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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

这次充满诗意与浪漫的西昌之旅让江南与童童的感情迅速升温了,或者说,他们之间更加融合了。除了在童童的父母面前,他们都从不避讳,都丝毫不掩饰他们之间的那份浓浓的爱意。

旅游回来,童童做了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第一是去看望欧阳与罗成,第二是把江南介绍给父母。成都的天气与西昌相比,闷热了许多。到欧阳那里去的那天,天空中布满了厚重的云,太阳不能完全穿透到地面,而地面的闷热也无法轻易散开。江南和童童走在街上,感觉钻进了蒸笼。到欧阳他们那里时,江南与童童都大汗淋漓。

欧阳和罗成依然赖在床上,江南敲了半天门,罗成才光着脊梁出来开门。而且,门开后他只让童童进去了,而将江南挡在门外。江南知道,是欧阳还未穿戴好。江南不怀好意地笑了,罗成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后来,他们就在门外抽起了烟。大概十多分钟之后,欧阳才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

屋子里很热,门一打开,江南就能够感觉到屋里潮湿的空气。屋里只有一把风扇,在那里漫不经心地转着。童童立即帮他们把窗户打开,江南就笑话罗成,问他在干什么,见不得人似的,把屋子封得严严实实的。欧阳这时兴致来了,提高了嗓门与江南说话。江南随着欧阳指的方向看去,桌子上堆满了书,而且很凌乱,看得出来他们是在认真复习。

江南与罗成在那里胡乱地聊着,而欧阳与童童就开始了无休止的交流。欧阳总是想让童童把一路上的每一个细节讲给她听。而童童也高兴得像一个占了点便宜的小孩子,不停地炫耀自己一路上的见闻。把邛海、泸山、螺髻山等每一个好玩的地方都绘声绘色地描绘给欧阳,让欧阳不断叫嚷着要罗成找个时候陪她去。

这个闷热的上午,江南总感觉到很压抑。也许是这该死的天气,也许是因为别的,江南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江南与罗成一起下楼买烟去了。走在路上,江南突然记起了什么,但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罗成看着抓耳挠腮的江南,笑着说:

“怎么陪童童出起一趟,就变得有些异样了?”

江南木讷地说:

“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给你说一样。”

罗成撕开刚刚买的云烟,递给江南,说:

“那就说说,你第一次与童童的感觉吧。”

江南不顾罗成的问话,自顾自地笑了一声,表示不屑回答罗成这种低级的问题。但罗成却不依不饶:

“童童跟你是第一次吗?”

江南突然一把抓住罗成,脸色有点发黑,吓了罗成一大跳,他以为这句话惹恼了江南。但是,江南却恍然大悟地说:

“我在路上遇到一个人,他叫许小多。”

“许小多,这名字很熟悉。”罗成皱着眉头,似乎他真的认识许小多一样,“那他怎么了?”

江南有点难过,压低了声音说:

“他死了,跳楼死的。”

罗成看着江南,情绪顿时也跟着哀伤起来,他问:

“那他为什么要死?而且是跳楼。”

“为情,他为情所困。”江南说,“他爱的女人与爱他的女人结婚了,跟另外一个男人结婚了。”

罗成这时有点天真,表情很是激动,他问:

“那他们为什么要分开?”

江南想了想说:

“不太清楚,好像他女朋友的父母是省上的高官,父母帮女儿找了一个富家公子,并逼着女儿结婚了。”

听到这些,江南与罗成都不说话了。这时太阳突然变得很猛烈,罗成跑去红旗超市买了两瓶可乐,江南就与他蹲在路边上一边抽烟一边喝着饮料。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甚至连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就这样蹲着,也就只想这样蹲着。一辆渣运车吼着嗓子开了过去,扬起滚滚沙尘。对面的红旗超市顿时变得模糊不堪了。

江南这时候蓦地说了一句话:

“爱情是穿肠毒药,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

江南看着罗成。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对视着。半晌,罗成也蓦地说了一句话:

“我相信那个女孩永远不会爱上她的丈夫。”

江南喃喃自语:

“他们三个人都很不幸。”

