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吉时呵!她苦涩的咬紧唇瓣,心头陡然一阵抽痛,脑中不断浮现他为新娘子掀红盖头的缱绻柔情模样,而后终是在他没有耐性的回转身子时,用自己最大的勇气抱住了他宽厚的背,脸蛋贴着他温暖的背:“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身子明显一僵,不动,静默。
她紧紧搂着他颀长的腰,沙哑颤抖再问:“告诉我有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而他,却是在用他的掌拉开她交缠在他腰上的手,推开她,大步往前走。
“连胤轩!”她哭叫出声,凄厉倔强:“如若你喜欢我,就不要娶她!如若爱着的依旧是她,就放了我!”
他长腿停住,却没有转身,只是微顿,继续决绝往前走。
她的心一下子凉了,捂面泣不成声。
片刻,他遣了两个丫鬟来硬是将她请去了前殿,她到达前殿的时候,宾客满盈,而他和他的新娘子正跪在铺团上,准备交拜。
她坐在右座第一,已经停住了流泪,只是静静看着他与新娘子拜天地。
呵,想不到第一次看到他做新郎倌,竟是在他娶别的女人的时候。多么的可悲!
两人交拜完,他细心掺新娘子起来,却没有立即送入洞房,而是取了新娘子的盖头,让丫鬟端来一杯喜酒。
他带着新娘子独孤冰芝朝她走过来,冷眸瞧着她。
一身红艳喜服的独孤冰芝立即巧笑倩兮取了丫鬟托盘里的喜酒,递至她面前:“姐姐请喝!”
她不接,看着那个眸子冰冷的男人。
“接下!”他终于出声,一身大红喜服昂藏七尺,独独眸子冰冷。
“姐姐,请!”他的身侧,新娘子依旧浅笑盈盈,素手举杯在她面前,一脸幸福。
她接过,一口饮尽。喜酒下喉,是抑不住的火辣以及疼痛。起身,逃离。
“站住!”他却不肯放过她,负手而立:“本王还有话说!”
她身子一颤抖,捏紧掌心,转身:“王爷请讲。”
他冰冷依旧,一纸休书飘落:“景王妃犯七出三条,不配再做本王王妃,今日休书一封,此为陌路人!”
“你……”她惊得后退一步,心被彻底凉透,却笑了:“多谢王爷成全!”笑中含泪,转身踉跄走出他的视线。
原来他终是选择了独孤冰芝呵!
她好傻,好傻。
一路飞快的跑,跑出他的视线,跑出那片窃窃私欲与抽气声,跑出那片窒息,泪眼朦胧中,心口陡然一痛,她撑在了墙壁上。
只见雪白墙壁点点红花溅落,如雪地里的傲梅,一朵朵妖艳盛开,凄美中透着刺骨。她缓缓滑落在地,抱着绞痛的肚子,泪水模糊了双眼,原来他不仅要卸去她王妃头衔还给他心爱的女人,更要狠心绝情取她性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
她死不足惜,只可怜腹中胎儿已三月……
她的肚子很痛,一直在痛,绞痛中带着心口的撕裂,让她睫毛颤抖不愿醒来。她知道自己在哭,泪珠沿着眼角一串串的滑落,沾湿眼角发迹,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映雪,醒来!”有人在轻拍她的脸颊,捋了捋她被泪水湿透的发丝,声音平稳轻柔:“是不是肚子痛?快告诉我。”
“楚幕连!”她呜咽一声,陡然坐起了身抱住这个男子,却没有出声,只是颤抖着身子低泣。这个时候她不想说任何话,只想哭,放声的大哭,彻彻底底哭一回。
这一次就让她做个无助的小女人,找个肩膀发泄心中的痛楚。
“好了,别哭了,让我看看你肚子里的孩子。”楚幕连温柔抱着她,任她的泪水沾衣他的衣襟,等她平歇一些才轻轻放开,仔细为她捏脉象。
眉一沉,道:“你体内中的是七日命绝,孩子很可能保不住。”
此刻她已静静躺回床榻上,眼眶红肿,唇瓣乌黑,面容十分憔悴忧伤,等听到楚幕连的话,她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是那样紧:“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你这又是何苦!”楚幕连没有挣开她的手,望着她紧张的憔悴模样,很心疼:“他现在与你已没有任何关系了,留下他的孩子只会害苦了自己,且你体内的毒虽已让我及时排出来一些,但仍有一大半的余毒留在你体内,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不仅你可能保不住命,孩子更可能会撑不住。”
她微弱的眸光一暗,软软放开了被她紧抓的他的手,容颜随即侧向床里:“七日命绝的意思就是我活不过七天对吗?”
