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绛霜连忙抱着肚子往床里头缩,用被子包紧自己,大声哭道:“我做这这些都是因为爱你,我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你,为了得到你我可以牺牲所有的人,包括我的姐姐和北冀大哥,而这个孩子,是我为你生的太子,我知道你非常想要个太子,但是姐姐不能生……”
连胤轩听着她的声声控诉,眉一拧,心窝让她的眼泪扎了一下,道:“念在昔日情分上我会留你一条生路,但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孩子已经五个月大,都会动了,胤轩,他是无辜的,我求你能放过他,让我生下他好不好?”绛霜已急得从榻上摔下来,连同棉被一块摔在男人面前,而后惨兮兮抱住他的脚,哭着哀求道:“我知道错了,但是我们毕竟夫妻一场,不念恩情也有旧情,你就让这个孩子陪伴我,让他成为我的依托……”
胤轩任她抱住他的腿,俯首看这个为他走上一条不归路的女子,心头五味陈杂。他对这个女子有感情,那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是假的,他曾想和她过日子的决心也是真的,可是她一心容不得映雪,容不得映雪的孩子,为爱变得心肠毒辣不择手段,于是,所有的愧疚都渐渐散去了。
剑眉一挑,抽开自己的腿,大步往外走:“让太医院送来打胎药!”
“我不喝打胎药!”趴在地上的绛霜被吓坏了,想爬起来追出来,却又慌得手足无措往地上爬,“胤轩,我想要这个孩子……”
连胤轩早已带着侍从走出殿外了,静静驻足在殿前,抬首去望夜空的那排天狼星阵。那第三颗星子非常耀眼,三星旁边的天女星同样夺目,与第三星相依相偎。
他唇角勾了勾,大步往鸣鸾殿方向走,没有坐撵。
翌日,他没有去长宁宫请安,而是直接上了朝堂听着文武百官禀报各地大小事宜。
“好了,还有事禀报吗?”末了,等最后一个禀报完,他看着金銮殿里的一百多个人稳稳出声了。
各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今日的皇上过于严肃冷峻,连说话都是冷冷冰冰,夹带怒气,而那双犀利如剑刃出鞘的眸子时不时在众人脸上打转,让他们将头低得更低。
“看来是没有事禀报了。”连胤轩瞥那些清一色的帽顶一眼,道:“即日起太后娘娘将入住清泉宫静养,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各位以后就不必去打扰她老人家静养,有事直接找朕。还有景耆王造反之事,朕已让人送他至岓连山,幽禁终生!”
“皇上英明!”
连胤轩利眸一眯,对下面冷笑道:“这个幽禁就是让他在岓连山上每日活动的范围只有五尺,而且不提供饮食和水……呵,这就是亲王造反的下场,不入天牢不被发配,而是坐在那五尺之地慢慢等死,一日一日的熬,直到崩溃或饿死!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想试试呢?”
“臣不敢,臣愿为陛下万死不辞,效犬马之劳!”
连胤轩不以为然勾唇,看向站在下面的叶云坤和连鹰。哪些愿意忠心效劳,哪些明哲保身作壁上观,他又如何不清楚呢。今日只是借广午门之事给大家提个醒,提醒他们即便是他的生母和胞弟犯了错,也同样会被软禁或幽禁,绝不手软。母后昔日对两姐妹的赶尽杀绝,他不便对外人说,但从此他会软禁母后,让她自我反思过余生。
不过母后说那日的七日绝命是抹在了绛霜的杯口上,而后让绛霜调换陷害映雪,并不知七日绝命的诡异之处。不过不管当初是谁最后接触了那包毒粉,又有谁不知七日绝命的诡异之处,但她们的目的都是要害死映雪,所以今日他就彻底做个了结。
只是啊,当他下朝走回寝宫,望着整宫殿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他的宫女侍卫,他才发现已是众叛亲离,废后囚母。此刻外面的金銮殿上,公公正在宣读他的废后诏书---皇后无德,废黜后位,从此打入冷宫,不得宣召不得出冷宫。
他退出来了,有意留绛霜一命,只因突然想起多年前曾抱着绛霜坐在合欢树上憧憬他们的未来,还有那次他下定决定立她为后的策马嬉戏。错的人是他,是他让绛霜变成如此模样,是他错了。
