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院本名目之为金人所作,盖无可疑。《辍耕录》云:“金有杂剧、院本、诸宫调。院本、杂剧,其实一也。国朝院本、杂剧,始厘而二之。”今此目之与官本杂剧段数同名者十余种,而一谓之杂剧,一谓之院本,足明其为金之院本,而非元之院本,一证也;中有《金皇圣德》一本,明为金人之作,而非宋元人之作,二证也;如《水龙吟》《双声叠韵》等之以曲调名者,其曲仅见于《董西厢》,而不见于元曲,三证也;与宋官本杂剧名例相同,足证其为同时之作,四证也。且其中关系开封者颇多,开封者,宋之东都,金之南都,而宣宗贞祐后迁居于此者也,故多演宋汴京时事,“上皇院本”且勿论,他如郓王、蔡奴,汴京之人也,金明池、陈桥,汴京之地也,其中与宋官本杂剧同名者,或犹是北宋之作,亦未可知。然宋金之间,戏剧之交通颇易。如杂班之名,由北而入南,唱赚之作,由南而入北(唱赚始于绍兴间,然《董西厢》中亦多用之);又如演蔡中郎事者,则南有负鼓盲翁之唱,而院本名目中亦有《蔡伯喈》一本,可知当时戏曲流传,不以国土限也。
七古剧之结构
宋、金以前,杂剧院本,今无一存。又自其目观之,其结构与后世戏剧迥异,故谓之古剧。古剧者,非尽纯正之剧,而兼有竞技游戏在其中,既如前二章所述矣。盖古人杂剧,非瓦舍所演,则于宴集用之。瓦舍所演者,技艺甚多,不止杂剧一种;而宴集时所以娱耳目者,杂剧之外,亦尚有种种技艺。观《宋史·乐志》《东京梦华录》《梦粱录》《武林旧事》所载天子大宴礼节可知。即以杂剧言,其种类亦不一。正杂剧之前,有艳段,其后散段谓之杂扮(见第六章),二者皆较正杂剧为简易。此种简易之剧,当以滑稽戏、竞技游戏充之,故此等亦时冒杂剧之名,此在后世犹然。明顾起元《客座赘语》谓:“南都万历以前,大席则用教坊打院本,乃北曲四大套者。中间错以撮垫圈,舞观音,或百丈旗,或跳队。”明代且然,则宋金固不足怪。但其相异者,则明代竞技等,错在正剧之中间,而宋、金则在其前后耳。至正杂剧之数,每次所演,亦复不多。《东京梦华录》谓:“杂剧入场,一场两段。”《梦粱录》亦云:“次做正杂剧,通名两段。”《武林旧事》(卷一)所载:“天基圣节排当乐次”,亦皇帝初坐,进杂剧二段,再坐,复进二段。此可以例其余矣。
脚色之名,在唐时只有参军、苍鹘,至宋而其名稍繁。《梦粱录》(卷二十)云:“杂剧中末泥为长,每一场四人或五人(中略)。末泥色主张,引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末色打诨。或添一人,名曰装孤。”《辍耕录》(卷二十五)所述略同。惟《武林旧事》(卷一)所载:“乾淳教坊乐部”中,杂剧三甲,一甲或八人或五人。其所列脚色五,则有戏头而无末泥,有装旦而无装孤,而引戏、副净、副末三色则同,惟副净则谓之次净耳。《梦粱录》云:“杂剧中末泥为长。”则末泥或即戏头;然戏头、引戏,实出古舞中之舞头、引舞(唐王建宫词:“舞头先拍第三声”,又“每过舞头分两向”,则舞头唐时已有之。《宋史·乐志》有引舞,亦谓之引舞头。《乐府杂录·傀儡》条有引歌舞者郭郎,则引舞亦始于唐也)。则末泥亦当出于古舞中之舞末。《东京梦华录》(卷九)云:“舞旋多是雷中庆,舞曲破前一遍,舞者入场,至歇拍,一人入场,对舞数拍,前舞者退,独后舞者终其曲,谓之舞末。”末之名当出于此。又长言之则为末泥也。净者,参军之促音,宋代演剧时,参军色手执竹竿子以句之(见《东京梦华录》卷九),亦如唐代协律郎之举麾乐作,偃麾乐止相似,故参军亦谓之竹竿子。由是观之,则末泥色以主张为职,参军色以指麾为职,不亲在搬演之列。故宋戏剧中净、末二色,反不如副净、副末之著也。
