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急派人调后军,移营齐进。正在此时,只见赵将苏射飞骑来报:“后营被秦将胡伤引兵杀出阻断,不得前来!”
赵括不禁,怒火中烧道:“胡伤如此无礼,吾当亲往讨之!”
赵括派人再探听秦军行动,回报道“秦军西路军马甚多,东路无人。”赵括遂命令大军向东进攻。
不上二三里,大将蒙骜率军从斜刺里杀出,大叫:“赵括小儿,你中了我武安君之计,还不下马投降!”
赵括大怒,挺戟欲战蒙骜,偏将王容说道:“无须劳驾元帅,让我前往建功!”王容便接住蒙骜厮杀。
正在双方击战之际,王翦大军又至,与蒙骜合兵一处,共杀赵兵,赵兵尸横遍野。
赵括见秦军勇猛,无力应敌,乃鸣金收军,就近择水草处安营。冯亭又谏道:“我军虽一时失利,但元气尚存。倘与秦军力战,或许还能冲出重围,回到大营。若在此扎营,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请元帅三思!”赵括固执己见,命士兵筑起高垒,坚壁自守,一面派人飞奏赵王求援,一面催取后队粮饷。但粮道已被司马梗引兵截断。白起大军遮其前,胡伤、蒙骜等大军截其后,秦军每日传武安君将令,招赵括投降。赵括此时方知白起真在军中,吓得魂不附体。
武安君捷报传到秦王那里,知赵军数十万人马被围在长平,乃亲自来到河内(今河南沁阳一带),命令当地凡年满十五岁以上的男丁,皆须从军,以补充秦军之不足。同时让各路人马,配合主力行动,断绝赵军粮道。使赵军后继无援。
秦军围困了赵军四十六日,军中粮草断绝,士兵自相残杀以食,赵括屡禁不止。赵括见援军不继,再这样下去,无需秦军动手,自己就会消耗殆尽。与其坐以待毙。何如拼死突围,或许有一线希望。赵括乃把军队分为四队:傅豹一队向东,苏射一队向西,冯亭一队向南,王容一队向北。吩咐四队一齐鸣鼓,夺路杀出。如一路打通,赵括便招引其他三路随后跟走。哪知,白起早到料到赵括有此计,吩咐四面八方预埋弓箭手,凡见赵营中冲出来者,一律射杀。故而四队兵马冲突三四次,都毫无结果。赵括无奈,只好下令停止突围。这样又熬过了一个月,一月之内,赵军士卒残杀相食者不计其数。赵括不胜其愤,乃精选身强力壮者五千人,号称敢死队,皆穿重型铠甲,乘坐骏马。赵括握戟一马当先,傅豹、王容紧随其后,企图,孤注一掷,冒死突围。王翦、蒙骜二将见状,率军前往迎战。大战三十余合,赵括力不从心,忙虚显一戟,掉转马头,向赵营奔去。不料马失前蹄,自己亦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秦兵见状,一齐射箭,赵括霎时乱箭穿身,一代“纸上名将”,就是按照这种情况丧命在太行山下。
赵军群龙无首,傅豹、王容亦相继战死,赵军大乱。苏射引冯亭共走,冯亭道:“我数谏赵括而不从,今至于此,天意亡我。又何逃乎?”乃自刎而死。只有苏射,乘混乱之时,硬是杀开一杀血路,向北投靠胡地去了。
白起发现赵军已无力反抗,他就在高地上竖起一面招降旗,赵军见旗,弃甲丢兵,跪拜三呼“万岁!”白起招降了赵兵,乃使人割下赵括之首,往赵营招抚。此时赵营中士卒尚有二十余万,见主帅被杀,纷纷投降,一时间,甲胄器械堆积如山,营中辎重悉为秦有。白起与王龁计议道:“前不久我军拔野王,上党在我掌握中,此地军民不愿降秦,而愿归赵。今赵卒先后投降者,总计将近四十余万,倘一旦哗变,准何处之?”白起乃下令将降卒分为十营,使十将分别看管。配以秦军20万。同时向赵降卒赐以牛酒,声言:“明日武安君将筛选赵军,凡上等精锐能战者,给以器械,带回秦国,听从征用;其老弱不堪或力怯者,俱遣回赵国。”赵军大喜。是夜,武安君密传一令于十将:“起更时分,但是秦兵,都要用白布一片裹首。凡首无白布者,即为赵卒,当尽杀之。”
秦兵按照指令,杀首无白巾者,降卒既没器械又没准备,只好束手受戮。有逃出来的,又有蒙骜、王翦等引军巡逻,见了就砍。四十万赵军,一夜俱尽。血流成河,杨谷(当地的一条河)之水皆变为丹色,改名为丹水。武安君命收取赵卒头颅,聚于秦营之前,谓之头颅山。通计长平之战,连同王龁先前投降士卒,前后斩赵卒约四十万人,只存年少者二百四十人未杀,放归邯郸,来宣扬秦国威风、壮大。
赵王一得到赵括快报,心中大喜。再后闻赵军困于长平,还没有来得及派军救援,赵括已战死,四十万赵军全部降秦,被白起一夜坑杀,只放二百四十人还赵。赵王大惊失色,群臣哀叹异常。一时间,邯郸城里一片哭声几天几夜不绝。惟赵括之母不哭,自言:“自托为将时,我已知道他必败无疑,难以生还了。”赵王因括母有言在先,没有受到牵连,反赐粮食绸缎以安慰她。又派人到老将廉颇家致歉感谢,表示后悔还不如以前呢?
