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看着男人好看的侧脸,心头的不安越扩越大。他这样做,已相当于向天下昭示她景王妃的身份了,而他说过,游戏才刚开始。
什么游戏?她不大明白确切为何事,只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的人生不再有依托,她愿意交出她的性命。现在的她还有依托,所以,她有心情陪他玩。
但是……望着他冰冷的侧面,她陡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悲。
日头稍稍偏西,宾客酒足饭饱,赛龙舟活动开始了。
众人移足到西魉河畔,只见已有三条龙舟在河中央静候,分红,黄,蓝三色,红色旗子上写着“秦”,自然是秦将军那一队;黄旗是皇家之物,自是代表连胤轩;蓝旗飘飘,“南宫”两字特别醒目。由于是一年一度的节日,河岸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连乞丐也跑过来了,一直让守卫官兵拦着。
映雪让两个丫鬟陪着,坐在专门搭建的高台上,看着河中的三条龙舟你争我抢,赛得好不激烈。她不大喜爱看这样的节目,但碍于体统,她看进去了。却陡然与那黄队里最瘦小白净的男子打了个照面,一愣:“青楚姐姐?”
“王爷。”她朝旁边的男子看过来,正要告诉他这个看似错觉的错觉,却又发现她的夫君比她更心不在焉。虽然他只是瞧了闹哄哄的人群一眼,却明显是将心思遗落在那里的。
人群里,有个穿浅紫衣裙带面纱的女子特别显眼,连胤轩那一眼便是看向那里。那女子并没有往前挤,只是静静站在人群后,被两个黑衣男子护着,直愣愣瞧着这边的高台。
映雪的心,在看到那个女子时,竟然有一丝微微颤动。她连忙用柔荑捂住胸口,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
连胤轩看着她,冷峻的俊脸微侧:“怎么了?”那眸中,没有关怀。
“没事。”映雪淡淡摇头,望望外面火辣的太阳:“可能,臣妾觉得天气有些热。”
“你们过来给王妃扇扇。”男人竟是稳稳出声,唤来两个拿扇的婢女,并让人端来一盘冰镇鸭梨。
下面的几个大人笑道:“王爷王妃好恩爱,呵呵。”
连胤轩没出声,俊脸平静。
映雪喝了口凉茶,又下意识的往那个方位望过去,却发现那个女子已没了踪影。人群还在挤,她再寻了遍,始终找不到。
再望向旁边男人的侧脸,没表情,深邃的眸子盯着河里争得好不热闹的龙舟。
“王爷。”她这才记起某件事来。
“什么事?”男人看向她,眸中闪过一丝隐忍。
“难道王爷没发现黄队里有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吗?”她道,同样隐忍。
男人的墨眸里终于有了丝颜色,盯着她:“爱妃的观察力很强。”
“臣妾不敢。”她敛眸,压下浓浓的睫毛。
“本王会让人在今日将你东西搬回东漓院,那个院子可以保留,偶尔小住。”他陡然道。
“为什么?”她不同意。
“没有为什么,身为本王的王妃就应该同本王同住。”他的答案,很冷,很果断。这一次,他倒是强人所难强到底了。
“臣妾……”她挣扎。
“由不得你!”他冷冷瞥她一眼,打断她。又猛然站起高大的身子,对下面道:“众位去换衣吧,本王今日有幸与秦将军和南宫御史赛上一回,实属难得,请吧。”
“王爷请!”秦海琼和南宫漠连忙起身,抱拳作揖。
就这样,男主角去换衣了,换了一身依旧绣五爪麒麟的浅色蟒袍,器宇轩昂站在了龙舟上。他的出现,夺了全场的目光。人群愈加哄闹得厉害,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怕是在为能看到王爷的尊贵身影激动。当然,也不乏敌人。
映雪在台上看着,先是看了依旧掺和在队伍里的青楚一眼,再看看那天生就是领袖人物的挺拔男人,有些感叹,这个人,真的从此就是自己的夫君吗?
夫君?她真的不知道这个词的意义。以前爹爹告诉过她,夫君就是天,是一生的依靠。女儿在家要从父,出嫁要从夫,不能被夫家休,不能犯七出,即便是过的不好,也不能有辱家门。
所以呢?
那么她呢?
她的天,只有师父。
“王嫂,怎么盯着三王爷发愣了?”她在怔愣,有人在旁边打趣。
她抬眼看对方,回道:“阑歆妹妹可是玩的腻了?”
“呵呵,阑歆如何会腻?”萧阑歆用香帕子掩嘴笑了下,瞧着下方:“王嫂你瞧,那个男人可真是极品呢,旁边的两个莽夫都比不上他,不仅皮相好,更是文武双全,你不知道吧,其实胤轩很会吹笛子哦……”
映雪黛眉一蹙:“妹妹还是闺中女子,请注意些。”而且,还是这样评论别人的夫君!
