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颠沛流离
第十六章乌云盖顶
岑兆海没有留意齐连的脸色,若是留意了,岑兆海心头的疑虑或者会加重更多。齐连彷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急匆匆的赶回了齐宅。
第二天,齐连领着齐家护卫来到了定海军营校场,岑兆海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既然是应州兵马司和应州都护府联名下令,岑兆海哪有怠慢的胆子。但当他看到齐连一行人的时候,不禁心有疑惑,因为齐连一行之中,并没有再出现哪些所谓的“京中家眷”。肥胖的妇人,还有几个类似小妾的少妇,三个衣着华贵的小孩子都不见了,只剩下齐连带着三五个家丁连同那五十人的护卫队。齐连的身上还依旧裹着厚厚的纱布,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齐连身上那一股子药味。这位齐老爷着实被岑观潮那一击小裂山爪伤的不轻。
“齐连先生,不知你家主母何在,按时辰看,我们也该启程了。贵主母久未现身,岑某怕耽搁了时辰不好交代啊。”岑兆海尽可能斯文的询问着齐连。虽然是有上面的命令,要岑兆海护送齐家南下,但是以岑兆海父子和齐家之间的种种过往,相信不论是在哪一方眼里,看对方都不会舒服。
“总兵大人,我们即刻启程便是,主母和少主已经连夜返回炎京了。”齐连轻轻一欠身,算是浅浅的施了礼,就这点小动作也足以让伤重的齐连疼的猛一抽气。
“额?岑某不知,这是何故?”
“主母、少主等人原本只是幌子,现在既然总兵大人已经知道了这批货物的内容,也不需主母大人同行了,更何况南边也不太平,我这个做下人的,又怎么能让主人只身犯险?”齐连的话里,水分当然不少。
岑兆海也不是听不出来,若真的是有担心那妇人和孩童的安危,又怎么能用她们为货物做幌子,明显是另有他意,但是,现在这骑虎难下的形式,已经由不得岑兆海过多的衡量什么。只能按照上头两大部门的意愿来护送齐家难下,护送的也肯定不是齐连这个齐家分支的名义上的家主,定然是那批金银财宝以及那一批军械了。岑兆海只盼此行能早些完成任务,便立即回还,他虽然是个武人但不是莽夫,他可不想被搅进顶级权贵的是非当中。就像这次事情,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那批军械财宝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定海这样一个小城市来说,便是谁都没资格处置的。
“齐连先生,我们上路吧。”
“总兵大人请。”齐连应了一声,便钻进了他的马车里。很显然,他这部马车可不是前几日那妇人乘坐的那部豪华到夸张的极品马车,虽然这一部也比较华丽,但是,和那肥胖妇人的比起来,便也不是啥稀罕物件了。钻进马车的齐连,一脸惨白的脸色。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伤口带来的疼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知道齐连眨巴着泛着死灰色的眼睛,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上路.嘿嘿嘿.真的是上路了.”
岑亿江带着岑百滔岑观潮来到南城门门口给岑兆海送行。几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喝了一碗岑亿江带来的酒,岑兆海叮嘱岑百滔和岑观潮在家这些天一定要辅助二叔打理好岑家的事情,也让岑观潮这些日子先不要去红石礁练功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次的事件尚未完结,岑兆海心里那一层若有若无的压抑感还是没有消除掉。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完,岑兆海便带着车马队出城去了。
岑观潮的眼里,父亲的背影渐渐远去,慢慢的,慢慢的,便消失无踪了。从父亲的眼睛里,岑观潮看到了些许无力感,这是岑兆海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过的神情。以前的岑家,在定海城受人尊敬,家主岑兆海总管定海城一切军务。二爷岑亿江开办岑家商号,打理经营的井井有条,也是定海周边商界的大人物。陆玉夫人年轻貌美,温婉贤淑,却同样是个女强人,将岑家府中连同商号的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岑家五子也是聪颖之辈,大少爷岑百滔二少爷岑观潮也已经崭露头角,在定海城的少年中,兄弟二人一文一武定海城无出其右。可以说岑家是定海城中生活的最好的家庭之一。在定海这片土地上,岑家不会有什么感到棘手的事情。可是这一次,齐家的商队牵扯出了太多岑家根本招惹不起也招惹不得的大人物,甚至连这个或者这些大人物是谁岑家都不得而知,仅仅只知道一个户部尚书齐臻大人。岑家面对这次的事件显得无能为力,只能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牵着走。一封手令,便可让岑兆海领着士兵护送一支商队,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原因,什么理由,什么解释,一切只需要“密令”二字便可。岑兆海眼中的无力感深深的刺痛了岑观潮的心,年仅十二岁的岑观潮第一次有了想要做官的想法。不为了权力,不为了压过谁一头,只为了成为一个能左右局势的大人物,能够不被他人主宰自家命运,能够守护好自己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岑观潮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年幼的他并不知道,岑兆海此一去,竟成了父子间的永别.
