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到底是谁呀?”
电话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很大的喊叫:
“我是童童。”
江南一听,酒精的麻醉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打了一个冷战。这时候江南才恍惚记起刚才电话响的铃声,如果是以前,他早就知道这是童童打的了。江南知道是童童打的电话之后,胸中的怒火再一次燃烧起来,他愤怒地手机狠狠地砸在地板上,“咚”的一声,对方的说话也被砸断了。江南尝试着撑着身子起来了,他又拿起地上的手机,朝着墙角狠狠地挥动了一下手臂,手机就变成了几块碎片,天线与屏幕分开了,屏幕又与电池分开了。江南连看都没看一眼手机,他倒头又在地上睡了,一会儿屋子里就响了沉沉的鼾声。
【4】
江南在第二天下午才醒来,此时,太阳已经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在回到夜晚的路上了。醒来后,江南觉得身子很软很空,可他又拿酒瓶,将剩下的酒全部倒进肚子。他斜倒在沙发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根烟,于是他只好拣了一个烟屁股,点燃后贪婪地吸了起来。一会儿后,江南本来还想下楼去买烟的,可当他正想起身时,却觉得有点反胃,一股酸水在喉咙里窜来窜去的,好几次差点就冒到他的嘴里了。江南努力地使自己的精神振奋一点,但他的头依然是昏沉沉的,额头也开始冒冷汗。江南又尝试着使劲,想站起来,到楼下去买烟,可他最终又倒了下去,像条死猪一样栽倒在那里。
后来,江南又沉沉地睡下去了。
那天下午,天空响起了轰隆的雷声,雷声大得仿佛要把天空震裂一样。很快,天上就下起了今年第一场暴雨,雨点如豆大,似乎在下冰雹,打在地上“咚咚”做响。可是,江南对这一切都没有感觉,等到一切都结束时,他才在恍惚中醒来。再次醒来后,找不到酒与烟的江南只好步履蹒跚地走向卫生间。江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完全认不出自己来了。江南看到的是一个蓬头垢面、面色蜡黄、颧骨高高凸起、胡子差不多有头发长的中年男人。因为镜子中的人实在太陌生,江南不得不用力地掐了自己的脸一下,他想证明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当感觉到疼痛时,江南哭了,声音不大,就那么呜咽着。他狠狠地抓扯着蓬乱的头发,江南想体验这疼痛,觉得头发与头皮分裂的疼痛,可以减轻童童离开自己的疼痛。
洗了一个冷水脸,江南渐渐地清醒了,他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他就出去了。漫长的节日带给大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街上晃来晃去,脸上全是轻松与幸福。江南坐在一个街边的石头凳子上,淡然地看着人们就这样走过来走过去,一直的天色渐晚。江南在路边一个杂货店里买了烟,叼着一根烟又往家里走。回家的路上,这包烟又差不多消耗了一半。
回家时,江南感到特别惊奇,他看见门口蜷缩着一个人,走近一看,那人竟然是罗成。罗成蜷缩在那里,眼睛微微地闭着,似在思考又似在打瞌睡。江南仿佛还不相信眼前这个就是罗成,因为谁都会想到他应该陪着欧阳在甜蜜地享受这个漫长假期带给他们的欢乐。于是,江南用脚踢了他一下,又喊了一声,他才看到慢慢睁开眼睛并答应了一声的罗成。罗成看到江南的第一句话就问:
“你的手机呢?怎么老是打不通啊?”
江南听罗成这么一问,本能地在身上摸了一个遍,才恍然大悟地说:
“手机?早就摔成碎片了。”
罗成笑着说:
“我以为你与童童一直在做那事而不想接电话呢,才把手机关掉。”
江南敷衍了事地笑了一下,问罗成:
“你也一直在与欧阳做爱吗?”
罗成的脚狠狠地揣了墙壁一脚,说:
“别提了,糟糕透了。”
江南看了罗成一眼,心里估摸着罗成的心情也不怎么样。为什么一提欧阳他就伤神呢?估计也被爱情伤害了。江南想起曾经给罗成讲他和童童在去西昌旅游时所遇见的许小多时说过,爱情是穿肠毒药,当时罗成的眼神里还满是茫然,因为那时候他没有被感情伤害,他没有切身体会。从第一看到罗成蜷缩在门前那副猥琐的样子,到他现在失魂落魄地斜在沙发上,江南感觉到,罗成现在至少为爱情而伤神了。
江南看着罗成像一个吸毒鬼一样躺在那里,他也有气无力地问罗成:
“你和欧阳到底怎么了?”