唐之参军、苍鹘,至宋而为副净、副末二色。夫上既言净为参军之促音,兹何故复以副净为参军也?曰:副净本净之副,故宋人亦谓之参军。《梦华录》中执竹竿子之参军,当为净;而第二章滑稽剧中所屡见之参军,则副净也。此说有征乎?曰:《辍耕录》云:“副净古谓之参军,副末古谓之苍鹘,鹘能击禽鸟,末可打副净。”此说以第二章所引《夷坚志》(丁集卷四)《桯史》(卷七)《齐东野语》(卷十三)诸事证之,无乎不合。则参军之为副净,当可信也。故净与末,始见于宋末诸书;而副净与副末,则北宋人著述中已见之。黄山谷〔鼓笛令〕词云:“副靖传语木大,鼓儿里且打一和。”王直方《诗话》(《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引)载:“欧阳公致梅圣俞简云:‘正如杂剧人,上名下韵不来,须副末接续。’”凡宋滑稽剧中,与参军相对待者,虽不言其为何色,其实皆为副末。此出于唐代参军与苍鹘之关系,其来已古。而《梦粱录》所谓“末泥色主张,引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末色打诨”,此四语实能道尽宋代脚色之职分也。主张、分付,皆编排命令之事,故其自身不复演剧。发乔者,盖乔作愚谬之态,以供嘲讽,而打诨,则益发挥之以成一笑柄也。试细玩第二章所载滑稽剧,无在不可见发乔、打诨二者之关系。至他种杂剧,虽不知如何,然谓副净、副末二色,为古剧中最重之脚色,无不可也。
至装孤、装旦二语,亦有可寻味者,元人脚色中有孤有旦,其实二者非脚色之名。孤者,当时官吏之称;旦者,妇女之称。其假作官吏、妇女者,谓之装孤、装旦则可;若径谓之孤与旦,则已过矣。孤者,当以帝王官吏自称孤寡,故谓之孤;旦与妲不知其义。然《青楼集》谓张奔儿为风流旦,李娇儿为温柔旦,则旦疑为宋元倡伎之称。优伶本非官吏,又非妇人,故其假作官吏妇人者,谓之装孤、装旦也。
要之:宋杂剧、金院本二目所现之人物,若妲,若旦,若徕,则示其男女及年齿;若孤,若酸,若爷老,若邦老,则示其职业及位置;若厥,若偌,则示其性情举止(其解均见拙著《古剧脚色考》);若哮,若郑,若和,虽不解其义,亦当有所指示。然此等皆有某脚色以扮之,而其自身非脚色之名,则可信也。
宋杂剧、金院本二目中,多被以歌曲。当时歌者与演者,果一人否,亦所当考也。滑稽剧之言语,必由演者自言之;至自唱歌曲与否,则当视此时已有代言体之戏曲否以为断。若仅有叙事体之曲,则当如第四章所载史浩《剑舞》,歌唱与动作,分为二事也。
综上所述者观之,则唐代仅有歌舞剧及滑稽剧,至宋、金二代而始有纯粹演故事之剧。故虽谓真正之戏剧,起于宋代,无不可也。然宋金演剧之结构,虽略如上,而其本则无一存。故当日已有代言体之戏曲否,已不可知。而论真正之戏曲,不能不从元杂剧始也。
