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再说了，我都嫁给他这么些年了，难得给我点自己的时间支配都不行了？”玫儿的小性子似乎上来了，“我今天偏很晚回去！不如我们吃完晚饭去泡吧吧？”
“泡、泡吧？这不大好吧，万一给他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就当作重温我们年轻时候的旧梦吧！”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就这么决定了。”
KFC里，龙伊看着面前快餐盘里的汉堡、炸鸡和薯条，有些结巴：“这、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
玫儿白她一眼：“小时候，你不是顶爱吃？”
可、可是现在……轮到龙伊哀怨了。这种油炸食品早就不适合她的胃口了。人在生活中总是不知不觉地改变，就像她，吃的、穿的、用的品味都和十年前有着天壤之别。
玫儿顿了顿：“好啦，我知道你现在不习惯吃这些。但是这顿我请客哎，你就当作日行一善，为有家累的人省省钱——我可不像你，有一份不薄的收入，自己还在繁华的新区买了房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龙伊认命地拿起一个鸡翅开始啃。本以为玫儿会满意地住嘴，却听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你对爱情的口味也能变一变才好。”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龙伊不觉停止咀嚼往玫儿瞪去。“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待会去酒吧，你请客，呵呵！”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龙伊暗暗点头，韩玫啊韩玫，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走出西式快餐店，龙伊问玫儿：“我们去哪间？”
玫儿张大了眼睛，夸张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龙伊：“你穿这身职业女装去泡吧？——当然先去你家换衣服。”
龙伊的家在距快餐店不远的一幢高层公寓里，于是，她们在夜晚清爽的海风中走着，路旁的白玉兰花街灯将她们的影子映得斑驳朦胧。她们边走边说着小时候的事，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还记得年幼时候的事。
龙伊的父母和玫儿的父母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在她们出生之前，两家人就毗邻而居。在她们三岁这一年，龙伊家的隔壁搬来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男孩子。
听说那个小男孩长得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于是，出于礼貌，龙伊和玫儿的母亲、两个家庭主妇带着自己的子女登门造访。气质高雅的女主人微笑着将她们让进客厅。
落座之后，有女佣为她们奉上香茶。小孩子亦有果汁可以喝。看着客厅里的布置，明眼人一下子就瞧出这家人与她们这些街坊邻居的不同之处。于是，任何要求就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哪怕只是想看看人家的儿子这么简单。
一直不着边际的聊天，忽然，龙伊的母亲发现原来一本正经坐在沙发上的女儿不见了。
玫儿口齿不清地指出，龙伊刚刚钻进了左手的房间。
女主人微微一笑：“哦，那是婴儿房，我儿子在里面。没事的，让他们一起玩玩好了。”
听见主人这么说，龙伊的母亲却忽然大惊失色，不顾形象地冲了进去，玫儿的母亲紧随其后。
这阵仗让女主人有些吃惊，好在她颇有修养，很快镇定了心神，也跟了进去。
房内的情景很滑稽——王过躺在婴儿床里，咧着嘴笑，口水流了满下巴；龙伊的小脸憋得通红，小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她使劲抽，却抽不出来。再看，原来王过肉嘟嘟的小手正紧紧握住龙伊的一根手指头。
有的时候，婴儿的力气出人意料的大。
龙伊的母亲扳起面孔呵斥她：“有没有欺负人家小弟弟？”
龙伊连忙傻笑：“没、没有啊！”
龙伊的母亲瞪眼：“又说谎？”
“我没有说谎！我本来是想捏捏他的脸的，可是，我刚把手伸过去，就被他抓住了……妈妈，我疼！”
