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姑娘没有碰上,年轻的导游姑娘在陈妃墓前却给我们讲了一个凄婉动人的传说。南宋绍兴年间金兵入侵,太子赵玮带陈、葛二妃登战船,由杭州赴苏州,抗击金兵,途经锦溪。一场激战中,陈妃为保护赵玮,舍身挡箭,身负重伤,不久病殁,水葬锦溪。赵玮登基做了孝宗皇帝后,难忘陈妃,难忘锦溪!下旨在五保湖畔构筑古莲禅寺,为陈妃护墓诵经。也许是陈妃情动苍天,800多年来,不管有多大的洪水,即使湖岸上的房屋都进了水,陈妃土家却从来没被淹没,那湖中的孤岛总是矗立在水面上,摇曳着芳草萋萋的情思。
锦溪是多情而美丽的,无论是饱经沧桑的石驳岸,还是历尽岁月风霜的石拱桥,抑或庭院深深的长街水巷,都记忆着动人的故事,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锦溪碧汤汤,落花时泛香。钓船频往返,渔唱复悠扬。”站在石拱桥上,低吟着古人的诗句,放眼桥上桥下风光,的确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
锦溪的生命是水做的,锦溪最引人入胜的也是湖先水色。当我们划着小船在河里穿行,石桥的圆拱在头顶闪过,稳实的驳岸散发出湿润的气息,似乎觉得走进了悠远的历史。一位初到锦溪的日本朋友,在水巷里流连忘返。她说:“水巷是一张柔软的床,睡在床上,能做人间最美妙的梦。水镇是飘在湖面上的一片荷叶,我真想成为荷叶上的一颗水珠……”
“柳带萦桥水面齐,沙明日暖鹧鸪啼。春来两岸桃争放,不是渔人也欲迷。”美丽的江南水乡棉溪古镇,引得南来北往、朝朝代代的多少文人墨客,留下几多名联佳作。而小镇却像睡梦中的少女,始终不惊不宠,以她平和绵延而又柔韧坚毅的个性,不仅孕育文化,而且包容文化、理解文化、欣赏文化、保护文化。日积月累、渐深渐厚,不知不觉间,锦溪传承了太多太多的文化内涵。从这里走出了中国第一代留学生,近百年间只有4万多人的小镇,在英国、日本、加拿大、德国、俄罗斯、法国、美国的留学生就有100多人,不愧为中国的“留学生之乡”。而悠久深厚的历史积淀,也催生了这里一个又一个民间博物馆的诞生。从金石篆刻、古砖瓦博物馆到历代钱币、紫砂壶艺、根雕、古董博物馆,珍藏门类相当丰富。这个“中国民间博物馆之乡”,传承与延续了锦溪灿烂而丰富的历史文脉。
浓浓水乡风情包裹着的千年古镇锦溪,充满着迷人的浪漫气质。找一个烟雨飘飞或是细风斜阳的时节,去锦溪看水看景看人,读文观联听故事,划船游桥走曲巷,寻找浪漫的情调,一定很美!
沙田山居
余光中
书斋外面是阳台,阳台外面是海,是山,海是碧湛湛的一弯,山是青郁郁的连环。山外有山,最远的翠微淡成一袅青烟,忽焉似有,再顾若无,那便是,大陆的莽莽苍苍了。日月闲闲,有的是时间与空间。一览不尽的青山绿水,马远夏圭的长幅横披,任风吹,任鹰飞,任渺渺之目舒展来回,而我在其中俯仰天地,呼吸晨昏,竟已有十八个月了。十八个月,也就是说,重九的陶菊已经两开,中秋的苏月已经圆过两次了。
海天相对,中间是山,即使是秋晴的日子,透明的蓝光里,也还有一层轻轻的海气,疑幻疑真,像开着一面玄奥的迷镜,照镜的不是人,是神。海与山绸缪在一起,分不出,是海侵入了山间,还是山诱俘了海水,只见海把山围成了一角角的半岛,山呢,把海围成了一汪汪的海湾。山色如环,困不住浩淼的南海,毕竟在东北方缺了一口,放樯桅出去,风帆进来。最是晴艳的下午,八仙岭下,一艘白色渡轮,迎着酣美的斜阳悠悠向大埔驶去,整个吐露港平铺着千顷的碧蓝,就为了反衬那一影耀眼的洁白。起风的日子,海吹成了千亩蓝田,无数的百合此开彼落。到了夜深,所有的山影黑沉沉都睡去,远远近近,零零落落的灯全睡去,只留下一阵阵的潮声起伏,永恒的鼾息,撼人的节奏撼我的心血来潮。有时十几盏渔火赫然,浮现在阒黑的海面,排成一弯弧形,把渔网愈收愈小,围成一丛灿灿的金莲。