八元杂剧之渊源
由前数章之说,则宋、金之所谓杂剧院本者,其中有滑稽戏,有正杂剧,有艳段,有杂班,又有种种技艺游戏。其所用之曲,有大曲,有法曲,有诸宫调,有词,其名虽同,而其实颇异。至成一定之体段,用一定之曲调,而百余年间无敢逾越者,则元杂剧是也。
元杂剧之视前代戏曲之进步,约而言之,则有二焉。宋杂剧中用大曲者几半。大曲之为物,遍数虽多,然通前后为一曲,其次序不容颠倒,而字句不容增减,格律至严,故其运用亦颇不便。其用诸宫调者,则不拘于一曲。凡同在一宫调中之曲,皆可用之。顾一宫调中,虽或有联至十余曲者,然大抵用二三曲而止。移宫换韵,转变至多,故于雄肆之处,稍有欠焉。元杂剧则不然,每剧皆用四折,每折易一宫调,每调中之曲,必在十曲以上。其视大曲为自由,而较诸宫调为雄肆。且于正宫之〔端正好〕〔货郎儿〕〔煞尾〕,仙吕宫之〔混江龙〕〔后庭花〕〔青哥儿〕,南吕宫之〔草池春〕〔鹌鹑儿〕〔黄钟尾〕,中吕宫之〔道和〕,双调之〔〕〔折桂令〕〔梅花酒〕〔尾声〕,共十四曲,皆字句不拘,可以增损,此乐曲上之进步也。其二则由叙事体而变为代言体也。
宋人大曲,就其现存者观之,皆为叙事体。金之诸宫调,虽有代言之处,而其大体只可谓之叙事。独元杂剧于科白中叙事,而曲文全为代言。虽宋金时或当已有代言体之戏曲,而就现存者言之,则断自元剧始,不可谓非戏曲上之一大进步也。此二者之进步,一属形式,一属材质,二者兼备,而后我中国之真戏曲出焉。
顾自元剧之进步言之,虽若出于创作者,然就其形式分析观之,则颇不然。元剧所用曲,据周德清《中原音韵》所纪,则黄钟宫二十四章,正宫二十五章,大石调二十一章,小石调五章,仙吕四十二章,中吕三十二章,南吕二十一章,双调一百章,越调三十五章,商调十六章,商角调六章,般涉调八章,都三百三十五章(章即曲也)。而其中小石、商角、般涉三调,元剧中从未用之。故陶九成《辍耕录》(卷二十七)无此三调之曲,仅有正宫二十五章,黄钟十五章,南吕二十章,中吕三十八章,仙吕三十六章,商调十六章,大石十九章,双调六十章,都二百三十章。二者不同。观《太和正音谱》所录,全与《中原音韵》同。则以曲言之,陶说为未备矣。然剧中所用,则出于陶《录》二百三十章外者甚少。此外百余章,不过元人小令套数中用之耳。今就此三百三十五章研究之,则其曲为前此所有者几半。更分析之,则出于大曲者十一:
〔降黄龙衮〕(黄钟)〔小梁州〕〔六么遍〕(以上正宫)〔催拍子〕(大石)〔伊州遍〕(小石)〔八声甘州〕〔六么序〕〔六么令〕(以上仙吕)〔普天乐〕(《宋史·乐志》太宗撰大曲,有《平晋普天乐》,此或其略语也)〔齐天乐〕(以上中吕)〔梁州第七〕(南吕)。
出于唐宋词者七十有五:
〔醉花阴〕〔喜迁莺〕〔贺圣朝〕〔昼夜乐〕〔人月圆〕〔抛球乐〕〔侍香金童〕〔女冠子〕(以上黄钟宫)〔滚绣球〕〔菩萨蛮〕(以上正宫)〔归塞北〕(即词之〔望江南〕)〔雁过南楼〕(晏殊《珠玉词》〔清商怨〕中有此句,其调即词之〔清商怨〕)〔念奴娇〕〔青杏儿〕(宋词作〔青杏子〕)〔还京乐〕〔百字令〕(以上大石)〔点绛唇〕〔天下乐〕〔鹊踏枝〕〔金盏儿〕(词作〔金盏子〕)〔忆王孙〕〔瑞鹤仙〕〔后庭花〕〔太常引〕〔柳外楼〕(即〔忆王孙〕以上仙吕)〔粉蝶儿〕〔醉春风〕〔醉高歌〕〔上小楼〕〔满庭芳〕〔剔银灯〕〔柳青娘〕〔朝天子〕(以上中吕)〔乌夜啼〕〔感皇恩〕〔贺新郎〕(以上南吕)〔驻马听〕〔夜行船〕〔月上海棠〕〔风入松〕〔万花方三台〕〔滴滴金〕〔太清歌〕〔捣练子〕〔快活年〕(宋词作〔快活年近拍〕)〔豆叶黄〕〔川拨棹〕(宋词作〔拨棹子〕)〔金盏儿〕〔也不罗〕(原注即〔野落索〕。