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意中分明隐含一丝嘲弄,沈画楼却视而不见,滚动轮椅,来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小云儿,放下仇恨,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放下?”云意倏然盯着他,目光犀利:“不,我放不下。师父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抛却七情,心中无尘。我却只是区区俗人,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无一能舍。爱的,去争取,恨的,设法毁灭。”
顿了顿,蓦然冷冷一笑:“师父劝我放下仇恨,是当真为我好,还是担心我去向临渊寻仇?”
提及临渊,沈画楼平静无波的完美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过刹那之间又恢复静水无波的清冷。
“凡事有因果。当初临渊助纣为虐,夺你原氏江山,手染血腥无数,你若寻仇,也是他罪有应得。我不会插手,亦不过问。”
闻言,云意心头愈冷:“不愧是蜀山中人,无情无爱,无心无我。师父,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就可以得道成仙了!”
说完,不再看他,跃上吱嘎兽的脊背,俯视他道;“徒儿在此预祝师父早日得道。就此拜别,后会无期!”
从前都是她追随他的脚步,这次,决意斩断这段孽缘,是她、不要他!
吱嘎兽迈动沉重的脚步,顿时引起一阵剧烈的震动,四周树木簌簌作响,落叶纷飞。
她侧身而坐,身姿慵懒,神色妩媚,像只妖精,迷惑了人后,决然而去。
“小云儿。”他伸手往吱嘎兽的后腿上轻轻拂过,庞大的吱嘎兽顿时僵硬起来,寸步难行。
“吼、吼!”被莫名禁锢的吱嘎兽不耐地刨着地面,口中发出阵阵嘶吼。
“师父,莫非真要彼此撕破脸?”云意居高临下,冷睨着他。
沈画楼神情如镜,清冷如云中仙,飘渺如空中月,剔透的手指忽而轻轻握住她的一只脚,云意不禁轻轻一颤,瞪大眼睛,他却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翻看她的脚底,淡淡道:“伤了。”
她低眸,白嫩的脚心处伤痕斑驳,还残留着血迹。那是,地面的石子所伤。
她却丝毫没有感觉。云意怔然,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无动于衷。
“嘶”沈画楼撕下一片衣角,为她小心擦去伤口处的泥污还有碎石,又掏出一瓶药膏仔仔细细地涂抹,最后再撕下一片衣角将那小巧的玉足包扎好……
当他伸向她另一只脚,云意将腿一缩,面无表情道:“不必。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身体的伤害犹可痊愈,心伤却无法弥补。
他微抬目光,静静看了她一眼,继而收回手,没再坚持。“吱嘎兽威力强悍,然到底灵智未开,它是走不出蜀山的。当年,子幽也是偷了我的魂玉才得以出去。”
“那我——”云意忽而俯下身子,白嫩细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秀丽的下颌,嗜血双瞳,紧紧锁着他,嘴边勾起一缕玩味的笑,一字一句道:“以你为质,如何?师父如今已是蜀山掌门,除了上头几个老东西,底下皆是你的弟子。有你在手,不信蜀山派敢不放行!”
即便被调戏,沈画楼依旧波澜不兴,流动着清冷月华的眼眸,无喜无怒。
这样静若止水的神态,却恰恰是云意最厌恶的,她冷冷一嗤,蓦然纵身而下,径自坐到他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指尖触及他的肌肤,触手微凉细腻无比。所谓冰肌玉骨,大约便是如此罢。
如此亲昵,他却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生性高洁,素爱幽兰,便是呼吸也染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她目不转睛注视他,绝艳的眉目间张扬着一抹邪气,玉指轻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衣带,神色之间懒散而妖娆:“师父,你说,若是蜀山满门,看着你我如此亲密,会作何感想?”
沈画楼神情自若,坐怀不乱。
云意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头,“师父……画楼,知不知道,我肖想你、很久了……”
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轻轻撩拨。
他纹丝不动,安静如石雕。然而,清冷的眼眸之中,却泛起一丝波澜。
“师叔祖!师叔祖——师,呃?”清岚狂奔而来,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目中最为尊敬的师叔祖,竟然将师叔搂在怀中……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云意眼波流睇,朝他妩媚一笑,小少年顿时如失了魂般,痴痴望着她。
却见她倾身,在师叔祖唇上落下一吻。
心猛被什么给扎了下,清岚蓦然跳起来,尖叫一声,双手捂脸,转身就跑。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云意不禁失笑,还真是可爱的少年。看样子,当是刚入蜀山不久,功力低浅,性子率真。不知数年之后,是否也会变成与眼前之人如出一辙的性情?
“玩够了么?”耳边,是他淡然平静的话语。
云意转眸,定定看了他一会,缓缓离开他的怀抱,摊开手掌,一枚白色的水月花形状的内中流动着诡异的红丝的玉牌安静地躺在掌心,她蓦然展颜一笑,风情入骨,极致妖娆。
“魂玉到手,师父,你阻止不了我!”
沈画楼淡淡扫过那枚魂玉,轻轻合了合眼,似乎有些疲惫,他轻声问道:“小云儿,难道你不想知道,王者之钥的秘密?”
云意心念一动,目光落处,他摊开的掌心处,赫然就是那枚被她嫌弃的破戒指。
听得他继续道:“你如今拥有的力量,或可横行龙延,然而,若遇上天璇的武学巅峰,只怕还不足以应对。”
“这算利诱?”云意淡淡一哂,伸手就去抓那戒指,却有人比她更快,一阵风卷来,听得一个苍老的嗓音,声若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此物不可给她!”
云意手背一痛,猛地缩回手,却见一人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色宽袍立在沈画楼身侧,指着他,痛心疾首道:“前车之鉴,血的教训还不足以使你醒悟?竟还想将这玩意交还给她,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师尊。”沈画楼淡淡一礼,并没有回应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