她这么回答，大人们看着眼前的情景也差不多能够想到发生了什么。她回过身来和女主人道歉：“对不起啊！我这女儿是个混世魔女，专爱欺负男孩子，所以我一听见她进来，就忙不迭地跑进来看！”
玫儿的母亲在一旁补充说明：“是啊，我儿子六岁了，还经常被这个贼丫头欺负呢！”
龙伊的母亲用手指点着她的脑门：“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欺负人的花样层出不穷。”
王过的母亲淡淡一笑：“小孩子是皮点，没事的。”走过去将龙伊的手指从自己儿子的手中解救出来，“看王过也没事啊，还这么乐……”
于是，大家憋不住都笑了。
小小的龙伊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当时真实的版本是，在溜进婴儿房之前，龙伊一直一本正经的在沙发上考虑“修理”这个引得母亲来看的小男孩的方法。但是，一直没有想出自己觉得合适的，所以，她决定先看到人，然后再“对症下药”。结果，当她看见肥嘟嘟、粉粉嫩嫩、眼睛乌溜溜直转的王过时，什么都忘记了，脑中倏地窜出一个想法：捏一捏那张苹果似的脸。于是，她立刻伸出手付诸行动。
她成功了。王过那满下巴的口水是在龙伊扯着他的脸皮的时候，不受控制流出来的。
只是龙伊也吓得不轻——她使出的力气其实不小，换做其他孩子早就哇哇大哭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小不点为什么还“呵呵”直笑？莫不是傻子？终于，龙伊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这个孩子的皮太厚了！你看，有事实为证：经过这么一通捏扯揉搓，粉粉嫩嫩的皮肤依旧，一点看不出红。不是皮厚是什么呢？
龙伊捏他的脸蛋都捏累了呢！
正决定罢手，偷偷溜回客厅，那只肥嘟嘟的小手却欺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龙伊的手指。拔一拔，拔不出；再使劲拔一拔，伴着疼痛，婴儿肥的小孩都快被她拔出床沿了，她的手指还在人家的手心里。两人陷入僵持。这下，龙伊想神不知鬼不觉做完坏事的心愿落空了，直接导致她被母亲抓了个正着。
好在这小子皮厚，她可以说她什么都没有做。即便母亲不相信，也拿她没辙……
……
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玫儿忽然笑个不停：“我现在还记得你是怎么欺负我哥哥的呢。”顺了顺气，她接着说道，“也难为你竟然知道我哥哥骨头僵硬笨手笨脚，从来缺少艺术细胞，就哄骗他和你一起做劈腿的动作。他怎么能和练过舞蹈的你相比？偏他还好强，不愿意认输，每次到一半的时候就卡住了，上不上，下不下……哈哈！那样子可真逗。”
龙伊也笑：“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狡诈？每次到最后，我不是都去扶他起来、解救他么？”
玫儿斜飞她一眼：“解救他？整他的另外一个法子吧？哪次你不是靠近说要扶他，等他真准备依靠你的时候，你就闪开，结果他就跌个嘴啃泥……”
龙伊哈哈一笑：“怎么，现在晓得心疼你哥哥了？当时不知道是谁比我笑得更厉害呢！”
“心疼他做什么？是他自己笨，吃亏不长记性，每次都要重蹈覆辙。”
龙伊“呵呵”不吱声。
玫儿笑容忽地一敛，一本正经的望着龙伊：“我一直想知道呢，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欺负男孩子，却从来对女孩子呵护备至？”
龙伊挠挠头：“……因为女孩子生来就是要被人呵护的啊！”
玫儿给她额头一个爆栗：“别打马虎眼！”
龙伊抚着额头呼痛：“这个、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就是小时候我一犯错误，我妈就会说‘你怎么和男孩一样皮’、‘你怎么和男孩一样不爱洗澡’、‘你怎么和男孩一样……’、‘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呢？’、‘你个女孩子家怎么和男孩一样？’……听到这些，我就格外郁卒，认为男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我看他们，确实很脏、很臭、又不爱洗澡，总之就是很讨厌啦！”
玫儿不敢置信地问：“就为这个原因？”
龙伊老实地点点头。
深呼吸了几次，玫儿又问：“那王过呢？也是因为他脏、他臭、他不爱洗澡？”
龙伊愣住：“这个……”好像王过不是这样的。抓耳挠腮半天，龙伊傻笑：“嘿嘿，他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他皮厚！”
玫儿朝天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