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夏天,正是那场他险些丧命却拿下无双之位的无双会结束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人间惨案却让天下人震惊,悲恸,愤怒。
遥鼓城,一个坐落在南方江畔的小城,本该是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闻讯而至的修真者们站在城门外却听不到一丝叫卖的吆喝声,有的只是滚滚热风吹散开来的血腥味,尸臭味。那时正值八月,正是最热的季节,城里却阴冷的如同冰窟,七扭八歪的尸体横倒在街道,蝇虫如同黑雾般笼罩着这小城的上空。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尸骨如山,死亡的味道如同撞击在灵魂上,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如今回忆起来,脸色都为之苍白。
全城两万多户人家,一天之内全部暴毙,全无活口。
那是第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他跪在街道中央,宛如雕像。若不是有人喊出他的名字,或许也只当他是一具尸体。楼叶轻怔怔的回忆着那个男人,他脸上的痛苦,不甘,悔恨,还有那一身的血色是他记忆中唯一区别黑白的色彩。
楼叶轻不禁望向霸下,脸色不由变得复杂,但不出片刻又恢复如常,长叹一声道:“往事逝矣。陆家村,想必这里便是他出生的地方吧?”
霸下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沙哑着嗓音说道:“没错,这里就是我七弟的家乡故土,是他的根!”
楼叶轻缓缓站了起来,盯着霸下严肃的问道:“那这户人家到底是?”
“心闻便是我七弟的亲生骨肉!”霸下一字一句的回道。
楼叶轻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重重的又坐到了椅子上,半晌,他只道了声:“罢了。”
“你带着狴犴的混元来到他的故乡,可是要让心闻这娃娃认亲?”楼叶轻已然明白这其中干系,自然不再去追还所谓的宝物,只是心中有些无奈,所谓正道,也不过是一个相对的地位,此时他只关心这后面的事到底如何处理。
霸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叫心闻这孩子知道他是谁,却不会告诉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鹤飞和阿月视他己出。要是破坏了他们之间关系,我便是罪人,我七弟有灵也必然不会高兴,毕竟我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也都未曾告诉过他们,怕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楼叶轻也是明白其中利害,如此,便可以保他们一世平安。
“这只是其一,其二退隐之事,实非我所愿,我已得到消息,三皇殿三宫主神功大成,要出关了!”霸下脸上愁云惨淡,不禁连连叹气。
“三殿下闭关已近八百年,这世间人恐怕不是遗忘了,便是以为他早就死了。这八百年里若不是他隐忍不发,正魔两道怎么可能如此平静,少有大规模的正面冲突。以他的性子,出关后必会引动风云,我向来厌恶杀戮,退而避之方实属无奈。”
楼叶轻一晚上被各种消息刺激有些麻木,可是当他听到三皇殿三宫主要出关,脸上顿时变得难看了许多,握紧手中的剑鞘说道:“他的事我以前在我师尊那听说过。不行,我得马上回宫上报这则消息,必须有所防范,这个人实在是……。实在是”,楼叶轻想了半天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霸下叹道道:“八百年前他便丧失人性,如今只怕已堕入修罗了。”
楼叶轻心中压抑,取出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烈酒入喉,辣得精神终是放松了下来。
门外吱吱得作响,惹得人心中更是焦躁。霸下突然皱起了眉头,用鼻子嗅了嗅,随即疑惑的说道:“奇怪,这三更半夜的,为何会有烧火的气味,不是都睡了么?”
楼叶轻也使劲嗅了嗅,大叫一声不好,随即推开门,只见门外的村庄一片火光。霸下出门一见此景目眦尽裂,怒吼道:“是哪个卑鄙小人做的,连平民百姓都不放过,尔等可知会遭天谴么!”
“天谴?你三皇殿的教义第一条不就是:修行当是逆天行事,怎么,赵士明,你也信天谴?”
火光中,慢慢走出几个黑衣人,脸上蒙着布只露眼睛,走在前面的黑衣人戏谑的问道。
“你识得我?”赵士明脸色一变,心中突然复杂起来。
楼叶轻此时倒是比霸下镇静很多,低声对霸下说道:“这里我先应付,救人要紧,你赶紧去!”
那领头的黑衣人不屑的笑道:“别去了,没用!楼叶轻,你真的是猪么?!”
楼叶轻被那人羞辱,气得张口就骂:“我是猪,你岂不是猪狗不如?!”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拿你的猪脑子想想,放火烧村,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喊救火呢?”随即看向霸下奸笑着调侃道:“赵士明,你猜,这是为什么?”
也不看赵士明的脸色变的苍白,自顾自的笑道:
“他们都死了啊,我用迷药先让他们昏睡过去,再来一把火,他们死的很安详!啊哈哈哈!”领头的黑衣人猖狂放肆的笑着,那笑声在烈火中那样刺耳。笑了一会儿,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厉害,便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吃了下去,立刻就止了咳。
他抬起头看着赵士明和楼叶轻二人,嘿嘿一笑,说道:“别生气!我还给你们留了一个,我是不是很好心啊?”
领头的黑衣人侧移了一步,赵士明眼睛通红,看向他背后那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人胳膊下夹抱着个孩子,仔细一看不是心闻还是谁?只不过已经昏过去了。
“给我!”霸下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平静的说道。
领头的黑衣人假装不解,疑惑地问道:“给你?给你什么?”
“我说:给我!”嘭的一声,原本背在身后的那个卷轴竟被他以功法直直震出头顶当空展开,一副沧桑古朴的画卷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画很简单,只有一块石碑,如同巍峨的山岳直插云霄不见其顶,像一条神龙一般隐现在云雾之中。
啪啪啪,领头的黑衣人拍着手掌,欣赏的说道:“妙哉妙哉!这就是《负碑图》吧,果然是一副好画!”黑衣人沉吟片刻,笑道:“不过,这幅画似乎抵不过这孩子的命啊?你七弟的儿子难道不值钱么?”
霸下和楼叶轻心中一惊,楼叶轻忙稳住心神,说道:“你这小人,胡言乱语什么,他七弟的孩子十几年前就夭折了,你屠杀凡人又拿一个孩童要挟我们作甚!”
黑衣人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袖上沾的草灰,阴阳怪气的说道:“咦,真是奇怪了,为何一个正道之人如此维护一个魔道中人,楼叶轻,你这是要背道叛师么?”
随后那人又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道:“楼叶轻,你也几十岁人了,你拿脑子想想,我既然敢来,自然什么都清楚,你唬得了我么?!”说到最后,那黑衣人竟呵斥道。
“你到底是谁?”霸下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面前那个黑衣人,他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是依旧看不出他是谁,心中担忧之意渐渐浓了起来。
“什么人?生意人。”黑衣人随后应道。
“生意人为何要杀人?”霸下又问。
“加大筹码是商人的天性。而且你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对不对?”黑衣人笑呵呵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