赵国仍沉浸在悲伤之中,这时边吏又报:“秦王攻下上党,十七城尽皆降秦。今武安君亲率大军前来,声言直逼邯郸。”赵王急召集群臣,问道:“谁能为寡人退秦兵?”群臣面面相觑,但都无以对付。
平原君归家之后,遍问门客,门客也无人能应,恰好苏代此时亦在平原君门下为舍人,得到此事,乃对平原君说道:“代若至咸阳,必能止秦兵不攻赵。”平原询问对策,苏代乃将自己的详细计划相告,平原君赞同苏代的计划,便告知赵王,赵王也认为可以,于是厚赐金币于苏代,让他加入秦国的活动。
苏代连夜兼程,迅速到达咸阳。往见范雎,范雎揖之上坐,问道:“先生为何而来?”
“为君而来。”苏代回道。
范雎心里非常的纳闷,不知对方何出此言。既然对方千里迢迢而来,定有其缘由,我不妨问他个究竟,乃问道:
“苏先生何以教我?”
“武安君已杀马服子乎?”苏代问道。
“是的。”范雎道。
“今日欲围邯郸乎?”苏代又问。
“是的。”范雎回答。
“武安君用兵如神,身为秦将,攻夺七十余城,斩首近百万,虽伊尹、吕望之功。也不过如此。现在又乘胜围攻邯郸,邯郸必破,赵必亡矣!赵亡,则秦成帝业,秦成帝业,则武安君为头等功臣,如伊尹之于汤,吕望之于周。君虽然权势很高,但只能甘于其下。”苏代抓住范雎的心理,说道。
范雎听到,不觉一怔,乃倾身向前问道:“以先生之意,那我该怎样做最好呢?”
而苏代不急不忙的样子,继续回答道:“君不如允许韩、赵割地以求和于秦。韩、赵割地,则为君之功劳,又解除武安君之兵权,如此一来,在秦国,谁也不能跟你相比,你的地位,稳如泰山了。”
范雎心中大喜,盛宴款待苏代。到了第二天,即对秦王说道:“秦兵在外征战已久,兵疲力尽,宜休养一段时间。现在不如使人晓谕韩、赵,命其割地以求和。”
秦王道:“既如此,那此事就劳烦相国办理了。”
正当白起连战皆捷,乘长平胜利之势,挺进邯郸,欲扫平赵国,为秦国再立新功之时,忽闻班师之诏。初还不信,待接到诏书,方知是真。白起初怨秦王不知时势,不想退师,但君命难违,白起不得不班师回国。待后来得知班师乃是范雎的馊主意,便怒不可遏,说道:“赵自长平大败,人心已摇,邯郸城中一夜十惊,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若一鼓作气,长驱直入,最多不过一个月,邯郸城指日可不。可惜应侯(范雎)不知时势,主张班师,机会丧失,真不知他会有何想法?”