“不,你现在能撑十天!”楚幕连重新将她白嫩的素手包裹在掌里,肯定道:“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说能救你就能救你,你一定要挺住!”
“我可以挺住,但是我希望在我能活下来前打掉肚子里这块肉。”她又道,转首看他,水眸里已恢复一片清冷绝望,“如若我能活,便打掉这个孩子。”
“映雪?”楚幕连反倒让她弄得心头一惊,试探问道:“你刚才明明想保住这个孩子,为何又突然想打掉?”
她却不出声了,澄澈水眸轻轻闭上,掩上了她的心思。
“映雪?”楚幕连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她的表情太安静了,要如刚才那般大哭才正常,她应该是拼命求着他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只说了一句便沉默了。此刻她虽闭了眼睛,却是眉心紧皱,唇瓣轻抿,明显是在挣扎痛苦。
他捏紧她冰凉的柔软素手,启声道:“不要那么痛苦的去取舍,我会救你,也会救你的孩子,然后带着你回莲绱。”
她却轻轻抽出了她的手,淡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他大掌中骤空,心头失落感立现,静静望着闭着眼睛的她:“我们现在还在卞州城内,十日后等你身子好一些,我们再出城。”
她又沉默下来,静得仿佛没有呼吸。
“你一定想知道你是怎么出景亲王府的对不对?”他又道,很执着的盯着她:“你已经昏睡了三日,那一日如若不是独孤北冀将你送出王府,你恐怕已遭遇了毒手。”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所以不要再想那对男女了,他们已迁都去鄞州,王府里现在一个人不剩。”
她的指悄悄抓紧身下的锦单,唇瓣被贝齿咬出血痕。
“映雪,我会带你回莲绱,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好吗?”
“好。”她竟然轻轻答了他,睫毛剧烈抖动:“但是在回莲绱前,我要寻找我的生母。”
“可是她已经死了!”楚幕连脸色骤变,些微急道:“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就让她随风散去,化为尘土。”
“化为了尘土也是存在过,所以楚幕连,如若我能活,那我一定要见她,即便是她的牌位也好。”她冷声坚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唇瓣上牙痕犹深。
“你是不是肚子痛?”楚幕连瞧着她乌黑唇瓣上的那圈牙印,这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遂连忙扯开她身上盖着的薄被,细细查看,硬是被她身下的那滩暗红的血弄得大吃一惊:“映雪?”
这个傻女人!
映雪躺在血泊里,扯起一抹虚弱的笑睁眼看他:“现在,我与他唯一的牵连也没有了。呵呵,我不要他的孩子,即便我没有命数,也不会要他的孩子……”说到最后,竟是声带哽咽,硬将那泪珠藏在了眸子里。
“映雪?”楚幕连被她的模样扯得刀割般心疼,望了那圈越扩越大的血迹一眼,轻轻将榻上的她搂在怀里:“你现在一定很痛对不对?要哭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映雪。”
映雪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没有哭,只是绝望的闭了眼,脸色惨白如纸。
楚幕连让她静静躺着,随即抱了她软软的身子站起身,默默走到隔壁房间。他没有告诉她,其实胎儿是一定保不住的,七日绝命乃灭绝人性的毒药,沾一点便能让人活不过七日。而恰恰那****有了伤心欲绝的情绪,致使七日绝命飞速流窜体内,直接冲破了蛰伏期。
所以如若那日不是独孤北冀及时将她送出了王府,她很可能已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在了那处偏僻的角落。
而他从独孤北冀嘴里得知,连胤轩休妃后并未立即察觉不对劲的追出来,而是直接牵着他的新娘子入了洞房,翌日卯时才出房门。
随即景亲王府似没发生任何事般,在轩王爷纳侧妃的第二日便举家浩浩荡荡迁往了鄞州,只余留三千兵镇守卞州,并不管映雪的去向。
连胤轩的举措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内,所以除了为映雪心疼,他更欣喜映雪能离开那座牢笼,重新回到他身边。只是他没想到映雪会不要这个孩子,他以为映雪会拼命保住这与连胤轩的唯一牵连的,却没想到她察觉到了异样不做声,硬是忍痛流掉了这个孩子,那般决绝。
此刻,应该没有人比她的心如被撕裂了般的痛,碎成一片片,拼凑不起来。她躺在那里,在他给她止了血喂了补元气的丹药后,睡成了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娃娃,浓密睫扇不再颤抖间,终是从她苦涩的梦里再次流下了一串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