罗成好不容易才动了一下身体,说:
“正闹着呢,她要与我分手。”
江南觉得很奇怪,难道欧阳与童童商量好了的,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分手?这个疑问使江南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他问:
“她为什么要与你分手?你们不是很好吗?”
罗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什么呀?我们早就不好了。”
这个晚上,失意的罗成在郁闷的江南家里讲了他与欧阳之间的事情。这确实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而且事情的本身竟有点啼笑皆非。罗成与欧阳之间的隔阂,竟然是因为做爱。
原来,自从欧阳做了人流手术之后,始终无法忘记伸进自己身体的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有一把刀莫名其妙地伸进自己的身体里。欧阳常常在半夜醒来,告诉罗成说她又做那个令她冷汗直冒的梦了。每次,罗成看着魂不附体的欧阳,感觉她就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猫。慢慢地,欧阳开始抵触做爱这事了。最开始,她做爱时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激情,每次都是像完成一项非完成不可的任务一样。后来,欧阳干脆以各种借口拒绝罗成的要求,使得他们俩每次做爱都要讨价还价。
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欧阳与罗成变得有些生疏了,在平时的生活里总是找不到以前那种和谐美满的感觉了。他们还是经常有说有笑,但已经很难找到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他们还是经常一道漫步在他们常常培养感情的路上,但是,很明显他们有些貌合神离;他们依然亲切地呼唤着对方,但似乎也有些言不由衷。
终于有一天,欧阳开口对罗成说了那句话:
“我们还是分开吧。”
罗成以为是欧阳心情不好,一时说的生气话。但是,欧阳却又补充说道:
“真的,我看我们还是分开为好,我现在的状态对你和我自己都不好。”
罗成还是坚持不分,因为他觉得当初欧阳在追求自己时很执著,这可以说明,欧阳现在要分开,只是因为她一时不顺心而做出的冲动决定。欧阳看着罗成非要坚持的神情,感到很无奈,她“哼”了一声,便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说话了。从此,罗成与欧阳就过着不温不火的日子。
就在这个举国欢庆的假期里,罗成与欧阳又一次谈到了分手。最开始,罗成还兴致勃勃地安排去附近一个山庄小住几天,调节一下忙碌的生活。可欧阳直接就说:
“你考虑得怎样?”
罗成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就装着没不懂,他问道:
“什么考虑得怎样?”
欧阳有点烦躁,心情很不好,不耐烦地说:
“我们还是分开吧。”
罗成预料中的失望还是到了,他显得很愤怒:
“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当初你那么辛苦地追求我,难道这么快就对我没感觉了?”
欧阳一字一句地反问罗成:
“你对我还有感觉吗?你对一个害怕做爱的女人还有感觉吗?”
罗成一听,先前的愤怒完全消失了,他垂头丧气地蹲在那里,哑口无言。这感觉就像自己那玩意每次遇到欧阳冷漠的拒绝时一样,罗成对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了。
这天,罗成问江南:
“你说这都他妈的是什么事?”
江南一听,觉得欧阳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怎么就会对做爱感到恐惧了呢?这时,江南突然记起一件事情,有一天晚上,他要与童童做爱,但无论自己如何要求,童童都不答应。难道童童与欧阳一样,已经开始厌倦做爱了?这样想着,江南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接着,江南又想,欧阳厌倦做爱,是因为她做了人流手术,对明晃晃的手术刀伸进自己的身体心有余悸,无法忘记手术的阴影。那么,童童又是因为什么而厌倦呢?
江南想了半天,越想越复杂,越想越浮躁,但却依然没有弄明白。江南掏出了烟,与罗成在屋子里吞云吐雾起来。抽了半天闷烟,罗成才开始关心起江南,他问:
“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呀?我想找你们聊聊天实在太难了。”
江南“哼”了一声:
“我们?我和童童分了。因为生气,手机也被我砸坏了。”
罗成一听到江南的话,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地问:
“你们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江南不知道如何回答罗成,如果罗成与欧阳的感情变质还有依据可解释的话,他和童童就有点离奇了,到今天为止,他还不知道童童为什么要与自己分手。三天之前,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要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罗成又问了一句,你们不是很好吗?江南只得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童童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这天晚上,江南又下楼买了很多酒和烟,而罗成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俩就在屋子里喝着酒,抽着烟,把屋子弄得狼藉不堪。罗成是第二天回去的,期间没有人来找他们,甚至罗成的手机也没有响过一次,罗成离开时拿着手机对江南说:
“现在无论自己到什么地方去,无论我多久不回去,欧阳都不会找我的。”
江南看着罗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那背影很凄怆。罗成走后,江南又倒在了凌乱的床上。江南又睡了整整一天,这天是这个漫长假期的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