岑兆海离去的两日后,陆玉夫人从宁海返回了家中。将三个小孩子留在了宁海城陆家,自己则赶回定海处理岑家商号的事情。毕竟岑兆海临行之前,与岑亿江定计,要收缩岑家所有在外的生意。岑家是不敢不收缩的,岑兆海兄弟俩对于这次的军械事件能给岑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有人敢拿自己全家的身家性命来冒险。现在在岑家人的眼中,龟缩在家中已经是最为稳妥安全的选择了,起码比起在外奔波来看是这样的。
陆玉夫人和岑二爷的办事效率很高,仅仅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宁海郡所有岑家商号的铺头已然全线停止运营。岑二爷下令,定海城中岑家所属的五家店铺将所有财产物资运送回府,其余城市中岑家的店铺财物统统留在当地大掌柜手中,隐藏起来。这样就算是遭受了什么打击,岑家分散于周边的财产也能有足够的能力东山再起。原本热闹的岑家,此时此刻,看起来无比寂静,没有了往昔的欢声笑语,没有了往昔的热闹与活力。只有院子左侧那片演武场地上,偶尔传来阵阵的呼喝声,岑百滔和岑观潮都在努力习练着自己的功夫。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舒缓一下他们心头的郁闷。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岑家原有的宁静。
“谁呀?”门房的老门子嘶哑的嗓子问道。
“应州兵马司传令,速速开门!”门口传来了一声回答,看起来并不怎么客气。
老门子打开了大门,只见两个身穿轻甲的军士手中拿着一封蓝色外封的公文便向里走去,口中连连呼喝着:“可是岑总兵府上么?请掌事的出来答话!”
见这二位进来,二爷亲自迎了出来:“二位军官,在下岑亿江,这总兵府暂时由在下掌事,不知二位此来,有何贵干?”
“原来是岑二爷当面,我等是奉兵马司之名前来补发征调令的。”其中一名军士答道。
“征调令!?还是补发?”二爷可从来没听过征调令还有补发这一说的。连忙问道:“不知是何令?还请二位军官示下。”
听得二爷这样说,手拿公文的军士便站好了姿势,展开了手中的公文,朗声念道:“现我国东南武州境内,烽烟四起,楚贼肆虐。吾皇陛下恐武州卫力有不逮,特征调能征善战之武将火速驰援武州战局。应州境内,宁海郡治下,定海总兵岑兆海,有大将之才,歼灭东部近海盗匪不知凡几,实为我朝能臣良将。今次,特征调岑公兆海暂居武州卫黑甲都尉,剿灭肆虐之楚贼,以保我大炎疆土。此令,应州兵马司。”念完了公文,这军士又补充道:“岑二爷,此时武州战事吃紧,州中大人等不得岑总兵回还,便已经派人追赶他的车马去了,我们是按照规矩,补发一封征调令送来府上,还请二爷接下了,我们兄弟好回州里复命。”
“二位军官,我家大哥是州军总兵,这州军怎能直接征调进了卫军,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二爷,武州现在的形势是非常时期,咱们州中的兵马司也是受了兵部的调遣,至于这兵部公文,便不是我等能带来的了。不过这次兵部公文中,指明了岑总兵的大名,所以,兵马司也是听命行事。既然二爷已经接了征调令,我等也回去复命了。”二位军士说罢,转头就离开了,剩下了二爷呆立当场。
二爷忧心忡忡,赶紧回到后院同陆夫人商议。当二爷把这个消息说出后,还留在总兵府的岑家四人此时都清晰的意识到,这次征调令事件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很显然,是有人对岑兆海出手了。这封征调令明摆着是要对付岑家,显然是受了齐家商号运送军械事件的牵连。
“大嫂,需不需要我去南方,寻回大哥?”二爷心忧大哥岑兆海的安危,便想动身南下。
“不用!”陆玉夫人银牙紧咬,脸上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你大哥从军多年,随是军人,却也不是莽夫。既然有军令在身,便是你寻得他他也无法脱身,若真有什么险情,你大哥也会尽力自保,如果他自身难保,你便是去了,无非是多送一条人命。”
“可是大嫂.”二爷面红耳赤,虽然心知大嫂是为自己好,但是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哥深陷险地于不顾。
“既然你大哥走之前,把家中托付给你我,你我便要为他守好这个家,如果你真的南下寻找你大哥,家中孩子们又出了什么事,便是你大哥真的安然归来,你和他又该如何面对!二弟,他是我相公,是我陆玉的男人,我又怎么能不为他心忧。可是,如今我即是岑家女主,便要为岑家考虑。你大哥有这一定的阅历和行军经验,便是深陷险地,也有脱身的可能,若真有什么不测,我区区一个女子,便随夫君去了又能如何。可是如今,岑家的未来和希望,全都在几个孩子身上,岑家这些年所打拼出的基业也都在这座府邸里,既然你大哥不在,我便要为他守好这个家,决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陆夫人的话语斩钉截铁,二爷也瞬间对大嫂起了崇敬之心。陆夫人说的没错,岑兆海毕竟有着足够的经验和阅历,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更何况岑兆海绝对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莽夫,决计不会鲁莽行事,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岑兆海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自保。而家中还有这几个孩子,万一孩子们也出了事,岑亿江不敢设想。
此时,岑家人的心头,乌云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