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纵然西丘特使再伶牙俐齿,也是百口莫辩,人就是在你那里中毒的,你还能说什么?
而东丘王虽然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西丘国故意为之,想来想去,实在没有理由这么做啊!但他深知民意难违,再说本身王室之内,就有人对他复国合并的主张颇有微词,尤其是他的弟弟孛恒公范泽,更是上蹿下跳,煽风点火说他卖了祖宗基业。
如今公主一出事,更是落下了口实。然而,战争,必然会更加削弱国力民财,东丘西丘,实力相当,伯仲难分,谁也败不了谁,只能是互相消耗,便宜了别国。
甫一出事,就已有大池国特使来访,要求立即兵援东丘,以助一雪国耻。大池国向来野心勃勃,如此殷勤必有玄机。
更最要的是,战争,最终受累的,还是万千百姓,这是宅心仁厚的东丘王最不愿看到的。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救活公主!如果公主能救活,一切尚能周旋。如果公主一死,没有人能阻止这场战争。
当天,悬赏十万金币求解鸱毒的告示,就贴遍了大街小巷。
告示贴了七天,没有人来。邻国使臣,倒是来了不少,个个义愤填膺,誓为东丘王讨回公道。
直至林三阳出现。
……
原来如此!
姬致玄听得入神,这么说来,我还阻止了一场战争了?
而姜法师也站起身来,说道:“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所以,你不仅救了公主,你还救了很多百姓!——时候不早了,你就早点休息吧,若你身体无碍,明早朝堂之上,东丘王还要当众赏你呢!”说罢,便要转身离去,转到一半,却是惊呆了。
姬致玄一看,原来赤灵在他们讲话的时候,大概饥饿难耐,早跑下去在那药罐下面的火炉里吃上了,姜法师一转过去,正好看见赤灵咬着一块火红的木炭,在那啃得不亦乐乎,口水滴在炭上,哧啦一声,冒出一缕青烟。
“这是血焰兽,名叫赤灵,食炭为生……”姬致玄见那姜法师毕竟毫无保留跟他讲了那么多,心中好感又多了几分,于是解释道。
“果然都不普通啊……”姜法师尴尬一笑,拐过透雕六曲屏风,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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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姬致玄躺在那张五尺大床上,抬抬胳膊抬抬腿,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右腹的疼痛,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呼吸之间,能更加明确地感受到浑身充满了力量。稍一运力,竟一股暖流从丹田处汩汩流出,上至百会,下达涌泉,令人舒畅无比。难道,换了血,跟吃了补药似的?
姬致玄很疑惑,但是他已经学会了不再惊奇。他开始慢慢接受这一次奇妙的穿越之旅,想起柳游仙的那句话:
也许,冥冥中自有所必然!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平心静气,在这里慢慢寻找你的答案!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也许只有平心静气,才能找到自己的答案。
但是,慢慢,到底需要多慢?焕儿——现在是否安好?
想到焕儿,姬致玄不禁一阵黯然。黯然之中,只觉得奇饿无比,空空的胃就像是被揉成了纸团一样痛苦。正想着,忽听得那屏风后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半天之后,才见两个脑袋从屏风旁一上一下冒了出来:
“您……醒了?姜法师命我们送来衣物、早点,但是,您那只……那只……”
姬致玄忽然明白,这不是昨天那两个把赤灵抬进来的侍卫吗,赤灵一战成名,他们都是惧怕自己少了鼻子啊!于是心中暗笑,说道:
“进来吧进来吧,它还在睡觉呢!”其实赤灵耳力及好,门还未开之前,它就耳尖一动,门一开,它已经抬起了头,只是见姬致玄已经醒着了,就又在他身边趴了下来,大概,它也太累了。
于是那两人蹑手蹑脚地捧了衣物早点进来,往那乌木方桌上一放,又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到姬致玄洗漱完毕,狼吞虎咽地吃完早点,换上了送来的新衣服,姜法师就像踩着点一样出现了。一见姬致玄神清气满,再无半点病容,虽然早又预料,却仍然暗暗吃惊。
“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无碍了——周大夫的汤药,恐怕没这么大的效用吧?”言下之意,还是在诧异于他身体内腑的神奇。
姬致玄轻轻一笑,尽管他也不知道究竟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但事实摆在面前,于是微微有些自得。说道:“还是要谢谢法师昨晚的照顾,今天又烦心命人送来衣物早点,我……谢谢了!”
“这么说来,我俩算是冰释前嫌,握手言和了?”姜法师笑着说道。
“哈哈……我想姜法师也是迫不得已吧。”说着便伸出手来,与姜法师紧紧一握,心想:这姜法师着实不像坏人,既然他有意示好,倒也不必拒人千里,不管在哪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既然身体已无碍,那我就带你去见东丘王吧,救活了公主,他可是将你视为神人啊!”姜法师将手一挥,作了个请势。
赤灵跟在姬致玄后面,有些迟疑,大概它有些迷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昨天还是将主人扛起来就跑,还将自己摔了个大跟头,今天却又与主人携手并肩,有说有笑了。不过,既然主人无恙,它大概也懒得想这些,于是,迟疑之后,又有些兴高采烈,屁颠屁颠起来。
跟着姜法师走在东丘王宫内的高大廊檐下,一边是连绵的宫墙,墙上间或浮石彩绘,一边是一根根浑圆的廊柱,简朴中带着庄严。
而且,居然有阳光。
阳光斜洒在檐下,廊柱的阴影一段段分割了光亮,就好像,分割了时空。但是,这瞬间的明暗变化,只是虚妄的徒劳,它挡不了路,它甚至也终将湮灭于无尽的时空。
不过此时,姬致玄心情不错,他盘算着既然自己救活了公主,还极有可能阻止了一场战争,如果那东丘王真如姜法师所说的宅心仁厚,到时自己向他讨要一匹良马,那不是小菜一碟吗?
被那侏儒三皮厌恶地推出来找马,如今虽然曲折了一点,也差点丢了小命,不过终于还是柳暗花明,有了点希望,如今只要牵了马儿回到三皮斋,鲁宥波大概也不会再为难自己,那么马化神龙,找到无忧海,找到汇云山聚毓洞的拂云,或许就能找到回家的方法,就能再见焕儿,就能讨要尾款,就能重新过上奋斗的生活。什么林三阳,什么黑衣人,跟我再无半点关系……
姬致玄正想得有些豁然开朗,赤灵带着幼兽天生的欢快与无忧,绕着他的两脚不断地穿插,不料却被拌了个四脚朝天,不满地向他抱怨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