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帐垂地,满目奢华。
锦绣殿里,衣着暴露的娇俏男子赤足嬉闹。
白颜于珠帘之后,随意扯过一个,两人便笑作一团。
“女王……”
不同于苏亦的清冷,怀中的男子眉目妖娆,声音里带着白转千回的柔媚。
当真是比女子还娇上三分。
如此便好。
白颜垂下眼,红唇便在男人光洁如瓷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这公子生的好生俊俏,恭喜女王,又得佳人。”
宋云轻端起酒盏,原本就尖锐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刻意。
“宋卿若喜欢,今日便叫这公子收拾了包袱到你府上。”
隔着帘子,白颜望她一眼,轻声笑道。
“臣又说错话了,这天下谁人不知女王只倾心正君一人?”宋云轻嘴角的笑越发肆意,做戏也做得惟妙惟肖,“旁人如何俊俏,自然是无关的。”
白颜又怎么不知宋云轻一片苦心,可是知晓,又能作何?
十年,整整十年,她放任苏家大权在握,每日上演这纸醉金迷的闹剧,又能作何?
世人皆道,她昏庸无能,自登基以来,不理政事,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殊不知,她何尝是在放纵她自己,她只不过是在宽恕他,让天下人宽恕他。
至于这骂名,又算的了什么?
“都退下吧。”
白颜像是累极了,瘫坐在主位上,红唇微启,似一声喟叹。
在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做戏,有些人为了掩饰自己,有些人为了表达欢喜。
哪怕是这样的,笨拙,残忍,且卑劣的方式。
然而,屏风后的那一抹影子,依旧如初。
望着珠帘后的女子,宋云轻垂眸。
好久了,真的好久了,久到,她都不知,到底陪白颜演了多少场这样的戏,也不知,这,大同小异的台词,究竟要念到何时?
分明是那样好的女子,热烈,且张扬。
仿佛这世间一切,微如尘埃。
她曾以为,这样的女子,绝不会为情所困,绝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践踏自己身为国家统治者的尊严。
可是她错了,越是骄傲的人,内心就越执拗。
渗入骨血的执拗。
白颜爱一个人,可以爱到痴狂。
绝无仅有的痴狂。
如果爱情,付出代价就可以交换,那么,白颜就一定会倾尽所有,只为哪怕是,苏亦的回眸一顾。
那时候,哪怕他心里仍旧没有她,至少他眼里看到的,不再是一张脸,而是,白颜。
“小颜,不值得的,你看,他还是……”
皱眉,神色中有太多的不忍。
宋云轻甚至觉得,如若此刻再多说一个字,她就是这世上,最毒的恶人。
这是一个女子,放弃一切只属于她的,追逐的爱情啊。
旁观者,是要有多残忍,才会将事实真相,剖开摆在她眼前。
“苏亦。”
白颜无谓的笑笑,轻唤一句。
站起身,伸手掀了帘子,朝左侧勾了金丝的牡丹屏风走去。
薄而透的白纱,映出苏亦的影子。
他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捆着。
白颜伸出削葱般的手指,勾勒着牡丹的模样。
“今日这戏唱完了,正君以为如何?”
声音平静的,一丝波澜也无。
她的指甲涂了蔻丹,红如血,在雪白的薄纱上,投下小片的阴影。
苏亦瞧着,似乎笑了一下。
如果唇角弯起,就算是笑的话。
“白颜,你何苦?”
他的声音依旧,说出的话也是一模一样。
在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之后,他总是说——
白颜,你何苦?
她突然有点儿想笑。
是啊,白颜,你何苦?
何苦如此轻贱?
何苦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究竟何苦啊?
良久,白颜方才出声——
“苏亦,你能不能,喜欢我一下?”
她的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就像是祈求他杀她一般,她求他爱她。
不,不是爱,只是喜欢而已。
这女子做了这样许多,所求不过,他喜欢她,就像是喜欢柒月一样,喜欢她,哪怕是一瞬。
屏风后的人明显僵硬了一刹那,后又恢复如常。
“小颜,有些事,强求不来的。”
他终于不再叫她的名字,而是如小时候一般。
但是他,终究还是那样,残忍的未曾有一刻犹豫。
白颜只觉得,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一下子抽干了,下一刻便要跌坐在地。
她死死地抓住屏风的木框,精心修剪的指甲,还是折断了。
而宋云轻看着他二人,五指成拳,如若可以,她真想冲上去,一剑杀了苏亦。
然后,用匕首,一点一点的,将这男人的心剜出来,叫白颜瞧瞧,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