呵,这一路他休过两次妻,所以众叛亲离是他应有的报应。
负手站在那幅女子画像前,与她静静对望。时不与我,此生不渝,错的人是他,是他,一手造成今日凄凉的局面。
“皇上,太医院院史大人求见。”这时,门帘外公公尖细的声音打断他的凝思。
“传!”他敛眸回首,瞬息收起心神,恢复他的冷峻。
“微臣此次前来,是想说皇后娘娘的事。”院史大人直接表明来意,道:“昨夜微臣前去为皇后娘娘送打胎药,发现皇后娘娘体质极其虚弱,加上不久前又中过醉红花,间隔时间非常短,怕打胎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微臣不敢冒险,特来请示皇上。”
顿了一下,又道:“胎儿五个多月大流掉,母体一般都会有生命危险,况且皇后娘娘胎位不正,只怕……”
“你是说,如果执意打胎会出人命?”他严肃问道。
“回皇上,即便现在不打胎,皇后娘娘的龙胎只怕也有危险。皇后娘娘凤体之前曾受过伤,虽让人医好了,但旧痕犹在,万万沾不得醉红花这样的打胎药。”
“好了。”他挥手遣退院使,沉着眸子不想再谈:“先不给她服打胎药,每隔十日去冷宫看她一次,给她安正胎位,保住她的命。”
“是,微臣退下了。”
天渐渐入夏了,燥热起来,映雪穿了单薄的衣衫坐在院子里和芷玉一起包粽子,将粽叶卷起塞了米压紧,突然发起愣来。
又是一年端午年了,去年的今日宁太妃还在教她包粽子呢,好多往事上心头,惆怅无比:“芷玉,现在景亲王府怎么样了?”
“小姐,你怎么还记得那个地方呢,都成废宅了。”芷玉轻笑,手上的动作轻巧利索,不比晒草药慢,“那个地方我上个月路过一次,没有垫出去,不过让人打扫干净了,空摆着。”
“我们过去看看。”她擦净手,站起身。看到客厅里爹爹和娘亲在悠然自得的对弈,脸上挂满笑。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我怕你触景伤情……”
“走吧。”这已是来卞州的第十日了,陪爹爹娘亲说了几日的话,再让芷玉带着在这齐府转来转去,有些闷了。
“好,我去拿伞。”芷玉扭不过她,不得不匆匆将手洗干净了,跑回屋子里拿遮太阳的伞,再顺便跟苏渤海说说她们的去向,不让二老和齐康担心。
她们没有坐轿,而是撑着伞走在东大街上,慢慢往王府走。只见这里比一年前更为繁盛,布庄酒楼米店如雨后春笋拔起,乞丐也没那么多了,有的只是四海升平,繁华似锦。
只是同样的路,同样的景,为何越走越感伤?或许,物是人非吧。
芷玉在旁边为她撑着伞,自然看到了她水眸的波澜,却没有出声,只是牵着挺着肚子的她,小心翼翼穿过人群。
走了一路,景亲王府旧址终于到了,只见门前的灯笼上大红喜字已经撕了下来,石阶刚用水冲刷过,大门微微斑驳。
她陡然有种近乡情怯的紧张,站在那里,仿若回到了一年前她被第一次送到这里,宁太妃和温祺亲自出来接她的情景。那个时候,是温祺代替迎娶她,而且还差点与她洞房,而连胤轩却在别院与绛霜共建爱巢,对她不管不问。
“小姐,我们进去吧。”芷玉打点好守门人,掺着她往里面走,边走边道:“小姐来卞州前,芷玉一直不敢踏进这里,因为怕触景伤情睹物思人,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小姐你瞧,这里面的景色还是和离去前一样呢,我记得这是王爷的寝居,当时他们一口咬定是小姐你在银针上淬毒毒害王爷,执意要将小姐你关入地牢……”
“嗯。”映雪在抚那张她经常搁着看书的矮桌,再望望那张宽大的红木床,脑海中闪过连胤轩第一次跟她行房的情景,却也不太敢想,走到窗边。当时她在这里整书,连胤轩陡然从后抱住她,一声也不吭,与她无声告别。
想到这里,她带着芷玉走出来,走到四主院后面的竹清院,轻轻坐在那座秋千上,微微的荡漾。那座破旧的小阁楼已经拆掉了,连带旁边的大片竹子被砍,那口枯井被填平,堵住了那道秘密通道,只有这秋千还留着,在大片花海里形单影只。
“小姐,你快下来。”芷玉不敢推她,忙将她掺下,扯扯那破旧的绳索:“绳索已经快断了,小姐要摔下去可不轻,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说着,急急切切掺着她往外面走,道:“该看过的都看了,我们现在回去吃粽子吧,齐康说下午会有赛龙舟,很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