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城的这套房子的确极好,户型端正,采光优良,主卧室的小阳台都能看到长江上的船只和大桥。周边环境也好,配套设施完善,有商业圈和动物园。唯一只有交通稍显不便,在这里住家的人最好有车,而我还不会开车。
楚灿爸爸不接她的电话,她又打一次也没接,情形像是在开会。她也在床边坐下,和我微笑着说这张床垫好软,我站了起来,说再去看看房间。
“这间书房的朝向不好,不应该装百叶窗的,光线好暗。”她说。
“可以开灯。”我按下墙上的开关,书桌上亮起一盏荧光台灯。
“这个厨房的柜子太多了,空间都占满了。”
“有预留的位置,这里可以放冰箱。”我站在了墙角做示范。
“卫生间怎么是双人浴缸啊?瓷砖颜色也不好看。”
“还好吧,这是防滑地砖。”我过去拧了一下浴缸的水龙头,水流激烈。
她说客厅太空旷了,连通着大阳台,风吹着很冷。我过去拉上了阳台的玻璃门,把帘子也遮了起来,打开了空调的暖风。她说餐厅的浅色桌椅很不耐脏,杂物间最好多修一面墙柜,衣帽间的衣柜也太多了,那得买多少衣服……
“你不喜欢这房子?”我忍不住问。
“整体还不错,有些细节不够好。你喜不喜欢啊?”她问我。
“我觉得很好。”我说,“拿来出租可惜了。”
“如果是我们自己住呢?”她问。
“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有点冷清。”
“是哦,三间卧室呢。”她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瞅着卧室的走廊。
“你爸说过让我们来这里住?”我问。
“说过啊。去年十月我来重庆,他就说有套房子。初六那天他送我回来,看了我们住的地方,说那里有点小。他提了一句,我说不来。”
“那就对了,你不愿意来住,他才说要出租。”我似乎明白了缘由。
“应该是这样,我爸有时候脾气很怪。”她说,“他做事情喜欢自己一个人去做,也不会提前和你讲,等做好了才告诉你。他也很固执,凡是他认为做的对的事情,就很讨厌别人反对。我那天说不过来住,怕是惹他生气了。”
“他不会生你的气吧?”我问。
“他会的,他生气了会故意不理我。”
“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以前总是过两天他就好了,这次我不知道。”
“如果我们住这边,最好都学会开车。”我说。
“可以啊,我们明天就去报名。”
“考驾照估计要两三个月。”
“没问题,我们正好可以多攒点钱,好买辆车。”
“那我们就再等几个月,房子先留着,定期过来做点清洁。”
“好啊,我们可以准备一床被褥,有空就来住一晚。”她说。
我用自己的手机给楚灿爸爸打了个电话,拨的是最近才知道的那个号码。我坐在了楚灿旁边,她默不出声陪着我,我听着回铃音响了三声,然后接通。
他先“喂”了一声,我赶忙说“叔叔您好”,他说“你好小詹”。我问有没有打扰到他,他说会议刚结束。楚灿凑近来听到了这句,抿着嘴瞅着我笑。
我说我和楚灿在望江城的房子里,他问我感觉房子怎么样。我说我们都觉得很好,我们看过了也商量了,都认为这么好的房子不能随便租出去。
“你有什么好建议?”他问。
“我建议您考虑一下出售。”我看着楚灿说,“现在房价涨得很快,像这样优质的房子是稀缺资源。出租的投资回报太低了,出售的利润收益更高。”
“我没想要卖房子,那房子是小蓝的。”他平心静气地说,“小詹,我经常接触你们那个行业,介绍卖房子的人都是一套说辞,我知道房价是怎么回事。我自己看中的房子也不愁卖,如果我想卖个高价,肯定会再等两年。”
“叔叔,卖房有时候也是看缘分的,不一定就是卖给出价高的人。有的买卖双方就是因为感觉聊得来就成交了,价格方面都很好谈。”
“做生意是要讲缘分,但是要看是什么生意。只有一套房子的房东,是不需要回头客的,他肯定只想卖个好价。”他说。
“叔叔,如果房东只有一套房子,那他一定很舍不得卖掉。我遇到过这样的房东,他卖房的时候要问清楚是个人购买还是公司收购。他很在意这个,他不想自己的房子再被转手倒卖,他希望真心买房的人能爱护他以前的家。所以,他最看重的其实不是价钱,而是对自家房子的感情。”
