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玦一行人的马车在官道上驰骋着,有些风风火火。已然是下午了,六月的天气十分闷热,太阳虽下了山,却还是热得很。西边的夕阳像极了染缸里混乱了的水,各种橙色、黄色、红色毫无规律地凑在一起,云也染上了颜色,飘在天幕上,确美丽得紧。
“上了官道了。”海拓握紧手里的缰绳,对东方玦道。
“嗯。千颸,出来透透风,在马车里也待了大半天了。”东方玦放慢了马,在马车旁如此说。
“好。确实有些热,出马车吹吹风也好。”千颸答。闲云替千颸撩开马车的幕帘,扶着千颸出来。却注意到了千颸有些憔悴的容颜,心里一紧,忙问千颸,“夫人,你没事吧?”千颸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闲云却皱起了眉头,又对东方玦道,“爷,夫人脸色有些差,我们走慢一点吧。”
“什么?我看看。”说罢,东方玦叫停了马车,坐到千颸旁边,剑眉又开始拢起来,用手掌摸了摸千颸的额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千颸。
“清热解暑的。”东方玦一脸愁容。
“瞧你,多大的事啊。不过是我在宫里清逸惯了,这夏天又热,车里有些闷,歇一会儿,吹吹风就好了。”闲云接过东方玦递过来的药丸,打开碧玉做的水壶,伺候着千颸服下。对海拓说,“海大人,你水壶里还有水么?奴婢的水壶里水不多了。”
海拓随即看了看自己的水壶,发现水也剩的不多了,对东方玦道,“看来得去前面的驿站找些水了。”
东方玦思索了片刻,应了一声。转过头对另一个男子道,“陵隽,你去前面找些水回来吧。上了官道,万事都得小心些。”
陵隽点了一下头,道“是。爷。”
“嗯。快去快回,顺便带些吃的回来的。”海拓对陵隽答。
陵隽飞身上马,拿起缰绳,一声“驾”便疾驰出去。
千颸倚在马车前,撩了撩刘海,对闲云道,“你呀,我也没什么,这么担心干什么。”
闲云故意拧起眉,声音加重了些,“是没事,等咳起嗽来也还是没事呐。”
“罢了罢了。”千颸笑笑。
翌日早晨,约莫酉时,一行人吃了饭后休息,因着昨日夜里千颸发了烧,身体不适,暂时没有赶路。
就在这时,“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们!”凭着海拓和东方玦两人的武功修为,便是没看见人,也同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穿来一女子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其间还夹着一中年妇人的喘息声。
东方玦和海拓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用手握紧了佩剑,东方玦沉声道,“陵隽,保护好千颸。”“是!”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那女子和妇人便慌慌忙忙地跑上了官道,身后跟着一大群大络腮胡子的男人,约莫三十人左右,都拿着剑、刀,显然一副土匪的样子,嘴里喊着,“追!快追!抓住那两个女人!”
稍年轻的那个女子扶着那个中年妇人,看见东方玦一行人,便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奔过来,嘴里仍喊着“救命啊!救命!”东方玦和海拓同时出手,疾奔向两人身后的一群土匪,利剑一出,谁与争锋。
乒乒乓乓的兵器摩擦声响彻在官道上,千颸在马车里听得分明,心中疑惑更深,却也同时担心东方玦,一双纤纤玉手在衣袖下握紧。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冷静非常,不得不叹,千颸的处变不惊。
而于此同时,护卫中的另一个,蒙淇,在海拓和东方玦的掩护下,将年轻女子和中年妇人护送到离马车不远处,以眼神示意陵隽,又立即疾奔进那一场厮杀。比起当时刚到官道上的土匪,现在还剩下的土匪数量早已不足三分之一。
陵隽一边既要顾及千颸闲云的安危,又要安抚那年轻的女子和中年妇人,看起来确也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没直接把两个人安置在千颸的马车旁,自然是多的一份顾虑。现在他们在官道上,这两个人的身份又未查明,为确保万无一失,当然是先把她们安置在一旁。
只一会儿功夫,东方玦和海拓,蒙淇便把这一群土匪解决干净,空气中还飘着血腥气味,几人这会儿才得空细细看这两个女子。
两人皆是蓬头垢面,衣裳上尽是灰土,头发也乱糟糟的,两人抱着蜷缩在一起,止不住地哭和战栗。
海拓上前去安慰,“你们别怕,土匪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们安全了。”
突然间,其中的年轻女子伏着身子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抬起灰黑的脸,哭到,“恩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救救我家小姐吧!”眼泪便如断闸一样往下掉,旁边的中年妇人也跪过来,边哭边抹眼泪,对蒙淇道,“是啊,恩人,再救救我家小姐吧!”
