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判被告人犯故意杀人罪,判刑十一年。”
没错,我杀了人。为了减轻处罚,我主动自首,这样的判决我完全接受。
“二、判被告人犯盗窃罪。。。”
盗窃罪!?我猛地睁开眼睛,忍着法院里强烈的灯光看向法官,他正专心读着对我的判决结果。我又看了看我的律师,他低着头,一副完全接受的样子。
盗窃罪?我什么时候,犯了盗窃罪?
最后的结果是,我将面临十五年的牢狱之灾,同时在赔偿死者儿子经济损失的基础上,返还偷走的一百万。
我,什么时候偷了一百万?
那天晚上,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的一个朋友,前些天被一个老太太讹了,说是下不了地,找他要了不少钱。朋友有点吃不消,于是想和那个老太太谈谈,试试看能不能一次性赔完,还顺便拉了我一起去。可是那天晚上,朋友说他开车蹭到老太太的事让他爸妈知道了,现在正在被批评教育,没法来,我只好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上。
老太太一个人住在一个低矮的小平房里,房子挺旧的,散发出一股很浓的霉味。我强忍着臭味在脸上堆满笑,请求老太太原谅我的朋友。可这老太太并没有搭理我,反而和我说起了她自己的事。她几年前死了老伴,唯一的儿子也不管她,家里的钱越来越少,已经快过不下去了,还好被我朋友的车蹭到。
“还好”?听到这两个字,我的火气就上来了,原本对老太太的同情也立刻烟消云散。
“你叫那小子,每个月给我打点钱,不然我就出去闹。反正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在这儿,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不用担心,只是供到我死为止,大概也就十多年吧。”说完,老太太笑了起来,露出两排脏兮兮的牙齿。
我再也忍不下去,站起来冲着他破口大骂。我原本不怎么骂人,所以叽里咕噜说了什么连自己都听不懂。老太太依旧没搭理我的意思。
“你别在这儿汪汪乱叫了,没用的。我还不容易抱上了这么棵摇钱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你要是气不过,可以帮你朋友给我钱啊。”老太太说着,站起身来看了看墙上蒙了一层灰的钟接着竟然开始活动起身体来。“好了,你快走吧。我差不多该出去跳舞了。”
还能跳舞?这不是一点伤都没有吗?我后悔没有把这段话录音。朋友的工作刚干了一年,这事闹出去,工作肯定是没了,而每个月给这种死老太婆钱,对他来说不仅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更是天大的窝囊。
尽管我不是直接受到损失的人,也不是什么爱为朋友出头的好人,可这种恶心又卑鄙的话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已经完全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
我没有离开,而是冲上去抓住老太太的肩膀,她受到惊吓,回过头来一边大声问我干什么,一边狠狠地打我,还把恶心的灰色指甲在我脸上抓来抓去。我下意识地把她往后一推,她似乎是撞到了什么,接着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老太太,依旧没有反应,好像是死了一样,或者说,真的已经死了。
我杀了人。我惊慌失措地从冲哄哄的小平房,一路狂奔来到大街上。等意识恢复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警察局门前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为了减轻处罚,我立刻向警察自首,最后因为杀人判了我十一年,我也完全可以接受。可是那一百万又是什么?那老太太那里像有一百万的样子?有一百万还用得着讹我朋友吗?
后来我才知道,第一个跳出来提到这一百万的是死者的儿子。事发后他接到警察的电话到小平房认尸,据说他当时“一脸平静”,可第二天,他却满脸悲愤,痛哭流涕,说我不仅害死了她妈妈,还偷走了她辛苦攒下的一百万。
可从我家里,并没有搜出这一百万啊,银行账户也没有凭空多出来钱,这一百万说什么也不可能在我这里。
接着,就有警察从我家里搜出了高利贷的借条,借款恰好是一百万。上面还有我的签名和手印,证据确凿,法院这才判我归还者这一百万。
不用说,我从来没有借过什么高利贷,更别提一百万了。法官宣布结果后,我呆呆地望着我的律师,他是朋友帮我找来的。他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身后传来骚乱的声音,我听出了朋友的叫喊声,却没有力气再回头。我即将坐十一年大牢,还要白白赔偿一百万。
可我没有一百万。存款里顶多有三十万,父母早亡,除了老家的一块地什么都没留给我。
对了,就是那块地。法院将那块地强行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一百多万出售,钱全部赔给了老太太的儿子。
现在我,什么都不剩了。
十一年过去,走出监狱是,天正下着大雨,我没有伞,狱警也没有帮助我的意思。我尴尬地站在监狱前,大雨把我淋得从头湿到脚。
最后,还是朋友来接我了。他不相信我偷了那个老太太的钱,这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安慰,尤其是在我刚出狱的现在。
“我一直觉得,有愧于你。”朋友的工作已经上了正轨,他现在也算是社会中高阶级的人了。“你之前住的公寓早就不在了,我帮你找了个住的地方,先在那里安顿安顿,工作的事,我也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我点了点头,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断有雨水从头发里流到脸上,伴着雨水在划下脸颊。
几天后,天放晴了。我躺在朋友帮我租的公寓里,呼吸着所谓的自由的空气。
鬼使神差地,我回了趟老家,想看看那块被卖掉的地。
十一年过去,我的老家现在被开发成了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旅游度假景区,而原本属于我的那块地,现在已经盖上了一栋酒店。
我绕着旅馆走了一圈,停车场停的大都是豪车,进进出出的也大都是些有钱人。正在我心灰意冷打算离开时,两个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两个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后,又一起走进了酒店大门。两人的背影有些熟悉,我跟着他们走进酒店。他们两人在餐厅坐下,我则假装漫不经心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这下我看清楚了。这两个人一个是老太太的儿子,一个是从我家里找出高利贷欠条的警察,这两个人怎么会混在一起呢?
这时,又有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正装,脸上画着淡妆,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她坐在了那个警察身边,看两人亲密的样子,大概是夫妻。
我带着满肚子疑问从酒店大门出去时,恰好看到了挂在入口处的广告版。广告板上的照片,分明是刚刚那个女人。而照片旁边的职务栏上写的是,董事长。
我捏紧了拳头,走在自由的阳光下,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开始盘算怎么从这三个人身上把我失去的东西强制征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