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嗯,说来是极熟。我与他可算是师承一脉,我的师父与他的师父是师兄妹!”
一边的河滩上,摆着一张草席,席上还设有一壶清茶。
慕容清漪以手示意了一下,说:“我们且坐着说话吧!这些还是你家这伶俐的丫头给安置的……来……”
“也好!”
我点头。
她领头往那边而去,嘴上带了笑,频频回头与我道:
“本不该打扰你休息的,可想到明儿你们便会东去,而我则准备按着先前的打算往师父清修的山地而去,此后再不入宫闱是非,想到这么一别,日后恐难再会,心里就特别的怅然,所以想再与妹妹你叙上一叙,虽说我们隶属两个国域,如今还是这么不尴不尬的关系,可我总还是觉得妹妹是一个极亲切的人儿,想那日,若不是有妹妹,只怕……”
说着,她捂了捂肚子,脸上的笑越发的温软,可见那个孩儿对于她而言,是何其珍贵的宝贝。
我跟着走过去,由着流容扶我坐着,看她娴熟的斟了茶后,方口气很是惊异的道:“怎么?姐姐这是不打算回去东宫了吗?”
“嗯,不回了!我打算带了腹中的骨肉去师父那边,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慕容清漪平静的微笑,捧了流容奉上的清茶,小口的极斯文的啜了一口,完全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儿!
看来,她已经计划这事很久了!
我低呼出声:“怎么,你不要阿璨了吗?就此弃了他而去?”
她啜饮的动作微微一滞,眸间的笑渐变得黯然。
我见得这光景,才发觉自己问的有点唐突,连忙又接了一句:
“对不起,我问得有点直,可是,我有听苓姑姑说过,你待阿璨那是十分之十的真心,如今又怀了他的孩儿,我以为你总会陪他到最后的。姐姐,其实阿璨这人性子也极好,只不过,有点钻牛角尖而矣……你待他那么好,日后时候久了,他会感觉得到你的好的!”
“他这个人是极好,可惜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认定了一个,别的就再也入不了眼。”
慕容清漪怅然的一叹,别有深意的瞄我一眼。
我知道她话下的意思,顿时哑住了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