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却忽地想到胤禛与胤祯都带着伤,前面又还有一大群阿哥贝勒们在,胤禛作为主人家,过会子即便再不情愿,亦得出面继续应酬他们去,他脸上的伤自然逃不过大家的眼睛,事情便极有可能会传到康熙的耳朵里。而以康熙的精明睿智,只怕眨眼间便能猜到是他兄弟二人挥拳想向了,所以才会双双带伤,那么,他就极可能会追究此事,自然也就极可能会查到她的头上。
她虽自问问心无愧,且分明还是受害者,难保康熙就会这样想,只怕还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给她安上一个“红颜祸水”的罪名,到时候,她会有什么下场,可就真个说不好了,毕竟历史上亦不是没有这样先例的,男人们的过错,到最后往往都会推到女人身上,让女人来作他们的替罪羊!
思忖间,忽然听得胤禛道:“也不知道方才之事,有没有被人瞧了去?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可就糟糕了!”
抬头一看,就见胤禛的眉头已紧皱成了一个“川”字,显然他与她想到了一块儿去。
又听他道:“前面还有妯娌们在,你赶紧梳洗了,强打起精神到前面儿去再周旋一通,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的。”
黛玉听说,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胤禛沉默了片刻,方道:“怎么处理你就别问了,我自有计较。”见她仍紧蹙着眉头,忙又解劝道,“你不要担心,我会以大局为重的,我也会护得你周全的!”
见他不肯告诉自己,黛玉也不再追问,反正事后他还是会告诉她的,只是点头道:“我这就梳洗一番,换了衣衫往前面去,不过在去前面之前,还得先与你将伤口都上了药才是。”
胤禛却摆手道:“这点子小伤,不碍事的,待晚间送罢了客人再上药亦不迟,你不要担心。我且先外面去了。”说着轻轻在她额角印下一吻,方抬脚大步去了。
余下黛玉忙扬声唤红菱等人进来服侍自己换了身衣衫,又重新梳了头发戴了步摇,方深吸了一口气,款款往前面去了。
才走到花厅外的回廊,远远的就见云绯在外面踱来踱去,瞧得黛玉过来,忙几步迎了上前,急道:“姐姐没事儿罢?亲家太太与我都担心得不行,偏亲家太太又不得闲儿出来,所以使了我来外面瞧瞧。”
黛玉忙笑道:“方才吃了醒酒汤,又歪了一会子,洗了把脸,这会子已无大碍了,有劳妹妹惦记。”又压低了声音问,“我离开之后,众位嫂子弟妹们都还好罢,没有谁再生什么事端罢?”
云绯忙亦压低了声音道:“因今儿个点的戏好,大家都爱看,是以都还好,只除了八嫂中途说了几句‘宴请客人,连主人家都不在,什么道理?’,后见大家伙儿都似未听见一般不理她,她也就消停了。”说着二人相携着进到花厅里。
果见众人都在专注的看着戏,惟独郭络罗。柳遥与完颜氏一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瞧着倒也安静,黛玉方暗自松了一口气,笑吟吟的上前告罪道:“原只是想着回房换件儿衣衫的,岂料因先前多吃了几钟酒,回房后便有些支撑不住,歪了一会子方过来,让众位久等,实在是失礼,还请大家见谅一二。”
话音刚落,佟二太太便笑道:“方才福晋确实吃酒吃得急了些,那酒初初吃着还好,后劲却足,福晋又出去吹了风,一时间支撑不住,也是有的,以后少吃几钟也就是了。”摆明了是在为黛玉解围。
贾敏听说,不由感激的看了佟二太太一眼,黛玉的酒量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清楚,方才十几杯下肚,她是绝然吃不消的。这会子见她虽好好儿站在自己面前,眼角却分明满满都是倦意,显然尚未完全酒醒,生恐八福晋之流再来灌她的酒,但站在自己的立场,又不好多说,不想佟二太太就忽然出声说了她想说的话,她心里有多感激,自然不言而喻。
黛玉自然也明白佟二太太的好意,忙笑说道:“舅母教诲,我一定谨记在心。”盼望其他人能瞧在佟二太太这番话上,接下来都不要再站出来找茬儿了。
