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霎时间四起在这个如同笼子一般的王城之中,那种恐惧的气息,伴随着闷热潮湿的雨季,散落在接到的每一个角落。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发生的事情,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噩梦一般,笼罩在这个王城的上空,狰狞的看着每一寸泥泞的土地。朝廷终于按耐不住,开始行动了。世宗皇帝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终日游走于大街小巷之中,企图寻找到那两个人们口中的神秘的人,但是,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一丝他们的行踪。
不过,这样的搜寻还是有成果的,只是,那成果只能在这本来就已经惶惶不安的人们的心中,又添加了一笔惊悚的烙印。
在那个幽暗的小巷的角落之中,衙役们挖到了七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他们身上的皮肤像是被完整的剥了下来一般,已经腐败的肉在闷热的天气中散发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无一例外的,那些人的眼睛被人挖了去。当衙役们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去辨别那些尸体的时候,发现,这些人其实就是几个月前离奇失踪的那些乞丐。
人们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惧了,纷纷收拾家当,想要逃离这鬼域一般的王城。但是世宗皇帝下令,关闭城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城。就算要进城,也要经过重重关卡。霎时间,整个洛阳被极度的恐慌所狠狠的鞭笞着,人们终日惴惴不安,足不出户,生怕只要探出头去,自己就会被那鬼一般神秘的两个人给杀掉。街道上也渐渐的变得异常冷清,平日里那些无所事事的、在街上晃来晃去的纨绔子弟此时也不知去向。那昔日繁华的街道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的萧索,只有不时来来往往的衙役们,踏着地上不深不浅的积水,警惕的巡视着两旁的动静,只是,除了紧闭的房门,就是灰暗的天空。此外,别无他物。
而世宗皇帝也感觉到一阵阵的不安。虽然身处卫戒森严的皇宫大内,但是,那两个人如果不是阳世之人的话,就算是躲进深山之中,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外面发生的那几宗惨案,他也有所耳闻,虽然身经百战,但是那诡异的死法和惨厉的程度,光让自己听起来就感觉一阵阵的脊背发凉。这华丽的寝宫,似乎一瞬间变得格外的阴森。每一个角落,似乎都隐藏着一双双幽暗的眼睛,在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散发着狰狞的目光。于是他命人广招天下异能奇士来到王城,悬赏黄金万两,来解决这件令人终日无法安心的事情。
布告发出去了整整三天,没有一个人敢接。因为那些人不是平日里靠着小戏法儿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就是道行浅薄,无法与那厉鬼相制衡。于是那张暗黄的告纸,就在城门前贴了整整七天,被雨水淋得有些斑驳。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而就在第七天的傍晚,有一个人揭下了皇榜。守卫一见,急忙飞奔至皇宫,通报了世宗。世宗一听,急忙命人将那个揭皇榜的人请到大殿之中。揭榜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浓密的胡须几乎遮住了他的嘴巴,眉毛长长的飘在两边,看起来十分的仙风道骨。
“不知这位老先生,可否替寡人解决这件诡异的事情呢?”世宗坐在王座上,毫无底气的说道。连日来的担忧,让他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面色有些发灰,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就连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那白发老者施礼道:“既然在下揭了圣上的榜,就一定会帮圣上解忧的。不过,”那老者话锋一转:“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但说无妨。”
那老者神秘一笑,说道:“在下希望可以住进那郊外的义庄之中。”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大惊失色。就连世宗皇帝,也惊得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心想这人是不是疯了。现在那北郊义庄,满城的人都知道是一个大凶之地。那惨死的小衙役,还有那两具离奇失踪的尸体。而现在,里面堆放了从深巷之中挖出来那些没有皮的死尸,光是听起来就让人感到两脚发软,这人居然要住进去。不过世宗转念一想,既然这人敢揭了我的皇榜,就一定有过人之处。而且,那“刺皇”两个字也是在那里出现的,说不定,哪里会有些什么线索。于是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表示恩准了。
那人谢恩之后,便转身向殿外走去。而就在这时,世宗皇帝突然觉得这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有些古怪。何处古怪说不好,但是总觉得那股气息有些熟悉。待那人走远之后,他才猛然想起,浑身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身瞬间被寒意所包裹住了,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那人身上散发着的,分明是之前在战场之上分外熟悉的死人的气息!
