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是一个人口大国,人口问题一直困扰着这个国家。很多人认为,印度的贫穷,在某种程度上,跟印度的人口太多有关。也许正是基于这种社会认识,堕胎和抛弃新生儿的现象在印度才会如此普遍,人们在这个问题上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但德兰姆姆却认为:上帝创造了一个富足的世界,足以养活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如果有人因为饥饿而死去,那一定不是食物不够,而是分配出现了问题。在姆姆看来,每个孩子都是上帝的杰作,上帝因为爱而创造了他们,即便他们尚在母腹,他们也是上帝的杰作。因此,每个孩子都拥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利,那就是出生权。这个权利是上帝赋予的,任何人都不能,也不应该,从他们手里夺走。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在《先知》一书里写道:“你们的孩子,都不是你们的孩子。乃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他们是凭借你们而来,却不是从你们而来,他们虽和你们同在,却不属于你们。”
为了捍卫每一个孩子的出生权,德兰姆姆一生都战斗在反堕胎这个战场上。
在印度,她经常公开发表演讲,抗议政府的绝育计划——有些过于激进的政府官员把计划生育演变成了强制绝育,尤其是在乡村,强制绝育导致了许多悲剧的发生。对此,德兰姆姆说:“生命是上帝的,我们没有权利消灭他。我们不断杀死生命,而且将自己凌驾于上帝之上。人决定谁生谁死,人把自己当成了全能的主。我隐约听见那些小孩的叫喊,他们还没出现在世界上,就已经被杀死,在上帝的宝座前,那喊声从未停止。”最后姆姆肯定:“在造物的恶行里,没有比堕胎更严重的了。”
1979年12月10日,在诺贝尔和平奖的颁奖典礼上,姆姆更是明确地说:“今天对和平最严重的破坏就是堕胎。如果一个母亲可以谋杀自己腹内的亲生骨肉,还有什么罪比这个更可怕?这就好像我们在互相残杀一样。上帝说:‘就算一个母亲可以忘记自己的孩子,我也不会忘记你。’但今天,有数以百万未出生的小孩被杀,我们却一言不发。”
“对我来说,最贫穷的国家,就是那些将堕胎合法化的国家。它们害怕弱者,害怕还没出生的小孩。让我们救救孩子,让我们确保每一个孩子都真正受欢迎,不论是已出世的,还是未出世的。因此今天我要求你们,陛下,阁下,先生,女士,你们从世界各地来的每一位,请你们祈祷,好让我们有勇气保护这些未出世的生命。此时此刻,我在挪威为他们说话。”
那天的典礼结束后,一个关心姆姆的人对她说:“有很多人不喜欢你关于堕胎的讲话,你又何必讲那些话呢?”
姆姆坦然地笑道:“可他们是因为我做的事情才给我这个奖的。而我所做的事,就是挽救生命,包括未出世的生命。”
1988年,东欧正面临一场巨大的政治变革,姆姆就在这个时候访问了仁爱传教修女会在东德的两个分所。当时东德的堕胎法非常宽松,每年差不多有8万宗堕胎案发生。在挤得水泄不通的东柏林圣黑德维希教堂里,德兰姆姆真诚地呼吁为身陷困境的孕妇开一个收容所,并提醒人们,每一次堕胎,都意味着双重的死亡,也就是,既杀死一个婴孩,也杀死了自己的良心。
演讲结束后,姆姆对前来采访她的记者说:“你知道,人们总是为了战争中无辜被杀的孩童忧心忡忡,并想方设法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然而,如果一个妈妈想要杀死自己的小孩,又如何阻止呢?对上帝而言,无论在何种环境中,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最后姆姆说:“尚未出生的小孩是穷人中最穷的人,因此他们是如此地接近上帝。”
在《旧约·以赛亚书》第43章里,上帝曾经明确地应许他的子民:“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救赎了你。我会提你的名召你,你是属我的。你从水中经过时,我必与你同在;你趟过江河时,水必不漫过你;你从火中行过,必不被烧,火焰也烙不着你。因为我是耶和华你的上帝……因我看你为宝为尊,又因我爱你。”
据说这是姆姆一生中最喜欢的经文之一。在反堕胎这个特殊的战场上,姆姆曾经多次引用这段经文来强调她的观点。