这时闲云扶着千颸下了马车,朝两人走过去,声音温柔,关切地问道,“你们俩先别急,平复一下心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且细细向我们说来。”
年轻女子听后也真的就擦了眼泪,强行抑制住心里的恐惧、后怕、担忧,向东方玦一行人道,“长话短说,三日前,我和我家小姐,我娘,还有几个家丁从这官道经过,准备回京城。却不料刚好遇见了从这不远处山上土匪寨子里下来的土匪,他们看见了我们的马车,意欲抢劫。我们的几个家丁都死在了他们的手里,后来他们瞧见了小姐的姿容,便起了歹心,劫走我们三人。他们的寨主说要娶小姐为夫人,我们自知斗不过他们,便趁机逃了出来,欲在官道上求救。后来,就是刚才恩人看见的了,我们被发现逃跑了,他们一路追杀,谢谢恩人了……”说着说着,年轻女子就又有些控制不住,开始抽噎起来。
东方玦深深地看了在地上的两人一眼,没说什么话。而旁边的蒙淇,陵隽皆投来目光,带着轻微的怒气。
千颸和闲云扶起地上的两人,让她们坐下,才注意到年轻女子灰黑容颜下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心中暗自思忖道,这女子只怕不是一般人家的丫鬟,在此情景之下行事说话仍不失礼节与分寸,说明事情也能去繁就简,不简单呐。随即看向东方玦,道,“我觉着这姑娘说得也是真的紧急,你们赶紧去救人吧。”说着,眉眼朝着东方玦一低,意为她觉得这两人说的是实话。
东方玦看到后,也眉眼一闭,算作是回答。又问年轻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山寨在哪?山寨上形势具体如何?都一一道来。”
年轻女子点点头,道,“我名唤青鸾,这位是我娘,青嫂。山寨就在离这附近的山上,我不认得路,只管胡乱跑,却不曾想跑到我们经过了的这里来。山寨上人很多,听外面的动静,似乎他们的头儿今夜就要娶了我家小姐做压寨夫人……”
海拓嗯了一声,看向东方玦,道,“爷,我们……”东方玦却不等海拓说完,就道,“准备一下,上山寨。姑娘,你体力可还能撑着和我们一起上山?”
青鸾应到,“可以。”
“那好。海拓,你留下来保护夫人,蒙淇,陵隽,和我上山。”东方玦道。
“不行,爷,还是你留下来。我们三个上去就能把人救出来。”海拓上前一步,对着东方玦道。
“你留下来我放心。我上山不仅为了救人,更是要把那个山贼窝子给拔了!”说着,东方玦摁了摁他手中的剑,语气有些冷冽。
“那你们小心些,我们在这等你们回来,同时便再安抚一下这位大娘。”千颸对东方玦道,点点头,却没有多少紧张。因为她相信,凭着这三位的能力,解决一群土匪不在话下。
“好,”陵隽看了看青鸾,道,“我们走吧。”又看了看东方玦。
一会儿,几人便施展轻功,没了影子。
几人用内力听着山上的丝微的声响一路而上,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悄悄地到了山寨。
只见山寨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上、窗户上都贴着喜字,人们一来一往,热闹得很。其间,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在楼上指挥着这一切,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画画,好不威风的样子。
东方玦一行人躲在一个草垛后面,东方玦道,“青姑娘,你知道你家小姐关在哪个房间里吗?”
