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你早点回来。”连绛霜本想再撒娇两句,见男人边穿软靴边在安慰她,不得不压下性子努力让自己善解人意,“我等你。”
“恩。”连胤轩瞧她一眼,大步走出去。
他随芷玉重回绿雪园,心在莫名雀跃着,这样被请的感觉很棒,因为每次都是他霸道的闯入她的世界,他说一,她绝不说二,总是默默承受。这次,她倒是自主邀请他走进她的世界来,主动说她的事,让他如何不激动!而他们刚刚才为绛霜的事吵翻了嘴,下刻她便火急火燎的将他请来,莫名的满足了他的某种微妙心理。
他当然期望她为刚才的话道歉,但更期待听到其他的话,除了“滚”字。
呵,他想他是疯了,总是记得她在地牢对他说的那句“滚!”,那个时候,这句原本让他勃然大怒的话竟让他暗暗欣喜,只因这句话告诉他,她有继续活下去的念头,她吼,表示她还有力气,她在发泄。
呵,被骂还这样高兴,他果然疯了。
重新折回绿雪园,见到她已将外衣穿戴整齐,长发挽起端庄的髻,静静坐在窗边看月亮。她的睫毛很长,卷卷的,如一排扇子。侧脸标致柔和,下巴姣好,脖颈纤细而修长,香软的身子骨曲线玲珑,凸凹有致。
他从来知道她很美,从第一眼就知道了,只是这刻,感觉她望月的模样更似广寒宫的月仙子,一身的孤独寂寥,让人心疼到骨子里。
“找本王何事?”他打断了她的幽思,高壮伟岸的身子在她面前站定。
她回首,眼梢湿润润的,立即起身请安,“王爷。”
他故意负手而立,瞧着她:“知错能改,为时不晚。”
她轻笑,望着他:“臣妾没有错,何来知错?今日请王爷来,是为其他事。”
“噢?”他挑眉,在软榻上坐下,闻着香炉里沁人心脾的檀香,心头没有失望,反倒雀跃。
她这才在他对面坐下,为他添了一杯香茶,道:“王爷是否发现街头的乞丐越来越少?”
他沉眸:“你又出府了?”
她唇角噙笑,抬眸瞧他:“臣妾出去散散心,也不允么?”
他盯着那两片水嫩嫩的红唇,心头在骚动:“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妄想飞出本王的手掌心。”
“呵呵。”她反倒不瞧他了,垂眸轻道:“卞州城内最近感染了一种蠕虫病,王爷可否知晓?”
“蠕虫病?”他皱眉,视线追逐着她,“你是说那些乞丐身上不是烂疮,是蠕虫?”
今日路过城东的一条巷子,大老远闻到一股熏天恶臭,他觉怪异,遂让下属去瞧了瞧,结果查出是生了烂疮。
由于是大热天,故散发恶臭。
他没做多想,便回了府,此刻,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在危言耸听。
只听对面的女子又道:“这蠕虫体形微小,很难用肉眼辨别,从病例腐烂症状看,似乎是烂疮,实则是蠕虫导致,腐蚀体肤,然后如疫病般传染。这种情况已出现半个多月,放药禽的主使者却仍没住手。”
“你是说有人在故意制造疫病?”他敛眸,声调不高不低:“本王要如何相信你的说辞?”
她回视他,突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不答反问道:“如若蠕虫感染严重,王爷会如何处置这些乞丐?”
他微微思索,沉声道:“如若人数太多,已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本王会一把火让他们安息。”
“那如若还有救呢?”她急问。
他瞧瞧她的急切,好心情回道:“如若还有救,便救,不能让本王的子民无辜枉死。”
“那臣妾带王爷去个地方,以证明臣妾的说辞。”她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他挑眉:“现在出去?”不起身。
“越早越好,希望王爷能见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盯着她认认真真的水眸,冷笑道:“原来王妃这半个多月都不安于室,还真是让本王不放心呀。”
“臣妾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请王爷慎言。”这个男人,她真有些后悔跟他说这些了,早知道他不会这么好说话的。
她有些恼,道:“如若王爷执意不管,那请王爷请回吧,就当臣妾什么也没说。”这句话虽然有些忤逆他,但她就是想说。
这样严重的事,这个男人竟充耳不闻,反倒执着于她出不出府的事,实在是让她失望透顶。除却连绛霜的事,她还是些微钦佩他的,钦佩他能杀退宇文祁都,灭掉冯丰,一举反击。
而他刚才也说了,能救则救,万万不能让无辜生命枉死,难不成说着玩儿的吗?!
