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习惯成就幸福人生,说到良好的生活方式对孩子成长的价值,一个问题就得提出来。我在十多年前写过一篇震惊全国的文章,叫《中日少年夏令营中的较量》,写中日两国孩子在内蒙古大草原上的探险活动。我没想到这篇文章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几百家媒体在讨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都发表多次谈话谈这篇文章,《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都有很多讨论的东西,影响非常大。
那个夏令营很多中国孩子表现出来的是脆弱、忍耐力不行、野外生存能力比较低、被父母娇惯。现在十三四年过去了,情况怎么样呢?最近新华社发了系列的报道,叫《中国学生胖无力影响国家竞争力》。根据国家教育部对18万中小学生的调查,发现现在肥胖的孩子越来越多,体质下降成为一个趋势,近视也很多。看这孩子胖胖的、高高的、壮壮的,其实没劲儿。这个问题已经影响到我们国家的竞争力了。
大家是不是有一点危机感了呢?我长期研究青少年教育问题,我是很有危机感的。我的危机感不是笼统的,不是虚泛的,而是非常具体的。
我到日本参加过日本的夏令营,当时也有些中国孩子了。到了日本夏令营之后,我一看,750人的大夏令营。这个夏令营很自由,去了以后给你个菜单,十四项活动内容。第一项是登山探险,还有很多很多野外活动,我就选了登山探险。日本人就劝我:“孙先生,您年龄比较大了,登山探险很辛苦,您就不要去了。”我说:“开什么玩笑,你们连小学五年级的学生都可以报名。我经常登香山,我爬山没问题。”他说:“很辛苦的!”我说:“没问题,放心吧。”
第二天去爬山,我一爬山才知道什么叫日本的探险。早晨五点钟出发,爬到晚上七点钟回来,爬十四个小时啊!每个人带了两顿饭,吃的喝的两顿饭,我想:这不就装装样子嘛,到山上还不得找个饭店吃顿饭,水喝完了在哪儿蓄蓄水。
一上路明白了,这座山上一间房子都没有,没人,荒山,没地方可以蓄水、可以吃饭。往外一走一上路就是三个小时,饿得我们肚子咕咕叫,就盼着坐下吃饭。北京有几个中学生和我一块儿,都很饿,我很少能听到我肚子咕咕叫。
终于盼到休息了,坐下赶快就吃啊喝呀,中国孩子抱着水壶咕噜咕噜地喝水。我因为参加中日活动比较多,我就说:“你们喝水悠着点,看看日本人怎么喝水的?”日本孩子带的水壶比中国孩子的大,他们知道登山太需要水了,喝水慢慢喝。因为日本的学生有一个经验,不到目的地水绝不能喝光,只要有水就有希望。中国孩子没这概念,咕噜咕噜喝一半。所以中国孩子爬山爬到一半的时候,水基本上都没了,看到日本孩子咕溜咕溜喝水,我们中国孩子没水喝,好难受啊!
上山之后,发现山上居然没有路,我们经常要四肢着地,抓住裸露的树根往上爬,结果我都摔了12跤。有的时候下着小雨,爬上那个馒头一样的石头再往下跳。本来就累得站不住了,往下一跳更站不住了,嘣就滚下去了,我就一头撞在大树上,“嘣”的一声,我都听见好响。起来两眼冒金星,还很庆幸,为什么?那个山上很多大松树的根部都枝枝杈杈,脑袋要撞到杈上,还能回得来吗?回不来了!