海围着山,山围着我。沙田山居,峰回路转,我的朝朝暮暮,日起日落,月望月朔,全在此中度过,我成了山人。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山已经代我答了。其实山并未回答,是鸟代山答了,是虫,是松风代山答了。山是禅机深藏的高僧,轻易不开口的。人在楼上倚栏干,山列坐在四面如十八尊罗汉叠罗汉,相看两不厌,早晨,我攀上佛头去看日出,黄昏,从联合书院的文学院一路走回来,家,在半山腰上等我,那地势,比佛肩要低,却比佛肚子要高些。这时,山什么也不说,只是争噪的鸟雀泄漏了他愉悦的心境。等到众鸟栖定,山影茫然,天籁便低沉下去,若断若续,树间的歌者才歇下,草间的吟哦又四起。至于山拗下面那小小的幽谷,形式和地位都相当于佛的肚脐,深凹之中别有一番谐趣。山谷是一个爱音乐的村女,最喜欢学舌拟声,可惜太害羞,技巧不很高明。无论是鸟鸣犬吠,或是火车在谷口扬笛路过,她都要学叫一声,落后半拍,应人的尾音。
从我的楼上望出去,马鞍山奇拔而峭峻,屏于东方,使朝暾姗姗其来迟。鹿山巍然而逼近,魁梧的肩膂遮去了半壁西天,催黄昏早半小时来临,一个分神,夕阳便落进他的僧袖里去了。一炉晚霞,黄铜烧成赤金又化作紫灰与青烟,壮哉崦嵫的神话,太阳的葬礼。阳台上,坐看晚景变幻成夜色,似乎很缓慢,又似乎非常敏捷,才觉霞光烘颊,余曛在树,忽然变生咫尺,眈眈的黑影已伸及你的肘腋,夜,早从你背后袭来。那过程,是一种绝妙的障眼法,非眼睫所能守望的。等到夜色四合,黑暗已成定局,四围的山影,重甸甸阴森森的,令人肃然而恐。尤其是西屏的鹿山,白天还如佛如僧,蔼然可亲,这时宽收起法相,庞然而踞,黑毛茸蒙如一尊暗中伺人的怪兽,隐然,有一种潜伏的不安。
千山磅礴的来势如压,谁敢相撼?但是云烟一起,庄重的山态便改了。雾来的日子,山变成一座座的列屿,在白烟的横波回澜里,载浮载沉。八仙果真化作了过海的八仙,时在波上,时在弥漫的云间。有一天早晨,举目一望,八仙岭和马鞍和远远近近的大小众峰,全不见了,偶尔云开一线,当头的鹿山似从天隙中隐隐相窥,去大埔的车辆出没在半空。我的阳台脱离了一切,下临无地,在汹涌的白涛上自由来去。谷中的鸡犬从云下传来,从敻远的人间。我走去更高处的联合书院上课,满地白云,师生衣袂飘然,都成了神仙。我登上讲坛说道,烟云都穿窗探首来旁听。
起风的日子,一切云云雾雾的朦胧氤氲气被拭净,水光山色,纤毫悉在镜里。原来对岸的八仙岭下,历历可数,有这许多山村野店,水浒人家。半岛的天气一日数变,风骤然而来,从海口长驱直入,脚下的山谷顿成风箱,抽不尽满壑的咆哮翻腾。蹂躏着罗汉松与芦草,掀翻海水,吐着白浪,风是一群透明的猛兽,奔端而来,呼啸而去。
海潮与风声,即使撼天震地,也不过为无边的静如注荒情与野趣罢了。最令人心动而神往的,却是人为的骚音。从清早到午夜,一天四十多班,在山和海之间,敲轨而来,鸣笛而去的,是九广铁路的客车,货车,猪车。曳着黑烟的飘发,蟠蜿着十三节车厢的修长之驱,这些工业时代的元老级交通工具,仍有旧世界迷人的情调,非协和的超音速飞机所能比拟。山下的铁轨向北延伸,延伸着我的心弦。我的中枢神经,一日四十多次,任南下又北上的千只铁轮轮番敲打,用钢铁火花的壮烈节奏,提醒我,藏在谷底的并不是洞里桃源,住在山上,我亦非桓景,即使王粲,也不能不下楼去:
栏干三百压人眉睫是青山
碧螺黛迤逦的边愁欲连环
叠嶂之后是重峦,一层淡似一层
湘云之后是楚烟,山长水远
五千载与八万万,全在那里面……
读山
贾平凹
在城里呆得一久,身子疲倦,心也疲倦了。回一次老家,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懒懒散散地乐得清静几天。家里人都忙着他们的营生,我便往河上钓几尾鱼了,往田畦里拔几棵菜了,然后空着无事,就坐在窗前看起山来。
山于我是有缘的。但我十分遗憾,从小长在山里,竟为什么没对山有过多少留意?如今半辈子行将而去了,才突然觉得山是这般活泼泼的新鲜。每天都看着,每天都会看出点内容;久而久之,好像面对着一本大书,读得十分地有滋有味了。
其实这山来得平常,出门百步,便可趟着那道崖缝夹出的细水,直嗓子喊出一声,又可以叩得石壁上一片嗡嗡回音。太黑乱,太粗笨了,浑浑沌沌的;无非是垒起的一堆石头:石上有土,土上长树。树一岁一枯荣,它却不显出再高,也不觉得缩小;早晚一推窗子,黑兀兀地就在面前,午后四点,它便将日光逼走,阴影铺了整个村子。但我却不觉得压抑,我说它是憨小子,憨得可恼,更憨得可爱,这么再看看,果然就看出了动人处,那阳面,阴面,一沟,一梁,缓缓陡陡,起起伏伏,似乎是一条偌大的虫,蠕蠕地从远方运动而来了,蓦然就在那里停下,骤然一个节奏的凝固。这个发现,使我大惊,才明白:浑浑沌沌,原来是在表现着大智;强劲的骚动正寓以屑屑的静寂里啊!
于是,我常常捉摸这种内在的力,寻找着其中贯通流动的气势。但我失望了,终未看出什么规律。一个山峁,一个山峁,见得十分平凡,但怎么就足以动目,抑且历久?一个崖头,一个崖头,连连绵绵地起伏,却分明有种精神在团聚着?我这么想了:
一切东西都有规律,山则没有;无为而为,难道无规律正是规律吗?!
最是那方方圆圆的石头生得一任儿自在,满山遍坡的,或者立着,或者倚着,仄,斜,蹲,卧,各有各的形象,纯以天行,极拙极拙了。拙到极处,却便又雅到了极处。我总是在黎明,在黄昏,在日下,雨中,以我的情绪去静观,它们就有了别样的形象,愈看愈像,如此却好。如在屋中听院里拉大锯,那音响假设“嘶,嘶,嘶”,便是“嘶”声,假设“沙,沙,沙”,便是“沙”声。
真是不可思议。
有趣的是山上的路那么乱!而且没有一条直着,能从山上走到山顶,能从山顶走到山底,常常就莫名其妙地岔开,或者干脆断去了。山上啃草的羊羔总是迷了方向,在石里,树里,时隐时现。我终未解,那短短的弯路,看得见它的两头,为什么总感觉不到尽头呢,如果将那弯线儿拉直,或许长了,那一定却是感觉短了呢,因为城里的大街,就给人这种效果。
我早早晚晚是要看一阵山上的云雾的;陡然间,那雾就起身了,一团一团,先是那么翻滚,似乎是在滚着雪球。滚着滚着,满世界都白茫茫一片了,偶尔就露出山顶,林木濛濛地细腻了,温柔了,脉脉地有着情味。接着山根也出来了。但山腰,还是白的,白得空空的。正感叹着,一眨眼,云雾却倏忽散去,从此不知消失在那里了。
如果是早晨,起来看天的四脚高悬,便等着看太阳出来,山顶就腐蚀了一层红色,折射过山梁,光就有了棱角,谷沟里的石石木木,全然淡化去了,隐隐透出轮廓,倏忽又不复存在,如梦幻一般。完全的光明和完全的黑暗竟是一样看不清任何东西,使我久久陷入迷惆,至今大惑不解。
