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皇朝,坐天下之中心,东入大海,西接大秦、西蜀,南靠南越,北望大辽。自初乱开启至次乱结束,大河皆是兵家必争之地,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经历了大大小小上百次战役。直至初乱末期大河开国皇帝宋怀仁率领部众突围而出,占领了现在的大河皇城,后经数十代人励精图治、南征北讨,历近千年之久,版图不断扩大,终成如今新凉,临海、荥州、儦嵁、汝南、奉仙、庆丰七郡并立的大好河山。
初乱至今,上下千年,群雄诸侯犹如大浪淘沙,弱肉强食最终只剩下五个大国,平日也是摩擦不断纷争不休。俗语常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沙场上冲锋陷阵固然不易,而庙堂的明争暗斗更是步步惊心,但不得不说这历代宋氏天子非但没有一个是昏庸无道,反而每个都勤政爱民,纳疏听谏,更在次乱时期将大河版图足足扩大了一圈,占了将近半个天下。
宋家天子勤政亲民,自然是有口皆碑,民间对宋匡志这皇帝也是少有怨言,毕竟大部分百姓求的是三餐一宿,最起码在宋家天子脚下不用像乱世那般颠沛流离。再者大河庙堂人才济济,一人之下的宰相崔家文将整个庙堂梳理得一丝不漏,太安二年推行新政共三疏三谏,主张重商业减赋税造新城强军事。更力推开放科举制度,从旧时只有大河国贵民才能参加改为任何国家的普通百姓都可以参加,自此各地贫苦子弟都纷纷寒窗苦读,为求一朝鲤跃龙门。
大河七郡,除了占地最少的汝南郡外,其余各郡皆有藩王镇守,宋匡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你陆自贵不要汝南王这个名头,我也不会给别人,只要你陆家一日在大河,这汝南就给你们留着,你担心我谋你陆家家产,可这天下都是我的,还不至于为钱而撕破脸皮。
宋匡志心中的想法路人皆知,包括陆自贵自己也清楚,他只不过是想把陆家绑在大河这条船上再紧一点,让陆家没有选择的余地,牢牢地依附在宋氏皇室的脚下。毕竟数十年前民间经已流传着“宋阀权谋帝皇家,陆氏家财甲天下“的顺口溜,如今商路生意遍布各国的陆家莫说宋匡志不知其家财多少,恐怕连陆自贵记不住陆家所有的产业所在,单单看那占地万亩的陆氏府邸就足以让人震惊其底蕴之雄厚。
陆氏府邸座落在大河皇城北面,采用的建筑为九宫格设计,单庭院便有九大进,每进有九小进,共九九八十一进。府中分为主院、内府、偏庭等,更有由大河引水而进的万尾湖,有九层楼高用以藏书的闻枫阁,有登顶能一览皇城的离朝峰。府中家丁婢女数百人,护宅侍卫百余人,其规模堪比大河皇宫,与西蜀大秦等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姓戏称大河城有两座皇宫,一座权倾天下,一座富甲万家。大河庙堂上也有不少官吏以陆家府邸说事,说其府中楼高宅深,堪比金銮大殿,大有不尊不敬之意,更有甚者说陆家在府中的护宅为私军,意欲谋反。但皇帝听了,也是一笑而过,久而久之众卿也只能作罢。
除夕之夜,就算平常最为繁华的街上都渺无人迹,无论穷富贵贱都回家团圆度过年关。此时陆府主院之中,身穿一身翡翠绿色长袍的男人负手站在主位之下,望着主位上那张古旧的旧藤椅,嘴角微翘,眼中散发出来的精光透露着无尽的欲望。
男人身后跟着一名老者,身腰始终微微躬着,不知是年迈驼背,还是对男人的恭敬,又抑或是心底里对这个男人的惧怕。眼前的男人已到不惑之年,但脸上不见风霜,相反地肤若凝脂,白皙俊美,羡煞不少妙龄少女。此人正是陆自贵的胞弟陆自清,陆家百年不遇的天才,十四岁破九层楼入玄关,后往西蜀竹林学剑,及冠之年连败十六派剑道高手,太安十一年,跻身天人境,成一代大宗师,列风云榜第九,如今十余年过去,修为恐怕是只增不减。风头更是盖过陆自贵一头,江湖人说起陆家定是以陆自清为先,更甚者不知陆自贵只知陆自清。
主院之内,主仆两人始终无言,陆自清缓步走上主位,在那张古旧的藤椅上坐了下来,细长的五指抚摸在藤椅的扶手上,一边感受着藤椅上充满风霜的纹路,一边闭眼沉思,眉目间透露出无法掩盖的满足感。老者望着沉浸在陶醉中的陆自清,神情唏嘘,但他不敢多言,他知道主子不愿意有人打破这一刻的宁静,那他就会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阻止任何声音的闯入,这是他的责任,只要陆自清,只要他能。
静默良久,陆自清才背靠藤椅对老者说道:“吴老,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藤椅如同为我而造的一样。大哥他太胖了,这藤椅不适合他,反而很适合我。”
吴老没有答话,不是他不知如何应对,而是这三十年来,他知道大部分时候主子只需要他的聆听,而不是聊天,更不是对策。
“你知道吗?这旧藤椅是件老古董,我们的太爷爷在次乱初期就是坐着这张旧藤椅在大凉卖红薯,后来一代接一代生意传承了下来,我们老陆家成了天下巨富,这旧藤椅也成了我们老陆家的传家宝,当年我的爷爷舍弃在大凉的根基将全部家财资助宋阀起兵,后大凉派军来截杀他的时候也不忘带上这张旧藤椅,用他的话说是老陆家的人是生意人,但也不能忘本。”
“你说讽刺吗?本是大凉籍贯的人,却将万贯家财施与外邦对抗自己的国家,然后再说做人不能忘本。哈哈…讽刺…太讽刺了。”
陆自清大笑不止,如同着魔一样。突然,陆自清话锋一转道:“可惜如今知道它来历的人不多了,或者说除了我们陆家的人,知道它来历的人都死了。”
吴老心中一沉,脸色哀怨,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正眼望着陆自清道:“老奴明晓了。”
“吴老,今年古稀了吧?”
“过完这个年关,七十有一了。”
“嗯,可有心愿未了?”
吴老沉默了下来,神色依旧平静,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送我回大辽。”
说罢,吴老转身而去,消失中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