罗成与江南回去的路上,一直没说一句话。短短的一段路程,他们喝完了两瓶可乐,一人抽完了两支烟。一阵燥热的风肆无忌惮地吹了过来,漫天的灰尘使江南的脸好像被敷了一层厚厚的泥土似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南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几乎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这天他喝了很多啤酒,没有人劝阻他,大家都以为他是与童童外出旅游了一趟高兴,喝酒是庆祝。

【2】

是否要把江南介绍给父母认识,童童可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想介绍,是因为她急切地想要让父母分享自己的感情。不想介绍,是因为大家都觉得现在还有点早,害怕她父母接受不了,他们毕竟还都只是学生。童童最终还是把江南带到了父母面前,因为她认为父母能够理解她对感情的理解,以及处理能力。当然,在江南与自己父母见面时,童童没有直接介绍说他就是自己的男朋友,而是笼统地以朋友相称。至于后来童童与江南明目张胆地出双入对,那就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江南与童童父母见面,有两点是江南与童童始终没有想到的。第一是童童的妈妈童菲竟然说她早认识江南了,第二是童童的父母竟然没有反对他们之间的感情。

见童童父母的时候,江南还真的有点紧张。尽管童童一路上采取各种方式缓解江南的紧张,等江南到到了家门口时,依然紧张得大汗淋漓,那件蓝色的衬衫都湿透了。童童在开门之前,轻轻地拍了拍江南的背,示意他放松。幸好童菲一见面就说她见过这个孩子。童菲说:

“我经常看到他在图书馆,就是穿着这件深蓝色衬衫。”

童童立即说:

“他爱学习,常泡图书馆的。”

想不到的是,童菲这时候却说:

“现在很多孩子都把图书馆当成恋爱的场所了。”

听到这句话,江南与童童悄悄地对视了一下。这个动作异常隐蔽,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发觉。

这天,在童童家里,童童的父母轮番问了江南许多话。只是,他们问的东西大相径庭。童菲先问:

“你家是哪里的?”

江南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知该回答老家,还是在成都的姑姑家。现在,当姑姑不在了后,那套房子实际上已经是自己的了。但是,他更愿意回答父母生他的那个家。于是,江南就说:

“在川西的一个偏远山村。”

童菲又问:

“农村孩子考个大学真不容易,那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江南说:

“都是开车的。”

童菲立即笑着说:

“开车不错。”

可是,江南这时候却小声地说道:

“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

童菲的脸色有点难堪了,她也许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问一个刚见面的孩子。童童也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如何说话。

童童的爸爸童心问的可就简单了,主要是关于江南所学专业,学习情况,以及江南有什么打算之类的。这些问题,回答起来,江南总算是字正腔圆、信心十足。

有了这次见面,后来,江南的身影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童童家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南和童童能够在家里做一些比较亲昵的动作,能够在童童的卧室里关着门说悄悄话了,甚至后来能够手拉着手名正言顺地在童童的父母面前出入。当然,当童童亲口将他们恋爱的事实告诉父母时,还是他们都参加了工作以后,大概是毕业后半年吧。

【3】

在参加工作之前,也就是实习期间,江南与童童回了一次老家。这次回乡带回去的是一颗浪子之心,带走的却是一段漫长的记忆。无论江南在城市里生活了多少年,他依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浪子。不是他不适应城市生活,不是姑姑待他不好,就是他那颗心始终无法安稳下来。返回城市之后,江南常常看着摆在房间里的照片,脑子里不断地回忆起一桩桩往事。照片拍得很好,所有拍摄的地点都是江南自己选择的。所有照片中都没有人,他和童童都没有在曾经走过的路上留下一张照片。江南之所以没有在照片中留下自己的影子,因为那段过往的生活里已有他的影子;他之所以没有让童童出现在照片里,因为他不想让童童与曾经的自己扯上关系。

自从江南回了一趟老家之后,有一段时间里他特别多愁善感。他总是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射进来时拿起那一叠照片,对着阳光仔细观看。童童总是笑着问他,是否是透过阳光看到他那污秽的过去。江南每每只是笑笑。然后,他又陷入了沉思。

江南拿着那张照片,认真地掂量着。照片上面是村口的一条大道,冬日里,路边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树干干裂,那根最细的枝桠上停歇着一只四处张望的小鸟。树脚是一排枯黄的小草,这种小草在家乡很常见,漫山遍野都是,春天时这些小草可给这条大路镶嵌两道绿色的边,而冬天它们只能让这里更加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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