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一连几天没有来学校找我,星期六上午突然来了,说是要请学校的几个老乡吃饭。这几天我的心情糟透了,干什么总是想李铃。我们学校是由一所师专学校和理工学校合并到一起的,校址不在一起,我们中文系住宿在师专这边,上课在理工那边,李铃她们住宿在理工那边,上公共课和实验课在师专这边。一个星期我们有几天在路上相遇的时候,这个时候是我开心的时候,也是痛苦的时候,总是渴望见到李铃,又害怕见到她。见了她,我痛苦的不可遏制,但心里很踏实。偶尔一次没有遇到她,心里总是为她不去上课想种种的理由,一整天心神不宁。李铃因为漂亮和故事多,永远是人们注意的焦点,那些知道我们关系的同学不时把她的消息告诉我,我每天好像活在地狱中。老季请客,我想到他和王丽,羡慕的厉害。
没有想到老季把房子已经收拾好,搬过来了。这是一间极普通的窑洞,一进门就是炕,在墙角叠着一摞铺盖,盖着一块鸳鸯戏水的被单。被单不大,只盖住中间一部分,看着那些交错叠在一起的被子和褥子,并排放的两只枕头,我的思想飞了起来。老季请我们吃饺子,但没有擀面棒,就由王丽和几个女同学用手捏饺子皮。王丽的手白白嫩嫩,手指纤长,虎口处有一个痦子,圆圆的一团面,在她手里转来转去,面转她那个痦子仿佛也转,面越来越薄,她把弄好的饺子皮放下后,上面还有她模糊的指纹印。那天的饺子包了好长时间,吃起来格外香。老季买了酒,每个人都喝了。在大学时期,每一次聚会,女老乡或女同学们都喝酒,毕业后很多人突然就不喝了。这顿饭一直弄了好几个小时,收拾好以后,天已经快黑。我们一起去看录象。
那天放什么录象我忘记了,只记得人特别多,阶梯教室里很热。看到一半的时候,王丽说很难受。老季带她去了院子里,我们也跟出来。王丽的脸色苍白,呼吸非常急促。大家都说去医院,王丽说什么也不去,老季也说不去。我们扶着王丽回他们的屋子,走在路上,王丽的身子抖起来,还吐白沫,我们担心是酒精中毒,再次说去医院,王丽已经有些昏迷,但拼命摇头,老季说不用去。王丽的样子害怕极了,我们几个站在马路中间,拦住一辆小车,说有人病了,让司机帮忙送一下。司机瞅瞅我们,把车门打开。老季抱着王丽进了车里,我们跟在后边跑。回了他们的屋子,王丽的身子变的特别僵硬,一点知觉也没有了。我们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时老季显得比我们镇静,他说王丽昏迷了,让我们帮着往过揉。老季抱着王丽的头,切着她的人中喊她的名字。我们几个抱胳膊的抱胳膊,搬腿的搬腿,用劲窝回去,拉直,谁都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我们觉得今天要出大事。
慢慢地发现搬她的胳膊和腿的时候不太僵了,然后她脸上出现红晕,我们更加用劲,终于王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们都摊在炕上。王丽醒过来之后,说好累,然后喝水。过一会儿,和平时一模一样了。老季说,楼门快关了,让我们赶紧回。走在路上,大家都不知道刚才王丽到底怎么回事?到师专校门口的时候,我不想回,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要见到李铃。
我跑到理工那边,离关楼门的时间差十分钟了,她们这边宿舍是单元楼,我用劲敲她的宿舍门,门开的时候,有一股热乎乎的气流跑出来,她们说李铃没有回来。我在楼前等到学校保安把楼门锁上,李铃还没有回来。校园里空荡荡的,楼上不断有欢笑声传出来,我不知道李铃哪里去了。在她楼下一直等了一个小时,她还没有回来。我知道她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我跑到操场,发了疯似的跑了一会儿,心里还是痛的厉害,便躺下来,像驴一样在地上打起滚来,等累的再也不想动的时候,我又来到李铃楼前,每个窗户里都黑乎乎的,我知道李铃肯定还没有回来。爬窗子回了我们宿舍,躺在床上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开楼门的声音一响,我就冲下楼去,往理工那边跑。头沉的要命,短短一段距离,觉得好像在登天。到了理工那边,由于是星期天,院子里人很少,我蹲在她们楼前,希望能听到从里面传来李铃的笑声、说话声,要是能等到她们宿舍的人,更幸运。可是等了一会儿,我看到李铃从学校外边回来,偌大的校园内只有她一个人走过来,太阳已把它的光辉毫不吝惜地洒在每一个角落,李铃身上也不例外。她像从一个极黑的地方回来,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发青,走近的时候发觉她眼圈也发黑。她轻飘飘地瞟了我一眼,怕冷似的把衣服裹了裹,加快步子低头走进楼道。我伸出手想抓住她,不知道她怎样反应,怕让别人看见,想了想没有动。我在楼下继续等,希望李铃能下来。楼里的人慢慢出来了,她们有的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像一只只母猫,有的穿着运动服蹦蹦跳跳,像只兔子。李铃像什么呢?公鸡。出众、占有欲强。
又等了一会儿,出去锻炼的人们陆续往回返,楼上的人们拿着饭盆出来,饭的香味飘了过来,我想应该给李铃打上饭,拿上去,可是我一直鄙视这样的行为。我希望她下来,宁愿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掏出来,请她吃饭。
好多人吃完饭往回走,李铃宿舍认识我的人看我,我恨不得有件隐身衣披上。那些吃完饭的女生们化好妆出去逛街,饭厅的门关了。李铃肯定知道我在楼下,她们宿舍的人一定对她说。我不知道李铃为什么总是这么心硬,我的尊严在她面前慢慢被蹭光。
回师专的时候,我走的特别慢,我希望背后突然有人喊我,走着走着,猛回一下头,希望李铃在后面悄悄跟着我。我越来越失望,李铃不可能来了。我们俩从来缺乏一种默契,可是我就是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