就是这么苦,我们中国的孩子真走不动了,我都走不动了。但是中国的孩子也有他可爱的地方,你别看他走不动了,他还开玩笑、还唱歌,从流行歌曲唱到革命歌曲,还唱抗日歌曲,还唱“大刀向日本鬼子头上砍去”,反正日本人也听不懂。但是日本孩子不唱歌,他就走路,他保存体力。
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这么走过路,走到第十个小时的时候,绝对走不动了。我们有的孩子就问日本领队:“什么时候能到啊?”日本领队说:“你们快点走,加把劲还有四个小时。”但就是这样的探险,我发现日本孩子很有劲,还跑还跳。最后下山的时候,山很陡,我们都站不住,他们轻松自如地跑来跑去。
下山之后,我问日本的老师:“这么危险的活动你们也敢组织啊?”他们说:“不危险,登山是登上人生旅途,不危险。”我说:“我都摔了12跤,我还不知道危险不危险?出了事怎么办?我们中国要出了事,家长会打官司把学校告上法庭。”他们说:“我们不会,我们这儿出了事,会认为是自己给集体添了麻烦,会找保险公司解决问题。”这就是两国的差异,是国民共识的不同和法律保障机制的不同。
现在中国的孩子有什么锻炼呢?不要说爬十四个小时的山,就是到郊外去都不放心呢!他们野外活动很少,体育活动也很少。我们的孩子这样下去能行吗?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家庭教育就面临一个选择。好的家庭教育离不开良好的生活方式。
北京有一位父亲我认为很了不起,他是北京大学的教授、北京大学附属中学的校长,康建教授,他也是我的朋友。他和我们一样做父亲,他让儿子受什么教育呢?他很与众不同,他从孩子上小学开始,首先要报的班就是体育,每天最重要的家庭生活就是体育,别的班都可以不报,体育必须报。每天首先就是运动,每天运动一两个小时。什么吹拉弹唱都可以不参加,什么奥数都不参加,首先保证体育。他儿子参加体育活动年年都是第一。结果孩子变得很强壮。
后来到了中学,就选择要不要参加按照专业足球队的训练,他说试试吧,就去参加这个训练了,那是很苦的训练。他儿子后来长到一米八多,精力旺盛,什么效率都很高。虽然没上别的班,但考上清华大学,到了清华大学依然是个精力充沛的孩子。他父亲的名字康建,他儿子叫康康,精力充沛啊。
我们在教育当中特别要重视体育。我最近写了篇文章,《解放日报》约的,叫《让身体好成为教育的起点》,首先得身体好。大家不要把体育给误解了,过去中国人说起体育来都是嘲笑,什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其实你细想一想,这是不对。体育是强心之育、意志之育、规则之育,在和平时期没有比体育更能磨炼人的意志的了。体育它要顽强才行,而且各种比赛都特讲规则,那不是乱来的。
我们特别需要强壮的孩子,而不是一个胖无力的孩子。这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一种教育,我甚至认为今天的孩子热爱体育是极其重要的,还有一个特别要紧的因素和沉溺网络有关。有人说:“你怎么把这俩扯一块儿了,这有什么关系呢?”关系大了。大家发现没有,那些网络成瘾的孩子都是不爱运动的孩子。上网舒服啊,往沙发上一坐、往椅子上一坐,哪也不用去,淋不着雨、吹不着风,就在那儿,老在那儿玩什么千军万马杀来杀去的,多好玩啊!
说到网络成瘾,这也是种生活方式。为什么有些孩子容易网络成瘾,经过分析我认为三种孩子最容易网络成瘾:第一种是厌学的孩子,第二种是没有朋友的孩子,第三种是好奇心很重、管不住自己的孩子。这三种孩子最容易网络成瘾。
有人说:“孙老师,你说孩子网络成瘾怎么办呢?”我给他们出招,我出的最关键的招是什么呢?就是对网络成瘾的孩子最有效的方法是替代,不是禁止。禁而不绝,禁止不了的要替代,用丰富的生活来替代。包括户外运动、阅读,要用各种各样有趣的活动、用丰富的生活来替代。
生活单调的孩子最容易网络成瘾,为什么中国孩子网络成瘾的多呢?原因之一是中国的孩子生活很单调。西方很多国家网络成瘾的孩子很少,他们的互联网比我们发达,怎么他们就不成瘾呢?因为他们的生活很丰富,学习压力没那么大。而我们中国的孩子生活很单调,越单调越容易网络成瘾。
大家想想看,学习学得很累了还想动吗?就懒了,靠垫子上,要么看电视,要么就玩这个玩那个,都是些靠手指运动来玩的,所以他能够坐那儿玩,又好玩身体还可以不动。结果他很容易产生一种麻醉效应,觉得这样挺舒服,慢慢就会产生一种依赖,就跟药物依赖一样,所以要用丰富的生活去替代。如果孩子觉得运动很好玩,滚轴、打球、游泳、下棋很好玩,那他肯定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就少。
除了用丰富的生活去替代,还需要用成功的体验去替代。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呢?对于广大的幼儿园、小学生的父母来说,你的孩子小,要从小打下一个好的基础,养成一个良好的生活方式。爱运动、爱读书、爱和朋友们在一起,这样的孩子就不容易网络成瘾,他不舍得花那么多工夫在网络上和虚拟世界打交道。
