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晨就是有那么一些特别,从黛玉从潇湘馆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很特别。
忽然丫环莺儿从里屋出来,见林姑娘来了,忙问道:“原是林姑娘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找我们姑娘吗?”
黛玉忙问:“宝姐姐住在哪个屋子?”
丫环莺儿便说:“林姑娘跟我来便是。”
于是丫环莺儿便领了黛玉和雪雁往薜宝钗所住的屋子来了。
门关着,依然是雪雁敲了敲门。
黛玉便问:“平日里宝姐姐也是这样子的吗?”
丫环莺儿便说:“宝姑娘平日里并不如此,只是昨日宝姑娘说要一个人呆一会儿,把我们这些在屋里的丫头婆子全派了活!”
“快撞门!”黛玉感觉到总有些不正常的地方,现在她很想知道宝钗是否安然无恙。
门又是雪雁撞开的,或者说门根本就没有关,连门栓也没有上。
门被撞开了,最吃惊的人是黛玉,她看到宝钗的头套在悬在房梁上的布套里,整个身子挂在那里,像一根木棒一样,失去了平衡。
“快……快救宝姐姐!”黛玉一边喊道,一边上前几步,忙扶着宝钗到宝钗的床上。
她在扶宝钗的时候,感觉宝钗的身子还是热的。她又忙让雪雁看了看,雪雁看了看宝钗,只见她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她又忙摸了摸宝钗的脉息,向黛玉点了点头。
“宝姑娘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呢?”丫环莺儿急急问道,“她可还是有救不?”
“幸好我们林姑娘发现的及时,宝姑娘还有救呢!”雪雁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的掐了掐宝钗的人中,又用力的按了按宝钗的腹部。
宝钗才从昏厥中醒了过来,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这是到了阴朝地府了么?”她才看见黛玉,便知道原委了,便叹道:“原是颦儿救了我,我可是想一死百了的了!”
黛玉见她醒了,心头的石头才落了地,方说道:“你便是有再大的苦处,也要一个人承担下来的。谁活着也不容易的,你要是死了,不说你亲哥哥薜蟠着急,就是单说薜姨妈操心了你一辈子,你真要这么去了,多么的对不起你的母亲的。”
宝钗听了,便说:“颦儿,可是我心里真的好苦好苦……”宝钗说着的时候,她脸上的眼泪又一次像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要说这苦处,我与你相比,倒是更苦的呢!”黛玉一边说,一边忽然有眼泪涌了出来。她便又想到她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一个,多少心酸她却只能一人承受着。
早有薜姨妈、薜宝琴、薜蟠赶了过来,见着宝钗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又因是林黛玉救了这宝钗,都忙对黛玉说些感激的话,黛玉便说:“不过是来找宝姐姐玩,才有机缘救了她,终归宝姐姐是个长生的有福人呢!”
黛玉见宝钗好些了,便让雪雁留下,自己才离开了蘅芜苑,等宝钗全好了,才让雪雁回去。正走到门前,见宝玉风尘仆仆的来了。
宝玉便止住脚步,问黛玉道:“林妹妹,宝姐姐可好么?”
黛玉听这宝玉只问这宝姐姐的好坏,却并没有关心她的意思,她本来高兴的表情,一下子忽然像乌云密布一样。
宝玉本来想去看宝钗一眼的,现在看见黛玉黯然的表情,神伤的眼睛,他一下子也没了心思,踏进蘅芜苑的脚又挪了回来,朝黛玉这边追了过来。
黛玉便娇嗔道:“是什么人呢,刚刚还问‘姐姐’好不好的,现在又跑出来了!”
宝玉正无所适从之际,黛玉看了,便也笑了:“我便许你去看宝姐姐一回吧。”
宝玉便说:“林妹妹也有这等宽宏大量,我只想知道宝姐姐好了没有,现在既然知道她好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去看她了。我听说前几日林妹妹遇着了抢玉扇子的刺客了,不知妹妹得了一件什么样的玉扇子,我可是有眼福没有的?”
黛玉因宝玉忽然问她玉扇子的事情,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便说道:“如今那玉扇子也不在我的身上,不过是一把玉扇子而已,也不见得有几分珍贵的!”