难道说,这个人不是阳世之人?不可能啊,刚才他走进大殿的时候,身后分明出现了颀长的影子啊。如果是地府之人,是不会投下影子的。但是,那股浓浓的死亡的气息确实挥之不去的。世宗心乱如麻,只能不安的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了。
且说那个白发老者离开了皇宫之后,果真径直的来到了北郊的义庄。那义庄原本便是个阴森之地,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愿意没事去那里晃荡的。再加之此刻各种谣言风行,这个义庄被传得更是诡异恐怖。所以,那个有些破旧的房子在水汽氤氲的深林之中显得有些孤单,同时还散发着鬼觉得气息。
而那个老者却丝毫没有在意,他径直走进去,将那几具散发着浓重臭味的尸体搬到一边,简单的擦了擦那张有些血污的桌子,便淡定自若的翻身躺了上去。四周格外的寂静,山谷之中隐隐的传来不知名的动物的啼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的阴森。四周的墙壁上也溅满了血迹,只是那原本鲜红的颜色已经干涸,显得有些刺眼的黑。而那两个明显的“刺皇”两个字就在这一片血迹中,似乎嘲笑一般的盯着那老者。那老者却丝毫没被这诡异的气息所影响,淡定的躺在桌子上,微阖双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就在这一片萧瑟的风声之中,夜幕沉沉的降临了。四周变得一片昏暗,惨淡的月光透过义庄那残破不堪的窗子照射了进来,铺在地上,突兀的惨白。远处的山林之中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就像是一群被吊在树上的人不停地撞击着,让人感到一阵心生寒意。而更加渺远的,是王城之中隐约传来的打更人的锣声,生硬的划过夜空,带来了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刺耳的声音。
而那老者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尽管夜色已经浓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还是静静的躺在那张冰冷的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一具真正的死人一般,甚至连呼吸也感知不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里突然想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踩踏着泥泞的地面,发出了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声音。而那闷热的风也一下子窜了起来,狠狠地吹进这个不甚宽敞的义庄之中,门窗刹那间被摇动得啪啪的响着,房间尽头的桌子上,没有点燃的油灯阵阵的倾斜着,发出了金属的撞击声。
此时,那吼吼的风声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恨意的人,在这死寂的夜空之中发出凄厉而又哀怨的哭嚎声,带着浓重的回音,贯穿在这义庄之中。远处街巷之中打更的声音突兀的传来,已经是子时了,而那刚才还在不停踢踏着的脚步声,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了。同时停止的,是那阵风声。
那老者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低沉的说道:“子夜子时,鬼门大开......”话音刚落,便听那义庄原本紧闭的门,竟然缓缓的打开了。干燥的木门声缓慢而又沉重的划破了这几近凝固的气氛,那声音低沉幽怨,仿佛就如同那脆弱的骨头被重重的磨盘碾碎时所发出的那种令人发指的声响。老者一动不动的,缓缓的转动眼睛,看向那大开的门。
什么都没有,门外空空如也,只有那诡异的月光散发着惨淡的气息,伴随着义庄之中特有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而就在这时,老者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唉......”
声音微弱,但是在这静夜之中却显得格外的清晰。那分明是一个男子哀怨的叹息声!同时,这义庄之中的光线一下子变得黯淡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老者警觉的转动着双眼,四下打量着。而眼前的事物,却让他不由得一愣。
那原本空旷的义庄之中,此刻,却凭空冒出了几个黑色的人影,漠然的围在他的身旁。那些人影格外的模糊,几乎无法分辨出容貌。如同浓雾一般,遮挡住了本不明亮的月光。那些人影的嘴里不住的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哀鸣一般。浓重的怨气瞬间笼罩住了阴森的义庄,那些幢幢的人影就像是死不瞑目的亡魂,僵硬的伸出手,探向老者。而那些如泣一般的哀嚎声杂乱无章的响做一团。
只见老者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眼前瞬间黑暗,低吼声夹杂着风声不绝于耳,但是下一瞬间,一切却重归于寂静。那些嚎叫的冤魂似乎突然之间消失了踪迹。老者睁开眼睛,果然,四下里依旧是空荡的黑暗,那些人形不见了踪影。
“相由心生......”老者自言自语道,然后坐起身,打量着这个诡异之极的义庄。
突然,另一种声音清晰地从耳边传来,就像是谁在缓缓的起身,发出了明显的碰撞声。老者心头一凛,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他急忙望向一桩里面被阴影笼罩着的那个角落。借着朦胧的月光,老者看到,那几具被剥了皮的尸体竟然推开了身上覆盖着的苫布,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空洞的眼眶死死的注视着老者。
老这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面色凝重的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警觉的打量着那些疑似尸变的几具尸体。而就在这个时候,义庄那半开着的门被谁缓缓的推开了。地上的那篇光影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在一片明亮之中,只见一高一矮两条影子,静静的印在凸凹不平的地面上,异常的清晰。而那些桀桀的声音也不住的传来,那几具尸体竟然走下了地,摇晃着,向老者的方向走了过来。
四周的月色变得格外的寒冷,几乎要凝固成坚冰一般,在这个闷热的午夜迸发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