这就是我给大家的一个建议,最重要的是从小养成孩子爱运动的习惯。你看康建教授的孩子,从小学到大学,这完全成了他的习惯,不但爱运动,还会运动、会玩,玩得很高级,玩得精力充沛。而且这么爱运动的小伙子一定很有魅力,将来他的生活上一定是充满阳光的。
一个爱运动的父亲就很有可能带起一个爱运动的孩子,这完全是良性的循环。我们现在很多父母本身没有运动的习惯,一到双休日经常睡懒觉。你老睡懒觉,孩子怎么会养成好习惯呢?所以说良好的生活方式才能养成良好的习惯,养成良好习惯才有幸福人生。
在生活方式当中还要讲到睡眠。我到山西某县讲课,一个妈妈领着孩子来找我,说:“孙教授,您快看看,我这儿子都10岁了,怎么长得这么小啊?你说什么原因呢?”我一看她那10岁的儿子,就像8岁的孩子,的确长得小。我就问:“你儿子每天睡多少觉啊?”这个妈妈说:“八小时啊。”我说:“你知道孩子什么时候长吗?”妈妈说:“不知道,吃饭的时候长吧。”我说:“吃饭的时候不长,睡觉的时候长。睡得很香甜的时候分泌的生长激素决定他的发育。”
因此专家们建议,国家教育部也有规定,小学生每天要睡十个小时,中学生睡九个小时,大学生睡八个小时。我说:“你每天让你的孩子少睡两个小时,而且还成了习惯,怎么能不影响他的发育呢?”所以要想孩子长得好,首先就要睡好觉。
一要睡好觉,二要运动好,这才能为他一生的学习、一生的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毛泽东早在一九一几年就对体育做过一些研究,他说:“体者,载知识之车而寓道德之舍也。”这个身体是什么?是拉知识的车,是装道德的房。“无体是无德智也。”
中国有一位小学教育家叫斯霞,很有名,她是母爱的代表。我去拜访她的时候,她给我写了几句话:“身体不好是废品,品德不好是危险品,智育不好是次品。”身体不好是废品,大家想想这话有没有道理呀?品德不好是危险品,你看马加爵杀人案,还有好多好多这类案子,都是品德有问题、心理有问题。智育不好是次品,你不能成为一个大科学家,但是哪个国家也不是光需要科学家的,你可以做一些一般的工作,那还是有用的。
我们今天的父母可能会说:“孙老师,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功课负担这么重,竞争这么激烈。”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承认,但是越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作为今天的父母和教师,越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在儿童教育中有一个原则,叫儿童利益优先、儿童利益最大化。什么对儿童是最有利的呢?
孩子学习不好确实影响他的发展,但是我觉得像康建教授的选择是很值得我们借鉴的。他让他的儿子身体健康排第一,但是并不排斥学习,他使他的孩子变成一个热爱学习、热爱生活的孩子,让他拥有了一个高效率、高质量的生活。身体好的人就有可能效率高,他儿子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快,写作业也快,反应也快。
我们现在好多孩子未老先衰,整天无精打采、昏昏欲睡,他们四肢不展,这在那儿吃肯德基,吃的自己的腿都跟鸡腿似的,孩子这样的体质确实是有问题的。我们要记住毛泽东的那个名言,“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孩子从小要多一些运动,我认为特别在小学阶段更要多些运动。小学阶段的功课没有那么沉重,就算你很重视高考,可是小学阶段离着高考也还很远。从小打下一个好的身体底子,使他精力充沛,学什么都能学好。
做父母需要有一种战略思维,不要总说这次考多少分、那次第几名,这个事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后劲。一定要让孩子属于身体锻炼的棒棒的、热爱生活、热爱学习的人,这样他才是一个和谐发展的人。
我在研究中发现,孩子小的时候如果养不成运动的习惯,长大了就很难热爱运动。他长大了再运动,就是理智性地要运动,他没有一种热爱的情感。所以说,儿童体育运动的锻炼价值在于养成运动的习惯,儿童教育要从体育开始。
在这方面其实我是有反面教训的,我教育我的孩子最失败的就是没有让孩子养成运动的习惯。我孩子很喜欢读书、很喜欢写作,但是我就忽略了培养孩子爱运动的习惯。结果我发现,越大越难改了。女儿中考的时候着急了,她想拿到体育考试的30分,她就拉着我去练立定跳远。初三的女生立定跳远一米六是合格、一米八是良好、一米九是优秀,我女儿特想拿到优秀。她拉着我去练,站在沙坑前,往那儿一站,我女儿说:“我天的哪,这么远,鬼才能跳过去呢!”但是也得练哪。平时不运动,现在练就特别苦,把我也累得够呛,但是练了还是达到了比较好的成绩。女儿考完试就不练了,这说明她没有运动的习惯。
所以对于父母来说,最重要的是让孩子从小养成一种爱运动的习惯,这就是他成功人生、幸福人生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