怎奈事与愿违,她话音刚落,郭络罗。柳遥便应声站了起来,笑道:“四嫂海量,区区几杯酒,根本算不得什么,舅太太也太护短了罢?难得今儿个是四嫂的好日子,妯娌们又来得齐全,可得好生乐呵乐呵才是。”说着斟了一钟酒递与黛玉,“四嫂,我敬您一杯,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想着方才之所以会被胤祯调戏,皆因之前郭络罗。柳遥撺掇了完颜氏与自己敬酒,黛玉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能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反手将向着她的脸子泼出,但黛玉也知道,自己便是再生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亦是不该表露出来的,因扯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方开了口:“我不比八弟妹乃酒国名花,女中豪杰,不如就以茶代酒,回敬八弟妹一杯,祝你叱咤酒国无敌手,明儿越发的威风八面,闻名京城罢!”暗讽她太过跋扈,京城内外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话音刚落,众妯娌都或高或低的笑出了声来,郭络罗。柳遥不由涨红了脸子,正要反唇相讥,就有跟完颜氏来的一个妈妈进来向她说了两句话。
完颜氏听罢,攸地变了颜色,站起身来向黛玉道:“十四爷方才吃多了酒,到园子里透气儿时,不慎被石头绊了一下,扭伤了腿,已让人送回府里去了,我得回去瞧瞧,不能多留了,还请四嫂担待一二。”
黛玉听说,便知胤祯必定是因脸上挂了彩不好意思去见众人,故先令人将自己送了回去,心上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方稍稍落了几分,因向完颜氏道:“十四弟妹只管放心的去。”又命人去取了些药材补品,“请弟妹带回去,让十四弟好生养伤,明儿再让你四哥登门瞧他去。”
完颜氏忙道了谢,又一一辞了众人,方被簇拥着,急匆匆去了。
这下众人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胤祯身上,都在暗自思忖着后者怎么会无缘无故扭了脚,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儿?都在想着得尽快回府去将事情告知于自家爷们儿,让爷们儿瞧瞧可有什么端倪才是,自然顾不得去理会郭络罗。柳遥和黛玉之间的暗潮汹涌了。
又坐了一会子,太子妃便先起身说:“时辰不早了,叨扰了四弟四弟妹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辞了佟府二位太太及贾敏,又辞了众妯娌,便先去了。黛玉一直送到仪门外瞧着上了车,方折回了厅里。
旋即大福晋三福晋等人也说要走,黛玉不好强留,忙一一寒暄过,道了:“招呼不周。”等客套话儿,也是亲送到仪门外上了车。
一直到酉时初刻,包括佟家两位太太及小姐奶奶们都送走了,偌大的厅里只剩下贾敏与墨玉耀玉娘儿三个了,黛玉方得了歇息的机会。
贾敏见她满脸说不出的疲倦,因皱眉叹道:“早知道就不该这般大操大办的,劳命伤财不说,最重要的是还弄得人心里不痛快,还不如就咱们自己家的人与你庆生呢!”
黛玉听说,无奈一笑,道:“这已经是简办了,若是真要大操大办,只怕再多几十席也坐不下。”说着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旁春纤见状,忙上前轻柔的与她揉了起来。
见她着实累得不轻,贾敏满心的不舍,令她回房好生歇息,说她过几日再来瞧她,娘们儿说说体己话儿后,便带着墨玉与耀玉去了。
黛玉见实在挽留不住,只得亲自送出二门外,方扶着雪雁春纤,缓缓回了卧室。
回至卧室,胤禛还未回来,黛玉先去净室洗漱了一番,换了熏笼上烘着的家常衣衫,正歪在榻上小憩时,就闻得外面丫头报:“爷回来了。”
黛玉听说,忙睁开眼睛坐起身子,欲下榻去迎,就见门帘闪动间,胤禛已大踏步行了进来,瞧得她欲起身,忙几步上前将她摁着坐回褥子里,自己亦挨着她坐了,方道:“你累了一天,躺着便是,又起来作甚?”
“你不也累了一天?还……,让我服侍你梳洗罢?”黛玉仍挣扎着欲下榻去,却再次被胤禛摁回了褥子中,随即起身道:“让丫头们服侍我即可,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出来。”
“嗯。”黛玉见他坚持,只得点点头,由他去了。
不多一会儿,就见胤禛身着雪白中衣,微敞着领口,从净室行了出来。他一出来,便摆手令众伺候之人都退了出去,方上前坐到黛玉的褥子中,拥了她在怀,斜靠到大迎枕上,闭目养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