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还是天天晚上去服侍,他把抚摸小茹当作是每天的功课了。如果说起先他确实有“性”方面的欲望,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性”了,更多的是“心”了,凭他有限的病理知识,他自我感觉,女人的那两个地方最敏感了,如果我长期抚下去,是不是能早日催她醒过来呢?他无法与别人交流,只能自己体会,他天天认真地做,这是他陪小茹的常规工作了。而且,他给小茹的搽身也日益长进,角角落落,犄犄旮旮都认认真真擦到,上面擦了擦下面,正面擦了擦反面,这样也可使小茹减少生褥疮的可能,这是医生交待的。他还想出了新的服侍方法:梳头。他以为天天给她梳头,也许能刺激她早日苏醒,他知道那里神经特别发达,所以应该多做做。他到店里特意去买了一把牛角木梳,据说这种木梳梳头效果最好,这是他听来的,管它对不对,他试着去做。洗头不方便,他就给她多梳梳,用热毛巾多擦擦,他还感觉脚底也是一个穴位较多的地方,他天天为小茹挠,有时小茹的脚会稍微动动的,他心里会高兴起来,他想:大概她就会醒的。他在尽力做一个丈夫对妻子该做的事,而不是他自认为的所谓男女朋友该做的事,他真的不容易。
大概四、五个月以后的一天,他一手按着小茹的肚子,一手轻轻用热毛巾给她擦身,他忽然感觉小茹的肚子好像大了一些,他不相信鼻饲的食物会太多的,因为那是院方规定死的,不可能多饲了使肚子大出来了,那不要死人了吗?他轻轻地揉揉,似乎里边有小小的微动,他把耳朵凑上去听听,好像有点小动静。第二天,他把发现的情况跟接他班的准丈母娘说了。
傍晚,他去接班时,他准丈母娘哭丧着脸对他说:“阿兴啊,”还没说,泪已满面,“小…小茹她…”“姆妈,你别哭,有话你尽管说吧。”他准丈母娘一边将围帘围起来,一边拉着阿兴的手说:“阿兴啊,我怎么这样不幸呢,”手绢使劲搽着止不住的泪水,“她有孩子了。”阿兴犹如听到晴天霹雳,两眼瞪得老大,“这怎么可能?!”
这一晚,阿兴在做完了该做的一切以后,无论如何睡不着,原来夜深人静后,他伏在小茹的床沿上,可以睡个大半夜,所以这样长期的服侍,他还挺得过来,可今晚他无法入睡了,这孩子肯定是那两王八蛋的,这叫我怎么受得了,如果将来她醒了,我娶她已不是处女,她人好,是别人强加的,我还可以忍受,而现在,还要叫我做孩子现成的爸爸,你说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忍受?再说,我将来还要不要生孩子?我老妈会答应吗?一系列的问号在他脑海里打旋,你说他能睡得着吗?
交接班的时候,两个人都眼睛有问题了,一个是哭得红肿的,一个是少睡布满血丝的。告别时也不像平时互道再见,准丈母娘轻轻地对他说:“你别来了…”阿兴没作声,只是垂头丧气默默地走了。
第二天傍晚,当太阳还未完全下山时,阿兴还是到了,他准丈母娘一惊,她想不到阿兴还会来的。“你…怎么…还来呀…”阿兴却坚定地说:“姆妈,我想通了,孩子是没错的,虽然小茹由于身体的原因不能打掉,但我能接受。”准丈母娘的泪又扑扑簌簌下来了:“这怎么对得起你呢?你还要做人呐!”“姆妈,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能做人呢?姆妈,你放心,小茹这辈子我娶定了,我只要她早点醒过来,别的我不管。”准丈母娘被他感动了,已没话可说了,只是不停地擦泪。
大概到了九个月左右,医生说,由于病人不能动,所以小孩的胎位不正,脐带已绕在小孩的脖子上,小孩的营养供不上了,如果等到足月出生,孩子还是长不大的了,建议剖腹产。经过小茹爸妈、阿兴的商量,就照医生说的剖腹产吧,救人要紧呐。当一对双胞胎男孩呱呱坠地时,怪了,小茹居然也醒了,医生第一个看到,她们也惊呆了,不知是母性还是手术,抑或两者兼而有之。两小孩由于没满月,再加上是双胞胎,体重较轻,一个三斤八两,一个四斤二两,所以体质较弱,进了暖箱。小茹像是一场长梦刚睡醒,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苍白的脸色,茫然的眼神,不断喃喃自语:“孩子不要,孩子不要。”