案:其调即宋词之〔一落索〕也)〔行香子〕〔碧玉萧〕〔骤雨打新荷〕〔减字木兰花〕〔青玉案〕〔鱼游春水〕(以上双调)〔金蕉叶〕〔小桃红〕〔三台印〕〔耍三台〕〔梅花引〕〔看花回〕〔南乡子〕〔糖多令〕(以上越调)〔集贤宾〕〔逍遥乐〕〔望远行〕〔玉抱肚〕〔秦楼月〕(以上商调)〔黄莺儿〕〔踏莎行〕〔垂丝钓〕〔应天长〕(以上商角调)〔哨遍〕〔瑶台月〕(以上般涉调)。
其出于诸宫调中各曲者二十有八:
〔出队子〕〔刮地风〕〔寨儿令〕〔神仗儿〕〔四门子〕〔文如锦〕〔啄木儿煞〕(以上黄钟)〔脱布衫〕(正宫)〔荼靡香〕〔玉翼蝉煞〕(以上大石)〔赏花时〕〔胜葫芦〕〔混江龙〕(以上仲吕)〔迎仙客〕〔石榴花〕〔鹘打兔〕〔乔捉蛇〕(以上中吕)〔一枝花〕〔牧羊关〕(以上南吕)〔搅筝琶〕〔庆宣和〕(以上双调)〔斗鹌鹑〕〔青山口〕〔凭栏人〕〔雪里梅〕(以上越调)〔耍孩儿〕〔墙头花〕〔急曲子〕〔麻婆子〕(以上般涉调)。
然则此三百三十五章,出于古曲者一百有十,殆当全数之三分之一。虽其词字句之数,或与古词不同,当由时代迁移之故,其渊源所自,要不可诬也。此外曲名,尚有虽不见于古词曲,而可确知其非创造者如下:
〔六国朝〕(大石)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五):“先君尝言宣和末,客京师,街巷鄙人,多歌蕃曲,名曰〔异国朝〕〔四国朝〕〔六国朝〕〔蛮牌序〕〔蓬蓬花〕等。其言至俚,一时士大夫亦皆歌之。”则汴宋末已有此曲也。
〔憨郭郎〕(大石)《乐府杂录·傀儡子》条云:“其引歌舞有郭郎者,发正秃,善优笑,闾里呼为郭郎,凡戏场必在徘儿之首也。”《后山诗话》载杨大年《傀儡诗》:“鲍老当筵笑郭郎”,则宋时尚有之,其曲当出宋代也。
〔叫声〕(中吕)《事物纪原》(卷九)《吟叫》条:“嘉祐末,仁宗上仙,四海遏密,故市井初有叫果子之戏。其本盖自至和嘉祐之间叫〔紫苏丸〕,泊乐工杜人经十叫子始也。京师凡卖一物,必有声韵,其吟哦俱不同。故市人采其声调,间以词章,以为戏乐也。今盛行于世,又谓之吟哦也。”《梦粱录》(卷二十):“今街市与宅院,往往效京师叫声,以市井诸色歌叫卖合之声,采合宫商,成其词也。”
〔快活三〕(中吕)《东京梦华录》(卷七)关扑有名者,任大头、快活三之类。《武林旧事》(卷二)舞队有《快活三郎》《快乐三娘》二种,盖亦宋时语也。
〔鲍老儿〕〔古鲍老〕(中吕)杨文公诗:“鲍老当筵笑郭郎。”《武林旧事》(卷二)舞队中有《大小斫刀鲍老》《交衮鲍老》,则亦宋时语也。
〔四边静〕(中吕)《云麓漫钞》(卷四)“巾之制,有圆顶、方顶、砖顶、琴顶,秦伯阳又以砖顶服去顶上之重纱,谓之四边净。”则此亦宋时语也。
〔乔捉蛇〕(中吕)《武林旧事》(卷二)舞队中有《乔捉蛇》,金人院本名目中亦有《乔捉蛇》一本。