看得清的,要算是下雨天了。自然那雨来得不要太猛,雨扯细线,就如丛丝帘里看过去,山就显得妩妩媚媚。渐渐黑黝起来,黑是泼墨的黑,白却白得光亮,那石的阳处,云的空处,天的阔处,树头的虚灵处……一时觉得山是个莹透物了。似乎可以看穿山的那边,有蓄着水的花冠在摇曳,有一只兔子水淋淋地喘着气……很快雨要停了,天朗朗开来,山就像一个点着的灯笼,凸凸凹凹,深深浅浅,就看得清楚:远处是铁青的,中间是黑灰的,近处是碧绿的,看得见的那石头上,一身的苔衣,茸茸的发软发腻,小草在挣俭持挺着,每一片叶子,像长着一颗眼珠,亮亮地闪光。这时候,漫天的鸟在如撕碎纸片的自由,一朵淡淡的云飘在山尖上空了,数它安祥。
我总恨没有一架飞机,能使我从高空看下去山是什么样子,曾站在房檐看院中的一个土堆,上面甲虫在爬,很觉有趣,但想从天上看下面的山,一定更有好多妙事了。但我却确实在满月的夜里,趴在地上,仰脸儿上瞧过几次山。那是月亮还没有出来,天是一个昏昏的空白,山便觉得富富态态;候月光上来了,但却十分地小,山便又觉得瘦骨嶙峋了。
到底我不能囫囵囵道出个山来,只觉得它是个谜,几分说得出,几分意会了则不可说,几分压根儿就说不出。天地自然之中,一定是有无穷的神秘,山的存在,就是给人类的一个窥视吗?我趴在窗口,虽然看不出个彻底,但却入味,往往就不知不觉从家里出来,走到山中去了。我走月也在走,我停月也在停。
我坐在一堆乱石之中,聚神凝想,夜露就潮起来了,山风森森,竟几次不知了这山中的石头就是我呢,还是我就是这山中的一块石头?
秋天的礼赞
梁容若
过了牛郎织女的欢会良宵,过了中元佳节,市上出现了金黄的柿子,深绿的文旦,早晨晚上都觉着凉飕飕的,秋天来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万家欢乐的季节,不但中秋的月亮在一年里最圆最明,人也是在这时候最丰满最精神。秋天是应当歌颂的,所以古希腊的喜剧,就产生在送秋的社戏里。我国的诗人们,却喜欢悲秋,把秋天描绘得十分黯淡凄凉,如欧阳修的《秋声赋》所说:“其色惨淡”,“其气凛冽”,“其意萧条”,又主刑,又主兵,到了这时候,使人觉到物既老而悲伤,物过盛而当杀。其实这是带了着色的眼镜,把自己神经质的幽郁感伤性格,转嫁到秋天。在喜欢春天,不怕寒冬炎夏,天天在兴致勃勃,生趣盎然的人们,到了天高气爽的时候,只有尽情的礼赞了。
“有种就有收”,“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秋天使我们体验这些格言。丢下的是一粒种子,得来的是百倍千倍的偿还。比比看,施肥料多的,锄草勤的,浇水不误时机的,收成也好些;懒散的,怕热怕累的,只有看着人家的场堆仓房叹几口气。你看啊!
天地是多么讲理,多么厚道。满场稻谷,满山果实,满园瓜菜,工作的人们,都吃得肚子圆圆的,连乌鸦、麻雀、野兔、山羊,还不是不愁吃不愁喝,一个个自在逍遥?田鼠、蚂蚁都在赶忙填满它们的仓库。新米新豆特别香,新菜新果特别好吃而富于营养。鲈鱼、紫蟹、山羊、火鸡,在秋天特别变的肥美。好人到了秋天要发胖,病人到了秋天就变好。连猫狗在秋天也容光焕发,活蹦乱跳,还不是因为容易吃得饱吃得好吗?蚊虫苍蝇失掉了威力,出汗减少,呼吸自在,大家可以不再闹失眠。如果姻缘凑巧,那么秋天跟春天一样的适于结婚。七夕请双星见证也好,中秋庆人月双圆也好,重阳更适于双双登高。“人生难逢开口笑,菊花当插满头归。”这不是醉饱和乐以后,在歌颂秋天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表现得这样闲适,主人翁过着平安满足的秋天,也是可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