但是,有一点是我们必须要分清楚的,那就是:德兰姆姆反对堕胎,但她并不反对计划生育。她只是强调要用自然避孕法来控制生育。她非常清楚,在第三世界国家,尤其是在这些国家的一些极贫地区,控制人口是非常必要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她反复强调一点:个人的决定权必须受到尊重,尤其是,在控制生育的同时,不能摧毁生命。因为每一个生命在上帝眼里,都是独特而珍贵的,是有价值有尊严的。
为了有效地对抗堕胎,德兰姆姆和修女们开始给贫穷的育龄妇女传授一种自然避孕法,就是用珠子来教她们学习计算生理周期和量度体温,以便准确计算出“安全期”。姆姆把这种做法叫做“出于爱心的自制”。这种出于爱心的自制,就是姆姆所推行的“自然家庭计划”的核心内容。
这个自然家庭计划,因为既尊重了妇女和儿童的权利,又能切实解决贫穷家庭的生育问题,因此,一开始推行就受到了欢迎,而且很快就获得了成功。又因为这种方法并不违背天主教的教义和教规,所以,主教也很支持。在它推行的第一年,仅仅加尔各答一个城市,出生人数就下降了3万之多。
除此之外,通过收养婴儿来减少堕胎,也是姆姆对抗堕胎的一种方式。姆姆总是一遍遍地告诉准备堕胎的妇女和医师:“要是你们不想要的话,不要杀死他,请把他给我吧,让我来照顾他。”
以收养进行的反堕胎,同样也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但姆姆相信这是上帝的恩典。姆姆说,如果没有上帝的恩惠,她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里,通过收养,挽救几千个小生命。
虽然姆姆反堕胎的立场是如此明确,但是,当她面对一个具体的堕胎妇女时,她又对她们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惜。她从不批评她们,更不轻看她们。
一次,一个年轻的妇女来向她哭诉,说她几年前曾打掉过一个孩子,虽然几年过去了,但她仍然无法从那种强烈的犯罪感中解脱出来。所以,她非常痛苦,以至寝食难安。姆姆一句都没有责怪她,而是拉起她的手说:“那么,收养一个孩子吧,一个和你那个孩子年龄相仿的孩子。如果以后再有了小孩,就把他当做上帝的礼物好好珍惜吧。”
有个叫马格里治的记者,为了拍摄一部德兰姆姆的电视片,跟着姆姆走了很多地方。这一天,他们来到了儿童之家。看着满屋子罹病、身残而又嗷嗷待哺的孱弱弃婴,马格里治忍不住问姆姆:“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在印度这么一个人口过剩的国度里,花这么大的气力来保护这些可能很快就会死去的孩子,是没有必要的,您认为呢?”
姆姆没有立刻回答马格里治,而是弯腰抱起一个又小又瘦看上去活不了多久的女孩,然后把她举起来,得意地说:“请看,生命就在这里!”
马格里治非常感动,当即无言。在为这部电视片撰写解说词的时候,他写道:“是的,我们同样应当指着我们的世界,这个充满扰乱、冲突和苦难的世界,大声地说:请看,生命就在这里!”
马格里治还写道:“生命有神妙的根源,有神圣的归宿。生命不是一个进化或其他的什么过程,而是一出戏剧,上帝便是那个伟大的导演——那个伟大的创造者,而我们每一个人,包括那个又瘦又小的女孩,都是演员——都有份参与其中。”
时至今日,加尔各答的希舒·巴满(儿童之家)已经发展成一个拥有几栋高楼的相当完善的机构。
入口处的门诊部专门供穷人带孩子来看病,一般有三个医生值班,每周大概要接待两千多个病人。在病房中照料病童的修女都受过专门的医护训练,可以胜任医生和护士的工作。排列着成行成列的绿色小床的房间,是专供新生儿和婴儿居住的。而带有庭院的房间,则是给孩童们的。一般情况下,修女们要照顾三百来个孩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专门安置贫苦的未婚妈妈的处所,以及一所专为街上受虐或沦为雏妓的孩子开办的学校。为了使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好归属,修会还专门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办理领养事宜的办公室。
而在大楼的地下室里,修会还开设了一个免费食堂,每天对外供应1000多份食品。食客都是街上流浪的乞丐。这里是他们赖以享有食物的地方,也是他们一天中惟一的一餐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