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抱着手臂,斜靠在床柱上,居高临下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那种仿佛被看穿内心的感觉,令他十分不爽。
忍不住脱口道:“知道小云儿为何不等你醒来?因为,她今夜要娶亲,很忙!”
闻言,画楼的神情刹那静若死水,薄透的面容,如覆薄薄的冰,一触即碎。
那一缕未及收敛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边,他的神色极浅淡,平静之下却深藏着激烈的情绪。心痛如绞,酸涩难当。
他动了动嘴唇,分明想说点什么,无奈脑海里一片空白。
临渊静静看着他,神色悲悯。心底生出一丝后悔之意。身为孪生兄弟,彼此间又曾有过感应,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沈画楼的内心。他其实,深爱着小云儿。
分明深爱,却又强迫自己不爱,一次次将小云云推拒心门之外。他不知道,爱情若能强迫,就不叫爱。
心乱如麻,似酸涩似心疼的情绪,让临渊很不适应。他深吸了口气,将那种种情绪压下,勾了勾嘴角,忽而觉得,或许这是对沈画楼的一种惩罚。
惩罚他曾对小云云的伤害。
他不再看沈画楼一眼,径自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宫殿,徒留下,一个人的黯然神伤。
夜风吹送暗香来,沈画楼呆呆望着帐子,耳边依稀听得丝竹之音,才平静下来的心,陡然又如被撕裂般,剧烈的绞痛起来。
他想起来,今夜是她娶亲。
龙凤烛下,她一身红衣嫁裳,美艳如花,这样的场景不知在梦里出现过多少回,今日终于成真,那里面的主角,却不是梦里的他。
沈画楼蓦然挣扎着要起身,然而才起了一半,却又重重跌落回去。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闭上眼睛,唇被咬出了血。
小云儿……妹妹……他终于要彻底失去。
未央宫。
因饮了酒,云意已是有了几分醉意。
她被宫人扶入殿中,满目的红,喜庆的颜色陡然涨满眼底,让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是?”她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毕竟这里的布置分明就是新房。
“恭喜殿下。”宫人微笑着道了个喜,却也不解释,径自退了下去。
云里雾里的云意,狐疑着走入内殿,当看到坐在床榻边穿着大红吉服,盖着盖头的男子时,顿时惊怔得说不出话来。
她呆呆站在那里,几分酒意已经完全清醒。
这是什么情况?脑海里蓦然浮现刚才酒席间母后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时的诡秘笑容,不禁颤了颤:莫非,眼前的两个男子,就是母后口中所谓的“惊喜”?
一瞬间,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娶亲不可怕,可怕的一娶娶俩。而且,其中有一个还不知是谁?
若她没看错,靠左那位,当是子幽。
云意扶额,只觉头痛得厉害。她想了想,转身要走。
“爷,盖头还没掀!”刻板的嗓音响起,云意离开的脚步不禁滞了滞,终于还是缓缓转过身来,一步步朝左边的新人走了过去。
逃避不是办法。何况,她不能真个把子幽丢下不管。对于她,或许觉得是母后的一场恶作剧。但对子幽,意义却全然不同。
今夜,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她若就此离开,对子幽,是一种伤害。
禁咒的发作,他的心事昭然若揭。她还能装作无动于衷么?
云意毫不迟疑,掀开了红色的盖头。瞬间,满目春色,令她心神一荡。
淡漠刻板的子幽,一袭红衣,衬得容颜似雪,飘渺幽深的眼眸被烛光倒影了亮烈的红,如开出了绝世的红莲,妖冶热烈,美不可言。
“爷,酒。”失神间,子幽蓦然握住她的手腕,异乎寻常的温度,几乎让她整个手都要烧起来。
云意循着他的目光,看见放着旁边桌子上的金色酒杯。抬起手掌,隔空将酒杯摄了过来,下意识地递给子幽……
当手臂被子幽勾住,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喝合卺酒?
她迟疑的眼神,恰对上他如水波荡漾的目光,那般动人婉转的情致,陌生却又让她不禁心悸。
冰凉的酒液穿喉而过,化作火辣辣的情潮在心间翻涌。
云意恍惚,觉得自己是否在做梦?
今夜的子幽,仿佛换了个人……正想着,却又听得子幽问道:“那人,是去是留?”
床的那头,穿着红色锦绣吉服,外罩着好几层纱衣,就连盖头都比寻常要华丽许多的男子,始终安静。哪怕此刻,被子幽点名,也纹丝不动。
云意甩了甩头,只觉哭笑不得。母后若是真要成全她和子幽,缘何还要多塞一个人?
不过,她并没有多作纠结,指着那人,冷声命令道:“出去。”
她可以确定,那人并非风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客气。
那人置若罔闻,依旧纹丝不动。
云意不耐地上前,一把扯下那长至膝盖的华丽盖头。那人正好仰着脸,细长的眼微微眯起,注视着她,闪烁着狡猾的笑意:“小云儿,同是你的夫婿,厚此薄彼,可不行哦!”
宝湘,那人竟然是宝湘!云意盯着他,半晌无语。
母后果然给了她好大个“惊”喜。若的寻常,还好打发。可为何偏偏是这个死妖孽?
“小云儿,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宝湘笑眯眯抓住她的手,笑得妩媚妖娆:“春宵苦短,我们还是早些完成这些仪式,也好、早些歇息!”
云意冷冷甩脱他:“宝湘,别试图挑衅我的耐性。趁我耐心还没耗尽之前,识相的就快滚!”
“今夜可是你我大喜的日子,可别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宝湘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手指轻抚着吉服上的刺绣,斜眸微睨,媚眼如丝:“何况,这其中还有母后的一番苦心。小云儿,莫非也要辜负么?”
云意淡淡一哂:“别拿母后来压我。母后从不强迫我做任何事,也不知你耍了什么手段,让母后言听计从……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伤害母后之事,休怪我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