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康熙也跟着开起了胤禛的玩笑:“老四呀,想不到你还挺会抱孩子的嘛,朕原本还以为,你抱了孩子,只会像临上战场前抱了武器时那般凌厉呢。”
想不到连康熙都开起胤禛的玩笑来!黛玉终于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来,再看周围众伺候之人,一个个儿亦是咬在下唇在偷笑。
胤禛倒是面不改色,抱着孩子上前几步弯身给康熙和太后分别见了礼,然后向康熙道:“皇阿玛不是说要见孙子吗?儿臣今儿个带来了。”说着上前几步,微微弓下身子,以便康熙看起来更方便一些。
弘晖身为胤禛与黛玉爱情的结晶,长得有多漂亮自不必说,自然不出所料、轻而易举便赢得了康熙的喜爱,当即便将自己右手大拇指上那块祖母绿、周边雕着九条龙的扳指褪下来,套到了弘晖的小手上,——虽然看起来更像手镯。
太后则是抱了悦影不撒手,一个劲儿的说:“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像咱们悦影这样漂亮的女孩儿,长大了必定是个天下无双的美人胚子。”同样赏了一大堆金的玉的首饰玩器,又命黛玉,“以后可一定要带了小丫头经常进宫来瞧我这个老婆子才是。”
正是因为康熙与太后太过喜欢两个孩子,留了又留,等到胤禛与黛玉在慈宁宫外复又坐了车由阿蛮姑姑送出去时,已是华灯初上,两个孩子也因太累,早已闭上眼睛歪着头,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胤禛看着怀里弘晖可爱的睡颜,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与黛玉感叹:“我们弟兄姊妹几十个,只怕包括二哥小时候在内,都未必享受到今儿个晖儿这样的待遇。”
是指康熙一抱弘晖便是半日,连用午膳时都不撒手之事罢?黛玉微微一笑,“倒不想这孩子偏投了皇上的缘。不过这样也好啊,你没有享受到的,现在你儿子都替你一一享受到了。”
胤禛抿嘴沉默了片刻,方轻轻道:“今儿个才意识到,原来皇阿玛是真的老了,原来皇阿玛内心深处也是很渴望能含饴弄孙的。若不是如今我也作了父亲,还体会不到他的这一份心情呢……”只可惜他们兄弟二十几个个个儿不省心,让他老人家一日安宁日子都没的过,身为人子,他们实在是有够失败!
一席话说得黛玉心下十分感动,她虽然一直支持胤禛夺嫡从未有过丝毫儿的动摇,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很希望他心里只充满爱而没有恨的,那样才会过得更开心,如今既闻得他这么说,她也就放心了。
之后康熙或是太后果然隔三岔五使了人来传黛玉带两个进宫去,每次都是阿蛮姑姑亲自接到西华门外,然后畅通无阻的抵达慈宁宫;除此之外,二人还时常打发人送了新鲜的吃食果蔬过来,美其名曰‘赏给两个小人儿的’,实则都进了胤禛和黛玉之口。
如此过了一阵子。这一日,黛玉刚送走来送太后赏下酥酪的阿蛮姑姑,春纤急匆匆跑了进来:“回福晋,那拉小姐来了。奴婢闻得门房来报,想着那拉小姐从不登门,今儿个却忽然登门,必定有要紧事,恐耽搁了,所以自作主张请了她进来,还请福晋勿怪。”
那拉。步月来了?黛玉听说,心下一喜,赞赏的看了春纤一眼:“你做得很好。那她现在在那里?快请了进来。”
春纤应喏,转身小跑而去,片刻便带着一身缁衣,头戴缁帽的那拉。步月进来了。她清减了许多,原本圆润的鹅蛋脸已变得尖尖的,衬得她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越发大了,以致黛玉乍见之下,还以为她脸上就只这一双眼睛,没有其他的器官了。
黛玉禁不住心下一酸,忙迎上去,一把抓过她的手,尽量笑得向往常一般自然的道:“步月姐姐一向好?好多次都想登门探望姐姐的,又恐扰了姐姐的清静。”命雪雁,“去沏了姐姐爱吃的洞庭君山来。”
雪雁忙领命去了,这里黛玉方拉了那拉。步月坐到临窗的榻上,笑道:“我记得姐姐先前最爱吃洞庭的君山茶,我没有记错罢?整好前儿个太后娘娘赏了我半斤,姐姐若不嫌弃,我就‘借花献佛’,让丫头都给姐姐包起来了?”
