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这样,真的是太难为你了。”
江有荣的眼中带着讶然,他替谢天阳难过地看着他。
眼前这个性情冷僻的年青男人,他的年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他的双亲正当是壮年但是却双双早逝。独自落脚在这条村子里面,他的日子可以想像过得有多冷清。难怪他会看中他的女儿,有如此乖巧听话的云朵陪伴在身边,可以替他减轻许多的寂寞。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谢天阳的眼神缓缓地沉寂了下去。
“我没有离开这条村子的打算,如今我像是无根的浮萍,但是我不会让云朵受到委屈。”
他抬起了眼睛看着云朵,她把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锦上添花并不让人有难忘的地方,最难得的是在微薄之时传递而来的温暖。他现在的身份是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天渊有别于当初的意气风发,但是这个小姑娘仍然愿意跟随着他。他给不了她盛宴亲朋、十里红妆,却可以承诺会尽最大的能力,让她不受到半点的委屈。
“大哥,喝茶吧!”
云朵在他注视的目光中,几乎打翻了手中的茶碗。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向她许下这样的承诺。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以及她的爹爹,说过巧舌如簧的话语,但是如此坦荡的胸怀更加让她动容。她抬起了眼睛与他的眸光对视,轻易就掉进了他的两泓幽深里面,浑然忘记了她的爹爹就在旁边注视着他们。
“天阳——”
江有荣苦笑地看着谢天阳开口。
“有你亲口的承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此性情冷傲的男人,郑重地向他作出了承诺,他把女儿嫁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些人只要见过便不会轻易忘记,这夜与谢天阳短暂地接触,他完全被他的言行举止打动。假若他回绝了他的求亲,日后再有其他的男子上门,只怕他很难对他们有满意的想法。
既然云朵打心底里面喜欢,他身为爹爹就顺遂了她的心愿。
他沉吟地开口道:“我只有云朵这个女儿,所以不能按你所说的,随便挑个日子就让你把她带走。礼媒下聘、三书六礼,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我有位胞姐嫁在外村,我让云朵的娘亲给她捎个信儿,让她过来代替你的家里人主持这桩婚事,你看这样安排合不合适?”
“就按岳丈的意思去办吧。”
谢天阳缓缓地舒展了浓黑的眉心。
他早早就知道云朵的爹爹,是非常实心眼的汉子。
他临时起意向他提出要迎娶他的女儿,事前连半点准备也没有,但是接着他的说话称他为岳丈,他却是如此顺畅地开了口。
“岳丈?”
一时间还没有习惯这个称呼。
江有荣先是愣直了神情,然后摇着头笑了起来。
他把女儿视作心肝宝贝,捧在掌心里面养到了十五岁,她终究还是要嫁人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而谢天阳还要走上很长一段路,才能回到他住的茅草房,于是他把女儿叫了过来,吩咐她把他送出门去。
“云朵,你送送天阳吧。”
因为摔伤了腿行动不便,所以他让女儿代为送客。
云朵一直站在江有荣的身后,听到谢天阳居然如此直接地称呼她的爹爹为岳丈,她羞得耳根都红透了。直到爹爹开口让她送客,她才连忙回过了神,带着谢天阳走出了堂屋,然后把他搁在院子里面的灯笼拿了过来。
“大哥,一路上小心!”
她重新点着了灯芯,然后把灯笼递给了他。
“我知道。”
谢天阳沉稳地站在了月色下面。
他的身材比云朵高大了许多,而她正微微地扬起了脸看着他。
灯笼透出了微淡的灯光,映落在她年轻的脸上。她秀丽的眉眼娇嫩得,就像是可以掐出水来和一样,在夜色中是如此的惹人生怜。他伸出手去把落在她发梢上面的禾秆捡走,然后沉声地开口道:“早点睡下吧,我走了。”
云朵摊开了手心,接过他取下来的禾秆。
在如此安静的夜晚里面,她听闻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谢天阳沉稳的呼吸。
他的全身都像是散发着过人的热力,透过粗布的衣物传递了过来。两个人相隔着短短的距离,她羞怯地垂下了眼睛,但是身体却不舍得往旁边挪开。假若不是灯光太过昏暗,他一定会发现她的耳根,都是火辣辣地烧红了。方才她的爹爹应允了他们之间的亲事,这个男人很快将会成为她的夫君。
就像是做梦一样的不真实。
她的心头里面是如此的不舍得他走开。
她不知道到了明日天明以后,这个甜美的梦境是不是还会存在。
“云朵——”
谢天阳看着她缓声地开口。
月色是如此的温柔,撩动着他的心头的思绪。
他用指尖托起了她的下巴,直视着她水盈盈的眸光。他的心头许久不曾泛起过波澜,但是跟她的亲事商定了下来,却是让他霎那间百感丛生。指腹听随着他的心意,轻轻地抚碰过她的眉眼。他想对她说些什么话,到最后却又咽了回去,他只是苦笑地摇了摇头。
“你爹跟水生的身上都有伤,我明日会送些猎物过来。”
谢天阳松开云朵把手收了回去。
他从她的手中接过了灯笼,然后举步走出了江家。
山林之中有各种各样的猎物,凭他的箭技只看他愿不愿意去行猎。要让水生以及江有荣的伤口尽快地好起来,他们需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他不需要花费什么心神,就可以猎到野兔、山鸡之类的猎物,正好可以送过来给他们补身子。
“大哥,你真的会来吗?”
云朵抬起了眼睛,目光羞怯地追随着他。
不管是任何时候这个男人,都让她感觉到可靠和温暖。
他们的婚事才刚刚谈成,但是他却已经照顾起她的家人,这么好的男人他一直都被村子里面的人误会了。上回她答应替他缝补衣裳,结果到最后却失约害他白等,她患得患失的害怕他不会再出现。
“我会来的。”
谢天阳脚步沉稳地走远。
灯笼映照出来的光影,顺着蜿蜒的土路去远。
云朵扶着门楣站在了大门外面,肌肤上面仿佛还余留着他指尖间的温度,她目送着谢天阳走进了沉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