宝玉却不依,偏偏要见那玉扇子一眼。
黛玉故意向前跑了几步,这宝玉便追了几步。黛玉又停,虽是冬天,她今晨所穿的宝玉给她缝制的虎皮衣裳,急跑了几步,便香汗淋漓,回头看了看正追过来的宝玉。
她见宝玉快要追上她了,便又继续往潇湘馆去了。
就在她到潇湘馆时,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无名。不,他不是无名,是四皇子胤禛。
“无名公子……”黛玉失声叫道,忙回头看宝玉,发现宝玉已经被一个小厮挡在了很远的地方。她依稀可以看到奋力挣扎却依然被一群小厮拉住的宝玉,却在远处而已。
“又见到你了,林公子!”胤禛戏谑道。
黛玉微微一笑,说道:“不知当今的四皇子殿下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皇子身份,又不知为何偏偏知道我是女扮男装,又偏偏不揭穿我呢?”
胤禛长叹一声,笑道:“当时我正在对扬州洪灾明察暗访,若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我又将怎么继续查下去呢?一开始我还真不知道你女扮男装,但第二次我回到君安客栈时候起,我就知道你是扬州林府千金林黛玉了。”
黛玉因确定眼前之人正是四皇子胤禛,意欲参见胤禛,胤禛忙上前扶住黛玉说道:“可不要拜见我,你还是叫我无名公子吧。你若叫我一声贝勒爷,那么贾府上下可都知道了这个秘密了。”
黛玉见胤禛扶她,虽然那胤禛不过是温柔的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又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忙低声说:“对不起了,林妹妹,刚才多有得罪,任凭林妹妹处置。”
黛玉便又问道:“你为何要以一个商人身份潜伏在贾府,是有什么目的呢?”
胤禛便微微笑道:“林妹妹,我是来帮助贾府的人的,你莫要怪罪于我。”
黛玉却并不这么认为,扭头看了看宝玉,便冷笑道:“你若真是帮助贾府人的,最应该帮助的人便是贾宝玉,可是你为何偏偏把他拦在了那里!”她说完,便面向宝玉来的方向,看着已经被几个小厮架着的宝玉。
此时的宝玉就像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样,被几个小厮前后拉着,他现在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黛玉和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聊天。胤禛在宝玉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不知孝道,不谙人情世故的商人。宝玉清楚的记得,当时这自称无名的商人曾经叫他父亲贾政的名字。
宝玉现在也仅仅知道他是商人,他的名字叫无名,还有他似乎在某些方面与他相近,但他也同样觉得这无名离他又很远。这种又近又远的感觉萦绕在宝玉的心里,近的是无名和他的心,远的是无名和他的人。
“放了他!”胤禛忽然高声一喊,“请他过来。”
围绕在宝玉身边的几个小厮听了,便放了宝玉,宝玉像脱缰的野马,向胤禛和黛玉这边跑过来。
宝玉拦在了黛玉的面前,护着他心里千金重的林妹妹,两眼迸发出吃人般的火苗,怒道:“你虽是一个商人,也不能强人所难。你刚刚掳我,现在又单独与林妹妹说话,我看你并不像什么好人!”
胤禛满脸歉意的说道:“贾二爷,在下多有得罪了。若是我的几个小厮难为了贾二爷,我替他们赔罪便是。”
宝玉本想生气,因听这“商人重利轻别离”的典故,并以为这无名虽不知礼数,却又如此谦逊,也算是个心中有担当的人,便说道:“算了,他们不过是拉了我,我现在也好好的。你知错便好,若是以后改了这脾气,也是好事一桩呢。”
黛玉因听这宝玉原谅了他,也不想让宝玉与这冷面的贝勒爷胤禛再有纠缠,便对胤禛说:“无名公子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便告辞了。”
这胤禛刚刚还是气宇轩昂,现在却像蔫了的茄子一样,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后会有期。”
黛玉也不想与这胤禛多见面,忙宝玉本是个直肠子的人,又极厌恶做官的,更何况这胤禛是皇亲贵族,这宝玉又极聪明,相处多了,定然会察觉到什么,便说:“你应该与你愿意与你相会的人说‘后会有期’呢!”
胤禛看着黛玉离去,眼睛里滑过一丝不服输不气馁的眼神,心里想道:我已经败给你了,你又何时将你心跟我心放近一些呢?
潇湘馆里,因雪雁仍然留在蘅芜苑,现在只有黛玉和宝玉两个人。
宝玉坐着,看着新水杉树木书桌上的诗稿,一一细心翻看,曾经快乐的时光恍如昨日一般。黛玉便寻着放在衣箱的玉扇子,回头看着宝玉正在翻弄讲稿,便娇嗔道:“你看的是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让你看了的?”
宝玉忙笑道:“原来妹妹你把过往的诗稿都存着呢,今日得见,仿佛与妹妹的那些忧伤与快乐,刚刚发生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