她恼自己轻信了他。
“呵呵。”听她如此一说,他反倒笑了,站起身往门外走,“本王且相信你这一次,走吧,赶在亥时前回来。”
她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知该恼还是该喜。
半个时辰后,他的马车终于到达了城北的义庄,他布帘子一撩,爽快的下了马车。而后猿臂一伸,将正准备自己下车的她抱下了马车。
她没想到他会掺她,如惊弓之鸟跳开一步。
他不做声,静静看她一眼,举步往前面的火光走。
那些火光是戚墚他们在熏驱蚊草,一簇一簇的,到处都是,让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浓烈的香味。
荒地上有微微的夜风,很凉快,但空地上却囔热声一片。原来是那些包裹着棉被的伤患在吵着要卸掉被子,而戚墚他们在阻止,忙得不可开交。
她随前面挺拔伟岸的男子走过去,叫了声:“大家不要卸掉被子,不然鹤丹的药效会散掉,先忍一忍好吗?”
大家的声音立即歇下来,齐刷刷朝她这边望过来。
“你们是谁?”戚墚没认出女装的她来,却多瞧了冷颜的连胤轩一眼。
“戚墚,我是萧公子,认不出来了吗?”她不得不朝那双胞胎兄弟走近,站在火光下让他们认清她的模样。
连胤轩却一把抓住了她,不让她与两兄弟靠得太近:“这些乞丐,都感染了蠕虫?”他也明显是让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的。
“恩。”她歉意的对两兄弟笑笑,再耐心拉着他来到最近的那个包裹棉被的乞丐面前,蹲下身子指着那些烂疮道:“王爷你瞧,这些疮的每块疮面至少有巴掌大,腐烂从内而外,伤口有脓臭却不见脓水,说明是蠕虫在感染,而这蠕虫的传播速度也随着天气的炎热越来越快,如若我们不尽快给他们治愈,这蠕虫可能会感染整个卞州。”
连胤轩俊颜深思,望着她,再瞧瞧一大片连绵的伤患,终是信了她的话:“如何治?”
她站起身,心头的石块落了地,“只要有王爷在,药材,鹤丹和棉被的提供不难,难就难在没有硫磺泉。现在只要找到硫磺泉,便能给他们杀蠕虫。”暗暗抒出一口气,庆幸这个男人总算没有做出西门大哥所说的一了百了的办法。
“硫磺泉?”他利眸中璀璨闪动,“活泉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欣喜回答,眸光盈亮:“只要是可以容纳几百人的活泉,都可以。”
连胤轩利眸沉沉看着她,“本王可以提供活泉,但是你得保证能治愈他们。”
“恩!”她坚定点头,第一次如此感激这个男人。原来告知他,是没有错的,他果然没有面上那般冷硬无情。
随即,他带她去看他所说的那个活泉。
活泉在西魉河的下游,一直往西走,走过很长的一条荒芜人烟的小路,穿过一片林子,马车才在一座城内的矮山前停下。
矮山的入口很隐秘,远远望去,就是一个郁林葱葱的山头,到处竹叶沙沙作响,可是等走入一条曲曲折折的密林小径,弯了几弯,一道石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连胤轩牵着她站在石门门口,从腰上扯下一个玉炔放进石门的一个暗格子里,石门陡然“轰”的一声开启。
门内是一条窄窄的石道,黑漆漆的,映雪一走进去便是一阵恶心,不是为那黑暗,而是门内的气味。
窄道不长,一会便见水月洞天,波光一片了。
洞内很宽敞,也很亮,点了很多支火把,照得透彻,但映雪却不敢往前迈一步了。
原来窄道底下全部是水,只有一条窄窄的石板跨在水面上,石板尽头是石壁,壁上有五个小孔吐着水柱,汩汩流进下面的池子里。
水柱呈现浅黄色,冒着微微热气,吐水的石壁洞口是天然,做独木桥的石板也是,洞里的一切都是巧夺天工,浑然天成。
而刚才让她感到恶心的,便是这淡淡的硫磺味。
“这是硫磺泉?”她轻声问旁边的男人。
“对。”连胤轩侧颜看她,男人味十足的俊脸呈现严肃:“这硫磺泉本是本王将士的疗伤之处,现借你治疗那些乞丐,你要保证本王牺牲这硫磺泉牺牲的值得。”
“泡硫磺泉绝对有效,而且这硫磺泉是活泉,等沉静段时日,便能恢复清澈,王爷尽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