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闻望着屋子里的“道”字,看得出神。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他回过头一看是楼叶轻回来了。
“楼叔。”陆心闻站起来跑过去拉着他的衣服,憨声叫道。楼叶轻嗯了一声,闷声坐在椅子上解开酒葫芦,咕咕喝了几口,脸上的神情恍惚,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才十几岁的孩子。
陆心闻见他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叫道:“楼叔?”
楼叶轻揉了揉太阳穴,调整好心情拉着他的手,说道:“好孩子,明天楼叔带你见你的师傅,以后你便跟他修行了。”
此刻陆心闻在山中正是举目无亲,谁也不识。唯一认得的便是他,可他竟要把自己托付给别人,心中顿时觉得委屈,情绪一下激动起来。
“什么师傅,我不要师傅。修行我可以跟你学啊!不跟你学,我不如下山回家!”陆心闻喊道。
“胡闹!”楼叶轻心中正是烦闷,不由怒斥道。陆心闻被他这一声呵斥,竟吓得呆住了。楼叶轻吼出来就后悔了,暗骂自己愚蠢,岂不知此刻自己是他最亲之人,如此待他,会格外伤害他。他连忙安慰,口中不断说着对不起,可是那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净。
“我想回家。我想爹和娘。”他静静的说着,没有喊,没有叫,只有眼泪,却没有哽咽。楼叶轻看得心疼,不忍告诉他,家没了,父母没了,他除了自己,什么都没了。
“心闻,你还记得楼叔带你上登天台跟你说的第一句话么?”楼叶轻叹道。
陆心闻点点头,道:“你说:人活着,当需勇气。”
楼叶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满意的笑道:“山上清苦,你若五年能有所成就,我便带你下山回家探亲。”
陆心闻听罢眼前一亮,,兴奋的问道:“真的?”
“真的。”楼叶轻怔怔的看着他,心中苦涩,这谎话他怎么去实现,那陆家村如今只是一片废墟罢了。只是看他现在这般开心的神色,五年之后,他该如何接受事实。
楼叶轻将心中所想强压下去,转而说道:“再过半月,便是本派掌门的大寿,届时各门各派的大人物和核心精英都会一一拜山祝寿,那时也会有些比武,让你涨涨见识。”
楼叶轻歪着脑袋,想起登天台上的老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不由好奇的问道:“楼叔,掌门今年几十岁啊?”
“几十岁?”楼叶轻哑口失笑的看着他,把陆心闻看得焦急。
“难道过百岁了?多少岁嘛,快告诉我。”他催促道。
“掌门可不是几十岁还是过百岁的年纪呀,再过半月便是整整一千岁了。”
“啥?一千岁?”陆心闻惊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掌门是神仙么?”他傻傻问道。活这么久除了神仙,他想不到谁还能活那么久,他见过最长寿的也就村里上上代的村长,算一算今年也有百岁之多。但和玉清宫掌教相比,简直天地之差。
“掌门一身修为已是臻至通玄,你说他是神仙也不为过。”楼叶轻笑着说道。
“不过,你我将来成就会比他要高,只要肯努力,长生又算得了什么!”楼叶轻哈哈大笑,弹了一下陆心闻的脑门,将他从呆滞中打醒。
可陆心闻仍苦着脸,思索了半天。楼叶轻见他闷闷不语,便问道:“想什么呢,跟丢了魂儿一样。”
“为什么要长生?自己长生多没意思啊。”
楼叶轻默然,随即用大笑掩饰自己脸上的寂寞。
长生,这世间谁又能长生。无非虚度更多光阴,见了更多悲欢离合,到时心如磐石,也能称长生罢?
又喝了一口酒,踏歌而去,独留陆心闻在屋里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思索着那充满含义的洒脱。
一夜未睡。
陆心闻将石棍放在枕边,满脑子想着明天去见未曾谋面的师傅,猜测他的年纪如何,脾气好坏,楼叶轻可是一点都没有跟他说。他坐在床上一边想着,一边无聊的摆弄着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锦袋,可过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亮起来,低着头盯着脖子上的小锦袋看得出神。从他离家刚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这么一件东西,那时他想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却被楼叶轻当即阻止下来,并告诫他此物十分贵重,最好不要当着别人面拿出来。此刻无人,心思一下又活络起来。
“嘿,反正又没人,就让我看看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陆心闻小心翼翼揭开袋口的绳子,衬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眯着眼睛往里瞧,脸上随即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伸出左手,将锦袋里的东西倒在掌心拔了拔,只是一些灰白的石块。
“这零碎的石块是些什么东西?楼叔还说特别珍贵,我看根本就是没用嘛……”陆心闻努着嘴抱怨起来。
正当他准备将这些石块放回锦袋之中时,石块却突然起了变化。一个个石块先是发红,刺的他不得不抬起一只手遮着自己的眼睛。随后,他便发现这石块竟慢慢化为粉末,无风而起,从他掌心滑落,如同月华般变得朦胧、皎洁。
陆心闻说不出话,张大的嘴巴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些粉末竟然在构成一个形态。很快,一个淡淡的人影站他的眼前。
“是你!”陆心闻震惊的看着他,这熟悉的身影,不正是登天台倒数第二个幻境中给予自己《太初》的那个男人么!
那身影张了张嘴,陆心闻明明什么都听到,可心底却多了几句话。他正要追问几句,奈何刹那间,那身影便烟消云散了,徒留陆心闻手中紧紧握着的锦袋,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事发突然,陆心闻很慌乱,第一时间想去找楼叶轻,可他脑子里充斥着那几句呢喃,却不断阻止他。
折腾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楼叶轻来找他,便看到他顶着一双黑眼圈坐在床上依着墙打瞌睡。
“这孩子是不是紧张过度了,不就找了个师傅至于一晚上不睡觉么?”楼叶轻无语,心中怀疑自己的初衷。
“咳咳…”他出声将陆心闻吵醒,陆心闻晃了晃脑袋,顶着黑眼圈抬起头,望着站在眼前的人,揉了揉眼道:“楼叔早。”
“你怎么没休息,这个状态去见以后教你的师傅,可是不大礼貌。”楼叶轻皱着眉说道。
“对不起楼叔,我一晚上都在研究未名,所以睡得晚。”陆心闻指了指枕边的石棍说道,只是抱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牢记昨晚那几句话。
“一不可说与外人,二不可传与外人,三不可示与外人。太初之道,不可废,当勤习之!”
楼叶轻见他举止不自然,尤为扭捏,心觉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紧张和畏惧也是应该,便打趣道:“那你可曾有所发现?”
“没有。”陆心闻脸红着,小声说道。
楼叶轻拿出一个包袱,放在床上,笑道:“罢了,你去洗漱一番,然后穿上我给你的衣服跟我走吧。”
陆心闻闻言下床,点了点头。
片刻,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小孩儿扎着发髻扭捏地站在楼叶轻面前,楼叶轻绕着他走了三圈,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跟楼叔走吧。”
陆心闻叹了口气道:“楼叔,这样真可以么?”
“可以可以!”楼叶轻强忍笑意,拉着他便走,陆心闻脸上尴尬不已,心中忐忑却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