“小詹,看来你很懂客户心理啊。”他仍是平淡地说。
“叔叔,您过奖了。”我笑了一下,瞧见近旁的楚灿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房子就不出租了,你们过去住吧!”他说。
“爸!我们想过几个月再来住……”楚灿大声说了一句。
我把手机交给了楚灿,坐在一旁听她给她爸爸解释我们的想法和计划,那些话在我听来,也像是我对她爸爸做出的承诺。她向她爸爸撒娇,问他有没有生气,随后笑着说了元宵节快乐。她又把手机还给了我,让我说了再见。
时间快到傍晚,楚灿说今天过节,市区的滨江路会燃放烟花,这间房子的阳台上应该能看到。我说可能看得到,但很难看得清,如果想看烟花,我们最好还是去滨江路。她说就想在房子里看,她也想看这里的夜景。
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在望江城小区外面的城市大道吃了一顿麻辣兔头。这种食物看起来有点吓人,我记得以前在家里吃兔子,脑袋都是扔掉的。我给楚灿讲我曾经宰杀过活兔子,她津津有味地啃着兔头,说我很残忍。
我说兔肉有股腥味,和猪肉炖在一起就很香,还能和猪肉混合在一起剁馅包饺子。她说没吃过那种饺子,只吃过兔肉火锅。我说我还用兔子皮毛做过冬天防寒的耳朵套,她便问我喜欢兔子身上的哪个部位。我让她先说,她用手指在头顶比划着说最喜欢兔耳朵,她觉得小白兔蹦蹦跳跳很可爱。我说我喜欢兔尾巴,以前杀过的那几只兔子,每只都留了个毛茸茸的短尾巴做纪念。
我们在街边的花店里买了两盆多肉植物,楚灿说要摆在望江城的房子里。我们今后每两个星期过来一趟,打扫房间时,也要记得给植物浇点水。
晚上八九点,我们又回了房子里。这边能看见的夜景很好,但可惜滨江路的烟花燃放点不在这边,我们只看见了城市里零零星星的一些小焰火。
我们把房间打扫了一遍,花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才发现,杂物间的柜子里有一台吸尘器。半夜时分,打车回家。楚灿在路上说,他爸爸就是想让我帮他出租房子,没别的意思。我说我知道,我建议他出售房子,也没别的意思。
二月很短,元宵一过,便到月底。周砺刚也回来了重庆,他介绍了我和楚灿去他之前的那家驾校报名学车,也帮我们联系了他之前的教练。我们周末去参加了一次交通法规培训,领了学习资料,开始准备科目一的考试。
我的工作繁忙了起来,春节过后的客户服务投诉突然剧增。最近每天都能接到十几个电话,还有客户跑来公司总部要求面见总经理,甚至带着律师记者。我暂且对这种工作持有耐心,但是遇见蛮不讲理的人,也甚感头疼。
楚灿也开始忙碌了,她们公司北部新区的项目二期即将开盘,最近在做很多准备工作。晚上会议很多,也时常会去遥远的市北区的总部开会。
我们中午没有时间约在解放碑一起吃饭了,虽然上班的地方距离不算远,但是每天也只能是一起早出晚归。这几天晚上回家,我们都在学习驾考资料,也偷空看了几部电影,其中有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和《天空之城》。
这两部动画电影,楚灿之前都看过,她极力推荐给我看,又陪着我重新看了一遍,她的理由就是很好看。她也喜欢和我讨论剧情,问这问那。
“你喜欢《千与千寻》的哪段情节呢?”她问。
“我觉得小女孩和无脸男一起坐火车那段有意思。”我说,“下过雨的地方都变成了海,轨道被淹了,但是火车还能在海面上行驶。”
“我喜欢看无脸男在汤屋里大闹。”她说,“那个妖怪还是挺有本领的,能变出金子,胃口又那么大,什么都能吃得进去。”
我说无脸男其实很善良,她说无脸男适合做朋友。我们喜欢的台词都是钱婆婆说过的一句话: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另一部呢?你喜欢哪段情节?”我问。
“我喜欢希达和巴鲁找到天空之城的那段,那个画面很美。”她说。
“我也是。”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