“闺中女子又怎样?”萧阑歆笑得好不得意:“本公主马上就不是了,盼这日盼了好久……你猜,我会嫁给谁?”
“王嫂不知。”映雪拉开了一些和她距离,闻不得她身上的香气,更不想和她玩猜哑谜。她嫁给谁,她管不着。
“呵呵。”萧阑歆见此模样,凉凉笑了,道:“你一定会吓一跳的,而且,本公主赌他会娶!”
映雪坐在椅子上,淡淡望着河面,没再理会。
“既然王嫂好兴致,那妹妹就不打扰了,妹妹也有重要的事做,所以先失陪罗。”萧阑歆倒也知趣了,得瑟的笑了笑,甩甩帕子,终于离去。
等她离去片刻,从外面回来的水媚眼尖的在地面发现一个白色小纸包,捡起:“王妃,这是您落下的吗?”
映雪将视线从河面收回来,接过,折开闻了闻那紫色香料,摇头:“不是我的,是阑歆公主的。”这香味不正是萧阑歆身上的?
“给她送过去吧……啊……”她正打算将纸包包好,然后交给水媚送过去,却陡然感到高台一阵地动山摇,不仅把她吓一跳,更把台上的女眷吓得尖叫连连,“怎么回事?”
一个不稳,那包香料洒了她一身,她也随着高台的倒塌摔倒在地。
高台倒塌,外围的人群已炸开了锅。只见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提着刀从旁边客栈的窗口飞出来,刀过血溅,外围的守卫官兵还未反应过来,便一声不吭下了黄泉。
那几个杀手直直逼向高台上的浅绿罗衫女子,用刀砍断绳索,让那厚厚沉沉的棚顶直落落砸下来,而同时,下面的百姓已乱作一团,推推挤挤,将台柱挤得摇晃不已,哀叫声一片。
映雪和水媚抓住了某根柱子,身子挂在半空中,所以才没被狠狠摔在地面。这高台是为观赏赛龙舟特意而设,比两层客栈还要高,从这上面摔下去,估计至少要去掉半条命。
“王妃,飞刀!”水媚一声惊叫,惊惶望向映雪身后。小手被吓得松了松,差点掉下去。
只见那群黑衣人和从龙舟上赶上来的南宫大人他们打得难舍难分,被拖住了刺杀的手脚,却偏偏从慌乱的人群里陡然“嗖”的一声飞出数支飞刀,直直刺向挂在半空中的人儿,又疾又快。
映雪只觉身后一片发麻,一阵寒气迎来,让她全身紧绷寒毛倒竖。她早从水媚的表情中看出点端倪来了,却苦于半挂空中躲避不及,索性眼一闭将水媚护在怀里,准备用背挡那些飞刀。
片刻,背部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却感觉腰上一紧,有人搂了她将她护在怀里,然后足尖落了地。她闭着眼睛抓紧此人的衣襟,双腿依旧在打颤。
睁眼,她看到一张寒魄的俊颜斜睨着她:“如果你想两人一起受伤,那你就继续抓着好了。”
“啊!”她连忙放开他蟒袍的前襟,后退一步,叫道:“快去救水媚!”
“她只是个小婢女!”他冷道,没理她的请求,赤手空拳对付那些从乱哄哄的人群里挤出来的越涌越多的刺客。
“水媚她……小心!”她这才发现他把她抱到了离高台有些距离的客栈二楼外楼,那些隐藏在人群里的刺客有些干脆直接飞上来,有些提剑拿刀的从一楼爬楼梯上来,将他们二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而外头的高台已经轰然倒塌了,“哐当”一声发出沉重闷响,砸伤了几个来不及躲闪的侍卫。她焦急望着,没有看到水媚的身影,只看到那几支插在木柱上的飞刀在太阳下闪着碜人的寒光。
“你现在都自命难保了,还妄想救你的婢女?”他警觉的望着四周一步步逼近的敌人,陡然这样对她冷道。
她没有做声,再望了混乱的外面一眼,清冷盯着这群以她为目标的刺客。这群人看她的目光,跟那次那几个乞丐一样,让她在心底狠狠打了个突。只是这次,有个当事人在她身边。
“三王爷,只要你将她交出来,我们便不为难你。”逼到五步之内,那群蒙面刺客不再上前,竟然开始讲条件。
“如果本王说不呢。”他倒是镇定自若了,仿佛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凝着他的侧脸,心头被遮掩的那团迷雾在慢慢散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