那拉。步月眼眶微湿,显然很感动黛玉连她的饮茶习惯都还记得,片刻方勉强笑道:“难为妹妹还记得,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从袖里拿出一对赤金玉如意锁儿来,笑道:“妹妹好事成双,一举儿女双全,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对锁儿,就给侄子侄女顽罢。”
“让姐姐费心了。”黛玉道谢收了,有心让人去将孩子们都抱过来给那拉。步月瞧瞧,又恐惹得她伤心,毕竟她这个年纪,若是嫁了人,也早该儿女双全了;但若不抱过来,又似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正暗自为难之际,耳边已传来了那拉。步月的声音:“我还没见过侄儿侄女儿呢,妹妹介意不介意让人抱了来我瞧瞧?”
这等于是把黛玉的难题给解决了,她当然不会介意,忙命侍立在一旁的若梨叫奶子抱孩子去了。
很快奶子便抱着弘晖与悦影过来了,那拉。步月看过之后,竟然红了眼圈儿,片刻方哽咽着说了一句:“妹妹你知道吗,你有四爷十数年如一日的真心相待我不羡慕,原是我命薄,怪不得别人。但今儿个看了两个孩子,我却羡慕你得紧,……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福气了,只有寄希望于下辈子了……”说着已是泪如雨下。
黛玉听得心酸难耐,泪盈于睫,忙握了她的手道:“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拿他姐弟两个当自己的孩子,给他们作个义母罢?”那拉。步月堪称她来这里后所见到的最可怜的女子,一想到当初她为了捍卫自己爱情时的勇敢和决绝,她的心就会忍不住变得很软。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那拉。步月猛地抬起头来,破涕为笑,“妹妹不嫌我福薄,不怕我带累了他们折了他们的福吗?”
黛玉忙笑道:“怎么会,多一个义母疼他们,是他们的福气,又何来‘折福’之说?姐姐切莫再妄自菲薄,也切莫再与我外道了。”
那拉。步月见黛玉是真心实意想要她作自己一双儿女的义母,忙拭净了脸上的泪,红着眼眶笑道:“那我可就真腆着脸占妹妹的便宜了。”又道,“今儿个出门时出得急,身上也没有其他东西,待我家去后,再打发了人来送见面礼。”
“这不是现成的?”黛玉一指小炕桌上玉如意锁儿,笑道:“姐姐很不必破费了。”
那拉。步月笑道:“难道就许你疼他们,不许我这个义母疼他们了?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的。”说着顾自逗弄弘晖与悦影玩耍起来。
黛玉见她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情知她是真心喜欢两个孩子,遂坐到一旁,含笑看他们玩耍起来。
不知不觉已是午时时分,黛玉不知道那拉。步月如今是否茹素,因命厨房备了一荤一素两桌席面送来。后见那拉。步月果然茹素,她不由暗自庆幸起自己有先见之明来。
用罢午饭,奶子抱了两个孩子去午睡,黛玉与那拉。步月遂移至小花厅内吃茶说话儿。
说着说着,黛玉见那拉。步月明显面有难色,几次欲言又止,再联想到方才她说‘你有四爷十数年如一日的真心相待我不羡慕’时的落寞语气,只当她是想问有关胤祀的话题又不好启齿,遂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胤祀身上带,“……姐姐成日家深居简出,不知道近来可曾听说了京城的一件大新闻?”说着觑了她一眼。
却见那拉。步月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妹妹想说什么,妹妹很不必绕弯子。”顿了一顿,“实不相瞒妹妹,今儿个我来,除过瞧瞧两个孩子以外,还有一件为难事,想问妹妹讨讨主意。”
黛玉见她一面说话一面拿眼觑雪雁春纤等人,会过意来,摆手令二人领着小丫头子们都退出去后,方满脸诚恳的道:“姐姐有什么为难事儿不妨直说,我一定竭尽所能。”
那拉。步月点点头,迟疑了片刻,方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几日前,咸福宫良妃娘娘微服出宫找过我……”
“良妃娘娘找过姐姐?”黛玉听得惊疑不已,忙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谁知道?……八爷他又知道不知道?”若是让有心人查到了这件事,给良妃安一个“私自出宫”的罪名,良妃甚至是胤祀可都是要倒大霉的!而一想到那个淡雅如菊的女子有可能会因此被康熙申饬惩罚,黛玉就本能的觉得不忍。
那拉。步月见她这般激动,忙道:“就是三日前的事,除过我额娘和我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良妃娘娘说她那里也是安排好了的,妹妹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