一个月以后的一个早上,那天风和日丽,母女仨叫了一辆三轮车出院了。小茹的家也是极其普通的家,两间面南的平房,大约三十多个平方一间,三分之二拦开做房间,三分之一做日用和过道,靠正房的西边,还搭出了一个约二十多平方的烧饭间,乡下当时都叫“偏”,里边砌了一副灶头,靠近灶边还有一只煤球炉,平时主要靠煤球炉烧饭做菜,灶头是有多余的柴草才烧的。靠“偏”的外边,紧挨着墙,还挖了一口井,用水主要就靠它了,正房的东边还搭了一个约二十多平方的“偏”,这是放杂物的,四间房成一字排开。小茹母子被安排在西边的一间房里,里边就一床,一衣柜,一樟木箱而已,噢,还有一台缝纫机,这在当时的乡下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小茹妈把小茹扶到床上,两小外孙一左一右睡在小茹的两旁,小茹她爸,一边在叹气,一边在烧水潽蛋给小茹吃。很显然,按常理来说添了一对双胞胎应该是高兴的,然而,现在因是这样遭贱得来的,怎么能让这家人高兴得起来呢,人家问起来,孩子他爹是谁,啥时结的婚,喜糖发过吗,喜酒喝过吗……,一系列的问号,叫人怎么回答?说穿了,也就是这脸怎么在人家面前放呐,所以也实在难怪小茹他爸妈要叹气的了。
吃过晚饭,阿兴来了,他到了小茹的房间。小茹她爸妈在灶偏间里发生不愉快,她爸气咻咻地说:“把孩子抱到唐林家去,我们不养逆种的孩子。”她妈苦苦地说:“你叫唐林的爸妈怎么养这两个孩子,他们可以说不是他们的孩子的,还有杨根呢。”她爸抽着烟,眼睛盯着灶台上画的财神发愣,也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娘子的辩驳了,她妈继续说:“老头子,今后你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你看小茹现在比在医院里时好多了,好像蛮喜欢孩子的了,毕竟是她自己的血肉啊,现在的病关键是阿兴怎样,他要是嫌弃,那我们也没办法了,他要不嫌弃,他不就是现成的爸爸嘛。”她爸把眼睛移向了门外,把烟蒂扔了出去,叹出一口粗气,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傍晚,阿兴提着水果、鱼肉等来到小茹家,大家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吃饭,小茹是在床上吃的,她妈还不让她下地。她爸边喝着小酒,边试探性地说:“阿兴啊,双胞胎好玩吗?”言下之意就是你喜欢吗?阿兴是高中生,不过当时大学难考,再加个体户钱好赚,所以他就做起了贩鱼的行当,至于话,他是听得来的,“爸,”叫小茹的妈已经叫妈了,叫小茹的爸自然也叫爸了,“好玩,太好玩了,我喜欢。”这是阿兴的真实流露,因为他在医院里时已跟他未来的丈母娘说过了,他太爱小茹了,所以,小茹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了。他丈人这下心里有底了,他喝上一口劣质的白酒,皱皱眉,搛一粒花生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好,我也喜欢,不过,我得去唐家讨个说法,他们的逆子作的孽,不能这样就随便过去了。”“好,这倒是要说的,犯了罪应该要担当的。”小茹她妈边盛着锅里的青菜边说:“那你抓紧时间去。”
第二天小茹的爸从戴朗家回来说:“他们不承认,说还有钟强呢,怎么就一定是他们戴朗的种呢。”阿兴说:“那不要紧,去做亲子鉴定。”
天下的事也真怪,鉴定做下来,两个孩子的爹不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一个确定是戴朗的,另一个无疑是钟强的了。这样,钟强的家本就烂得不成样,要他家付一个孩子的抚养费,那是天方夜谭了,而戴朗家比钟强家条件稍微好些,自然就得担负起一个孩子的抚养费,小茹的爸跟他们戴家说了,“你们要是想赖皮,我就将孩子抱来!”戴家也没辙了。小茹他爸还说:“戴朗他爸气得将一根拖把往门前的一棵杨树上扫去,腕子那么粗的杆子,一下就折断了,他一边骂娘,一边嘴角里还夹出白沫,眼睛是发红的,脸色是发青的,好像要杀人一样,我看着真作孽啊,小逆种啊,你们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啊,你们害了多少人家啊!”
一件事刚处理好,一件事又接踵而至:这两孩子的户口怎么报?父亲是谁,姓那家的,叫什么名。别小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弄得不好,也要带来很大的麻烦的。不过由于阿兴的大度,这些事很顺利地解决了。小两口先把结婚证给办了,户口就报在小茹家,父亲就是阿兴,因为出生证上已经是挂了陈阿兴的名了,当然要保持前后一致的呀,不过姓呢还是姓了小茹家的郝姓,名字嘛,为了好叫一点,大的就叫大宝,小的就叫二宝,这事在别人家里可能要费一些周折,但在这两家人家那里,就简单得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及其顺当地就搞定了,阿兴的心胸是宽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