假如此话传到秦王的耳中,秦王懊丧不已道:“白起既知邯郸可拔,何不早奏?”乃再次任命白起为将,欲使其重新伐赵。白起此时因病在身,一时难以痊愈,故不能承命。秦王无奈,便命大将王陵率十万秦军伐赵,往攻邯郸城。
赵王白长平大战惨败后,敲响了警钟。他吸取往日的教训,再次启用老将廉颇,使廉颇为将,负责邯郸城的守卫工作,抵御秦军。廉颇从各地迅速招募新兵,严加训练,又以全部家财训练了一批敢死队员。这些敢死队员常常乘夜下城偷袭秦营,秦军疲于应付,屡吃败仗。
情况传到咸阳,秦王见王陵难以迅速攻占邯郸城,想让白起往代王陵。虽然白起病已经好,但不主张现在攻城,奏道:“邯郸此时实不易攻也。前者赵军长平大败之后,百姓震恐不宁,如再接再厉,乘胜往攻,让赵国攻也不是,守也不是,用不了多久,即可拿下邯郸。今二岁有余,其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又兼老将廉颇,老谋深算,非赵括可比。再者,诸侯见秦刚刚许赵割地求和,今又复攻之,会认为秦不可信,必将合纵,而来救赵,我看秦取胜恐怕是很难的。”
秦王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强令其行,白起坚辞不受。秦王复使范雎往请,武安君因恨范雎前阻其功,拒见范雎。范雎吃了个闭门羹。
范雎回来复命,秦王问范雎:“武安君真的病了吗?”
范雎道:“是否病了不知道,然武安君不肯前往攻打,其志已坚。”
秦王听了,命范雎智责白起说:“以前楚国地方千里,兵士百万,你率领数万秦军入楚,攻破鄢、郢、破楚迁都,东至,东徙而不敢西向,那是何等的英勇啊。秦和韩魏在伊阙交战,你所将之兵不及韩魏的一半,却大破二国之军,流血漂橹,斩首二十四万,使韩魏至今都称藩臣服,你功不可没。如今赵国之军在长平之战中已死了十之七八,国内空虚,而我军人数几倍于赵,你过去能以少击众,取胜如神,何况现在以强击弱,以众击寡呢?”
白起说:“那时楚国恃其国大,政治不理,而群臣又互相妒忌,内部矛盾重重,良臣受斥,小人受用,百姓离心,城池不修。在既无良臣,又无守备的情况下,我才能引兵深入,大胜建功。伊阙之战时,韩魏面和心离,都想避兵锋保实力,所以我得以设疑兵,以待韩军,集中兵力对付魏军。韩魏相继败溃,乘胜逐北,因此建功。这些功勋的建立,皆是天时、地利、人为的因素所造成,自然而然,何神之有?秦破赵军于长平后,没有乘胜消灭赵国。却让赵国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更何况现在赵国已经君臣一心,上下通力,众志成城。今若伐赵,赵必固守;挑战其军,必不肯出;围其国都,必不可克;攻其列城,未必可拔;掠其郊野,必无所得。兵出无功,诸侯生心,外救必至。与其动用国家财力、物力,打一场毫无把握的战争,还不如就此休兵罢战,等下一次机会,再另打算。”
无论秦昭王如何劝说,白起都不肯从命。
秦王见白起这种态度,很不高兴地说道,“白起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他自以为秦国别无良将,非他莫属。昔长平之胜,初用兵者王龁也,王龁难道不如他吗?寡人之所以这样三番五次请他,是看在他曾有国于功。他既然不愿出征,我们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他,就让王龁去好了。”
所以秦王又增兵十万,命王龁往代王陵。王陵归国,秦军免其官。
王龁率军围攻邯郸,五个月不能拔之。武安君白起闻之,对客人说:“我早就预言邯郸不易攻下,秦王不听我言,现在又怎么样呢?”
有人将白起的话泄漏给范雎,范雎又报告秦王。秦王听后,非常恼怒。亲自面见白起,强行要白起挂帅出征,并强调:“如君不行,寡人恨君,后果不堪设想。”
性格耿直的白起见秦王动怒,依然坚持己见,不愿出征。他对秦王说:“我知道这次出征,无功也不会受罪,如果不出征,无罪也要受诛。但我宁肯服罪受诛,也不愿为辱军之将。”
秦王无奈,只得另作他计。
秦王将白起免职革官,并命令迁居阴密。因为生病,暂时未行。
秦王既贬白起,复发精兵五万,令范雎的恩人郑安平为将,往助王龁,下决心攻下邯郸。赵王听说秦国又增加兵力来攻邯郸,心存畏惧,乃遣使分路求救于诸侯。平原君赵胜说:“魏国是我的亲家,平素与赵国亲善,魏国肯定会来相救。楚国大而距离远,除非用‘合纵’游说之,否则楚救兵难来,我当亲往游说。”
于是,平原君在其门下食客中,想找文武兼备者二十人同往,不料三千门客中,选来选去,只得十九人,不足二十之数。平原君叹道:“我养门客数十年,竟然选不出二十位文武兼备之士?”话刚落地,但见门客中有一人站出,自荐道:“像我这样的人,不知可以充数乎?”平原君问其姓名,对道:“臣姓毛名遂,大梁人,在君门下当食客三年矣。”
平原君笑道:“贤士处世,犹如锥之处于囊中,其颖立露。今先生在胜门下三年,胜未有所闻,难道是先生文武:一无所长乎?”