青鸾摇摇头,道“我们是被蒙了眼睛压上山寨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小姐在哪里。”有些伤心,渐渐眼睛就蒙上了雾气。
东方玦随即对蒙淇道,“你带上青姑娘去东边的房间看看,我向北边,看仔细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蒙淇“嗯”一声,点点头,带上青鸾去了东边。
“陵隽,你去南边,最后在西边汇合。”说完,东方玦握着手中的佩剑就转身离开。
几人从到达山寨再安排行动也不过片刻的时间,寨子里依旧喜气洋洋,并无一人觉出异样。
东方玦一边搜寻着可能关着人的房间,一边避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思忖着“既是山寨头子娶亲,自然新房应该在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人在那里。”慢慢加快了脚步,走到一间房外时,却听见水杯摔碎的声音。东方玦没有靠得很近,暗中运起内力,也能把屋内的声音听个清清楚楚。
“那个臭娘们儿!还不愿意换衣服?”一个雄厚的男人的声音,另一个稍小一些的声音唯唯诺诺地答,“寨主,她……她脾气倔啊……”“哼!再怎么倔,昏过去了还能怎么倔!”“寨主,你的意思是……让小的……把她打昏?”“打昏?老子的女人让你******给我打昏?你想昏了是吧!啊!?”“那……那……”“你******不知道用药啊!你最好快点给老子把事办了!今天晚上老子入不了洞房,你就得死!”“是!是!”
说完,房门推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朝一个方向径直跑去,东方玦嘴角扬起个弧度,跟了过去。
“哼!拽什么拽啊!哪天我做了寨主,你第一个就得死!”年轻男子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嘴里咒骂着,手里拿着一碗水。穿过几条道,走进了一片小竹林,竹林里有一个小木屋。“还挺别致。”东方玦在心里冷哼一声。
“这么个美人儿,给了那么个老头子,真可惜了!”边说着,年轻男子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说时迟那是快,一个秋风扫落叶之间,年轻男子就被东方玦打晕,倒在了地上,碗碎了一地。
东方玦快速走进去,只见一张简陋的床前站着个女子,屋里有些黑,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一个清脆的声音起,带着些警觉,“谁?”
“姑娘,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青鸾姑娘还在等你。”
女子的声音在听到青鸾的名字时松了下来,“青鸾?她在哪?”
“边走边谈。”说罢,东方玦便拉起女子走出了小木屋,按着刚才来时的路,运起轻功,向着西边返回去。一路走得快,也没怎么看女子几眼。
到了来时的西边,只见蒙淇和陵隽还有青鸾都在等着了,东方玦停了下来,松开手。转过头,对青鸾道,“是你家小姐么?”
却只见青鸾奔过来抱着女子就哭,嘴里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女子反抱住青鸾,安慰道,“没事,没事,没事……”纤纤如玉的手轻轻拍着青鸾的背,安抚着。
也不多时,青鸾停止了哭泣。女子看向东方玦,轻轻道,“未洺谢公子救命之恩。”
东方玦和女子四目相对,心底里小小地一惊,这女子当真一副好容貌,与千颸比起来却是不相上下,千颸的美是温柔细腻的,而眼前这女子的美却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水一样的眸子,透出一股敏慧从容的味道来。
东方玦怔那一下也只是片刻的事情,随即回答道,“姑娘勿需客气。”
说罢,女子抿嘴一笑,微点了头,也不再多答。
蒙淇走上前,在东方玦耳边说了些话,就转过身来,对青鸾和女子笑道,“我护送二位姑娘下山,爷在这里还有些事情做。二位随我走吧。”
青鸾牵着女子的手,不肯放开,女子恬然一笑,对蒙淇答,“您请。”
“请。”蒙淇张开手,客气的让路。心中却在惊讶于这女子的镇静与礼节教养,想必绝非只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那么简单。
东方玦看着蒙淇护送着二人离开,转过身来,与陵隽对视一眼,道,“该收拾收拾这一群人。江南洪涝,在不远处,还是官道上竟有山贼,很好,很好。”
陵隽深知东方玦的脾性,此时的他,心中定是压着不少怒火,越是平静,越是危险。“那我们,是把这儿端了?”陵隽问道。
“擒贼……”东方玦答。
两人心照不宣,陵隽跟着东方玦向刚才听到土匪头子的房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