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和她买给他的那件相似的长衫儒袍,依旧是月白色,却在用料和做工上比那件好了不知多少,因此更显得气质卓华,徐徐在花园小径中走着,脊背挺直,步伐和缓,恰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如恣跟在后面,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凉亭。漆着朱漆的雕梁画栋,里面摆着一套石制的桌椅。
徐永昶抬脚走上台阶,转身伸出手来。
如恣站在阶下,抬头看他一眼,不得不将手放在他的手心,而后感到一股温热顺着手心相贴的肌肤传过来,莫名地叫她心慌。
他牵着她,走到凉亭里坐下。
佣人们端上来茶和点心。
时值秋末,院中青翠满眼,微风徐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茶水被缓缓地注入白骨瓷杯中,他柔声道:“雨前的西湖龙井,味道清冽纯粹,你尝尝。”
如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
“这是京福斋的点心。论起点心,颖州城里它是头一家。这个龙须绿豆糕最出名,这个桂花糕,里面放了蛋黄馅,也非常受欢迎。”他一个个讲过来,不厌其烦,仿佛为她讲解这些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如恣从小就喜欢吃,特别是这些甜腻的点心,一个个可爱得像小馒头,又香又软。她禁不住诱惹,连吃了三个,腻得嘴里发苦,连忙饮了口茶。
“好吃吗?”他盯着她瞧,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嗯。”如恣点点头,“香甜度都刚好,十分好吃。”
“那就多吃点。”
如恣又吃了两块,实在吃不下了,又喝了口徐永昶刚为她沏的茶。这一番相处下来,她倒轻松了不少,说话也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你这个花园真是漂亮。”
永昶淡淡一笑:“这是家父给母亲盖的,请了全国最好的师傅,足足花了三个月、耗费巨资完成。落成那日,母亲才答应父亲的求婚。”
“你父亲对你娘真好。”
永昶静默下来,食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一下,道:“其实家母那时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本来是不愿跟我父亲的,但后来两人相处久了,我父亲又待她极好,慢慢地倒生出了些感情来,直到我出世,两人才补办了婚礼。婚礼那日,整个颖州上至达官下至百姓,莫不祝贺,我父亲甚至在府门口开仓放粮,只要来人说一句‘祝二人白头偕老’。”
听着上一任颖州元帅的情事,这般深情厚意令如恣动容,恍惚间,手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
“如恣,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没有我,可给我一点时间,我对你好,你自会慢慢接受我的。普天之下,不会有人比我更在乎你,不会有人比我更能给你幸福。”徐永昶说着,一双黑如耀石的眼深深地望着如恣。
他慢慢地低下头来,如同一只猎豹在蓄意地接近猎物,一点一点将危险的气息洒满她的周围。
如恣略偏过头去,将手从他手中抽出。
冷风贯入先前盈握的掌心,凉意渗进。徐永昶握紧了拳头,双唇抿得极薄,良久方道了一句:“没关系,我等你。”话一出口,才觉得一字一句都是不甘,有如锋刀般割人面庞。他怕吓得她,忙双翘起嘴角想笑一笑,却未想得这笑比原本毫无表情的他更令人生畏。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地下的青砖上,鼓起勇气道:“我爹在牢里,你若是真的肯给我时间,还劳烦你把他先弄出来。”
她实在是硬着头皮说的这话,说话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只因她知道这话有多伤人。果然半晌才听他冷冷一笑,语气颇为森冷:“如恣,你可是在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