毛遂道:“以前没机会展示,今日臣请处于囊中。假使早处囊中,臣将尽脱而出,岂特露颖而已。”
平原君见毛遂言辞非凡,便让他凑足二十人之数。当天率众贤士离开赵国,望陈都(时楚都于陈)进发。
来到陈,先拜见于春申君黄歇。黄歇平素与平原君交厚,便替平原君向楚考烈王求情。平原君黎明入朝,相见礼毕,楚王与平原君坐于殿上,毛遂与十九人等均立于阶下。平原君陈述联合退秦的策略。
楚怀王道:“‘合纵’之事,最先发起者是赵国,后来因受张仪游说,‘合纵’之事渐渐淡弱。起初楚王为‘纵约长’,功秦未成功;后齐湣王复为‘纵约长’,因齐湣王想作霸主,诸侯遂背叛了他。由于上述原因,至今列国忌谈‘合纵’,此事说来话长,三言三语难以说清。”
平原君说:“自苏秦倡议‘合纵’,六国约为兄弟,在洹水会盟,共抗强秦,将秦兵遏止在函谷关以西15年,其后齐、魏受犀首(公孙衍)之欺,与秦国结好共同伐赵,怀王受张仪之欺,与秦共同伐齐,故而‘纵’约渐解。假使齐、魏、楚三国坚守洹水之誓,不受秦欺,秦国又能将六国怎样呢?齐煖王名为‘合纵’,实欲兼并他国,争作霸主,是以诸侯背之,这难道是‘合纵’之错吗?”
楚王道:“今日之势,秦强而列国俱强,各扫门前雪,安能有所作为?”
平原君说:“秦国虽弱,分制六国则不足;六国虽弱,团结起来,合制秦则有余。若各图自保,不思相救,一强一弱,秦国就可各个击破,全皆不保!”
楚王又道:“秦兵一出而拔上党十七城,坑赵卒四十余万,合韩、赵二国之力,却战胜不了一个白起。今又进逼邯郸,楚国僻远,即便出兵,能解决问题吗?”
平原君道:“赵王任用赵括,致有长平之败。今王陵、王龁二十余万之众,屯于邯郸城下,三年有余,却不能损赵之分毫。若救兵一集,必大挫秦军,从而换来数年之安也。”
楚王道:“秦新通好于楚,我要发兵救赵,秦必迁怒于楚,是代赵而受怨也。”
平原君说:“秦之通好于楚者,是欲专心解决三晋问题。三晋既亡,楚国能免除秦国的进攻吗?”
楚王因有畏秦之心,虽然觉得平原君讲得在理,但也没作最后打算。毛遂在阶下顾视日晷,见已当午,乃按剑沿阶而上,谓平原君道:“‘合纵’之利害,两言可决。今自日出入朝,到现在还没有决定下来,这是为何?”
楚王怒问道:“他是何人?”
平原君道:“此臣之门客毛遂。”
楚王道:“寡人与平原君议事,你为何在此插言?”当下将毛遂赶走。
毛遂向前,按剑而言道:“‘合纵’乃天下大事,天下人皆得议之!平原君在此,不用你呵斥!”
楚王态度稍缓,问道:“你有何言,请讲出来。”
毛遂道:“楚地五千余里,自武、文称王,发展到现在,号为盟主。一旦秦人崛起,数败楚兵,怀王囚死。白起竖子,接连攻占,鄢、郢,被逼迁都。此百世之怨,三尺童子犹以为羞,大王难道忘记了吗?今日‘合纵’之议,是为楚而不是为赵国也,大王难道不想趁此以雪前耻吗?”
楚王道:“有道理。”
毛遂道:“大王之意已决乎?”
楚王道:“寡人意已决。”
于是歃血为盟,推楚王为纵约长。
楚王既许“合纵”,即命春申君黄歇率八万人救赵。平原君归国,叹道:“毛先生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胜鉴别人才多年,今失之于毛先生,自今之后胜不再鉴别天下人才矣。”自此平原君以毛遂为上宾,凡事都向毛遂征询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