〔拨不断〕(仙吕)《武林旧事》(卷六)唱〔拨不断〕有张胡子、黄三二人,则亦宋时旧曲也。
〔太平令〕(仙吕)《梦粱录》(卷二十):“绍兴年间,有张五牛大夫,因听动鼓板中有〔太平令〕或赚鼓板,遂撰为赚。”则亦宋时旧曲也。
此上十章,虽不见于现存宋词中,然可证其为宋代旧曲,或为宋时习用之语,则其有所本盖无可疑。由此推之,则其他二百十余章,其为宋金旧曲者,当复不鲜,特无由证明之耳。
虽元剧诸曲配置之法,亦非尽由创造。《梦粱录》谓宋之缠达、引子后只有两腔,迎互循环。今于元剧仙吕宫、正宫中曲,实有用此体例者。今举其例,如:马致远《陈抟高卧》剧第一折(仙吕)第五曲名,实以〔后庭花〕〔金盏儿〕二曲迎互循环。今举其全折之曲名:
〔仙吕·点绛唇〕〔混江龙〕〔油葫芦〕〔天下乐〕〔醉中天〕〔后庭花〕〔金盏儿〕〔后庭花〕〔金盏儿〕〔醉中天〕〔金盏儿〕〔赚煞〕。
郑廷玉《看钱奴买冤家债主》第二折,则其例更明:
〔正宫·端正好〕〔滚绣球〕〔倘秀才〕〔滚绣球〕〔倘秀才〕〔滚绣球〕〔倘秀才〕〔滚绣球〕〔倘秀才〕〔塞鸿秋〕〔随煞〕。
此中〔端正好〕一曲,当宋缠达中之引子,而以〔滚绣球〕〔倘秀才〕二曲循环迎互,至于四次,〔随煞〕则当缠达之尾声,惟其上多〔塞鸿秋〕一曲。《陈传高卧》剧之第四折亦然。其全折之曲名如下:
〔正宫·端正好〕〔滚绣球〕〔倘秀才〕〔滚绣球〕〔倘秀才〕〔叨叨令〕〔倘秀才〕〔滚绣球〕〔倘秀才〕〔滚绣球〕〔倘秀才〕〔三煞〕〔二煞〕〔煞尾〕。
元刊无名氏《张千替杀妻》杂剧第二折亦同:
〔端正好〕〔滚绣球〕〔倘秀才〕〔滚绣球〕〔倘秀才〕〔滚绣球〕〔倘秀才〕〔滚绣球〕〔叨叨令〕〔尾声〕。
此亦皆以〔滚绣球〕〔倘秀才〕二曲相循环,中惟杂以〔叨叨令〕一曲。他剧正宫曲中之相循环者,亦皆用此二曲,故《中原音韵》于此二曲下皆注“子母调”。此种自宋代缠达出,毫无可疑。可知元剧之构造,实多取诸旧有之形式也。且不独元剧之形式为然;即就其材质言之,其取诸古剧者不少。兹列表以明之:
元杂剧
作者剧名宋官本杂剧金院本名目其他
关汉卿姑苏台范蠡进西施范蠡董颖〔薄媚〕大曲
同包待制三勘蝴蝶梦蝴蝶梦
同隋炀帝牵龙舟牵龙舟
同刘盼盼闹衡州刘盼盼
高文秀刘先主襄阳会襄阳会
白朴鸳鸯简墙头马上
(一作裴少俊墙头马上)裴少俊伊州鸳鸯简
墙头马
同崔护谒浆崔护六么崔护逍遥乐
庚天锡隋炀帝风月锦帆舟牵龙舟
同薛昭误入兰昌宫兰昌宫
同封骘先生骂上元封陟中和乐
李文蔚蔡逍遥醉写石州慢蔡消闲
李直夫尾生期女渰蓝桥渰蓝桥
吴昌龄唐三藏西天取经唐三藏
同张天师断风花雪月风花雪月爨风花雪月
王实父(甫)韩彩云丝竹芙蓉亭芙蓉亭
同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莺莺六么董解元《西厢诸宫调》
李寿卿船子和尚秋莲梦船子和尚四不犯
尚仲贤海神庙王魁负桂英王魁三乡题宋末有王魁戏文
同凤凰坡越娘背灯越娘道人欢
同洞庭湖柳毅传书柳毅大圣乐
同崔护谒浆(见前)
同张生煮海张生煮海
史九敬先花间四友庄周梦庄周梦
郑光祖崔怀宝月夜闻筝月夜闻筝
范康曲江池杜甫游春杜甫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