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龙，OO东路5号5幢二楼……”我拿着老师从赌场要来的“恩人”家的地址找了过去。那是一栋十多层高的公寓，从外墙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月，我朝着二楼看去，一共有七个窗户排列在那里，其中有一个就是王一龙的家……
王一龙，说起来我靠着“麦克斯韦尔”大赚一笔的那天，就有个人在门外大喊着要找王一龙的吧，那人好像还是个警察呢。
这时候，最中间的那个窗户有人爬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地翻出窗户，双手紧紧抓着窗台，两脚蹬着外墙，先观望了一下下面的情况，然后才松开双手以一个漂亮的动作落在楼下的草坪上。很快，另一个人也翻了出来，是和王一龙一起去赌场的男人。两人汇合后急急忙忙地躲到了不远处的阴影下。还是那个窗口，又有一个人探出了脑袋，他焦急地扫视了一下，接着把头缩了回去。
那是王一龙吧。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我还是能很清楚地记得他的长相。那刚刚翻窗户跳出来的那两个人是……
我慢慢凑近那两人藏身的地方。他们两人光脚背靠着墙，小心地关注着窗口的情况，一点没注意到我，过了一会儿才猫着腰离开。
那个男人不是一直和王一龙在赌场进进出出的吗？怎么现在像是在给追着逃跑一样。虽然心里觉得这事有点复杂蹊跷，但来都来了，还是去见见他吧。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后走进单元楼，爬到二层，走到最中间的房间敲了敲门。听到脚步后，我还整了整衣服领子，这外套是新买的，穿起来还有点僵硬。
门很快打开了，王一龙站在门后，头发凌乱，一脸呆滞地看着我。
“请问……你找谁？”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刚刚嘶吼过。
“嗯……你一定不记得我了……这个。”我从口袋里掏出赌场老虎机的塑料钱币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当然不是他给我的那两个，而是我之后从赌场买来的新的钱币。
他眯起眼睛盯着钱币看了会儿，又晃了晃脑袋，大概是在整理自己的记忆。就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背后走出一个人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这边，有一瞬间，我觉得的自己的视线和他对上了。
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和王一龙套近乎，我笑着问道：“哎？那是你儿子吗？”
他猛地回过头，大喊道：“滚回去！”再把脸对准我的时候，他好像又是一头的浆糊，把有关我的记忆和别的糊在一起。
“不久之前，我在路边上要饭，你给了我这个……”
“嗯？你是发达了吗？”
“算是吧，多亏了你。”我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赌了什么？”他问。
“啊？”
“我问你，靠赌什么赚了钱？”他直勾勾地盯着我，露出了赌徒的眼神。
“诶……是一种叫麦克斯韦尔……”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那个呀。”他一副懂了的样子，搓了搓下巴上的胡渣，“我可没少吃它的苦头……”
“你那30万，就是输在这个麦克斯韦尔上了吧？”身后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
“老方？你怎么又回来了？”王一龙惊讶地问。房间里的那个看起来是王一龙儿子的人也好奇地走了出来。
“王一龙，我没惹你吧？”他一口气都不喘，张口就大吼了起来，“非但没惹你，有什么好事我也想着你？是不是？十一年前……”
“喂，别在这儿说……”王一龙压低声音凑到他身边，伸手就要捂住他的嘴，却被他一把推开。
“我这样对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我老婆……”
一听他说“我老婆”三个字，王一龙立马就慌了，他先看了我一眼，又红着脸向后望，和他儿子撞了个正着。
“她真的是你老婆？”王一龙的儿子问。看来他对这事也有所了解。
莫非是王一龙勾引了这个“老方”的老婆？看他这个样子，确实不像是有女人为他打点生活的样子。
“连你也知道？”老方震惊地看了一眼王一龙的儿子，后者点了点头。
“我在家里看到过她。”
老方一听，更加怒不可遏，伸手揪住了王一龙的领子。“我这么照顾你，你就带她去赌钱来报答我？”
赌钱？那还好，没做什么越轨的事。我松了口气。
“娱乐……就是娱乐一下嘛……她工作那么忙……”王一龙陪着笑，想把老方的手从自己领子上拽下来。
“娱乐？娱乐能借100万？”
100万？在场的人除了老方自己之外，全都愣住了。
“不……不会吧……”王一龙第一个笑了出来，“老方你放心，她赌钱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呢，赌的都是小钱……”
“你以为她只会和你一起出去赌钱？你以为你自己是谁！？”老方把王一龙往地上一推，朝他身上吐了口唾沫。
王一龙倒在地上呆住了，可他儿子的大脑却一直动着，在老方揪住王一龙领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穿鞋子了，王一龙被推倒在地后，堵在大门前的障碍就消失了。他猛地迈开脚飞奔了出去，留下被推得撞到栏杆上的老方和仍倒在地上搞不清状况的王一龙。
“妈的。”老方踹了一脚栏杆，“王一龙，你真是个垃圾！”他好像决定要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王一龙身上了。
“呃……”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我说话了。打断一个正在发火的成年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不过我既然为了报恩而来，就不能放任别人侮辱我的恩人，即使他真的“在理”……
“你干什么？说起来你小子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吗？快滚！别掺和别人的事。”他站在我面前，鼻子都要和我的碰在一起。
我抓紧了刚买的外套的袖口，还没想好回什么就颤抖着张开嘴。
“嗡嗡”声传来，老方愣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迟疑了一下后接通了。
“是的……啊……什么？”老方突然大叫一声，接这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好像刚跑完了一万米，头脑也是一片空白，而将我拉回现实的，是一段低低的抽泣声。
是王一龙。他仍倒在地上，完全没有爬起来的意思，也不用手捂着脸，就这么咧着嘴哭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弯下腰扶起他。
“接下来，我会帮你的。”我轻声对他说。
虽然我的力量，小得几乎看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