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气得俊脸铁青,没好气道:“若不是你当初要我擢升薛氏那个贱人的位分,又岂会闹出今日这场风波,让老八那个小人逮着机会了?经过在先前那一场,我在朝中的人脉也才勉强与他打了个平手,此番再要任事情发展下去,我岂非是很快便要处于下风了?”说着将桌上的甜白瓷茶盅重重拂到地上,“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索额图虽是娘舅,太子却是储君,未来的皇上,且又自觉理亏,自然不敢辩解,因肃手立在一旁,等着太子的气稍稍消了,方上前半步小心翼翼的道:“太子请暂且息怒,唯今之计,还是该设法将局势扭转了,不让八爷他们再有可趁之机才是。”
太子余怒未消,“怎么扭转,难道我还能派人去将那些说嘴的人都抓进来不成?如今京城里十停人倒有八停人知道此事了,我总不能将整个京城的人都抓起来罢?到时候老八又该大做文章,皇阿玛更不会轻饶我了!”
索额图道:“既然如今大家都在传太子爷您‘仗势欺人’,欲强占那薛氏的庶妹,您何不让太子妃娘娘出面儿,大张旗鼓的为那个小庶女指一门亲事,并赏下全副嫁妆,择日便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不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了?”
太子一想,这倒不失一个好法子,只要薛家那个庶女即日出嫁,那些个流言自然便不攻而破了!因满脸阴霾的点头道:“就这么办罢,过会子我自会去吩咐太子妃的!”又恨恨道,“薛氏那个贱人,今儿个爷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爷心头之恨!”
索额图犹豫了一下,又道:“方才临来前,老臣已使人打听清楚了事情之所以闹将出来,乃是因为翰林院梅若愚家使了媒人上门去向那个小庶女提亲。太子何不让太子妃娘娘就将她指给那个梅若愚为媳,作个顺水人情,好让梅若愚承您的情?老臣听说他家那个三儿子极不成器,根本没有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的婚事,乃是梅若愚头一件烦心事。虽然梅若愚只是翰林院小小一个编修,却因写得一手好字颇得皇上看重,拉拢他,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太子正值火大之际,那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个小事?没好气道:“爷懒得管,你自个儿寻太子妃说去,务必在即日内将事情给我平了,省得流言再要传下去,传到了皇阿玛耳朵里,到时候,我惟你是问!”说完便烦躁的在屋里踱开了。
索额图不敢有异议,答应着跪了安,方绕进内院,求见太子妃去了。
自那日自己的心腹“无意”闻得薛宝钗竟暗自谋划趁现在太子与自己看重她,欲将她的庶妹弄进太子府,来为自己固宠甚至诞育子嗣后,太子妃连日来便都在为如何惩治这个胆敢背叛她,胆敢算计她的贱人而暗自烦躁,堪称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儿。
原本以她太子府女主人,未来国母的身份,是可以想怎么惩治她,就怎么惩治她的;但因先前擢升薛宝钗位份之事,乃是牵涉到了朝堂上的纷争,乃是牵涉到了打击他们一派最大政敌八爷的,因此没有太子发话儿,太子妃还真不好找借口磨搓她,——太子妃可不愿意为了小小一个薛宝钗有损自己的贤名!
不想就在太子妃暗自气闷之际,索额图便来将现下外面的传言及太子的震怒禀明了她,并传达了太子的意思,“……太子爷请娘娘即日便为薛家那个小庶女与梅家三公子赐婚,并赏下全副妆奁,择日便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如此一来,外面那些个谣言便可不攻而破了。兹事体大,事关紧急,还请娘娘务必要在今明两日将事情平了。至于薛氏那个贱人,太子爷说是要亲自将其碎尸万段,请娘娘即刻着人将其关起来,待事情平息了,太子爷再亲自收拾她!”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送枕头”!太子妃当场便忍不住眼角眉梢带笑的将事情一一应了,又亲自送了索额图出去,瞧着他走远,方折回屋里,将石妈妈等心腹传齐,如此这般吩咐起来。
再说宝钗,自那日见过薛姨妈,又透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渠道知道薛姨妈已接了宝琴回家之后,便暗自筹谋起要如何方能寻下最好的时机,去求得太子妃让宝琴进府了。
她原本是想趁太子妃来瞧她时,人为的在香兰身上制造一些意外,譬如打碎茶盏,譬如不小心将茶泼到主子身上,来证明香兰确实毛手毛脚,不甚得用,然后再趁机提出要将自己‘打小儿贴身服侍的丫头’唤进府来贴身服侍的。却不想,一连十来日太子妃都未曾亲来瞧视过她,只是使了石妈妈或是另外她得用的人过来,没奈何,她只得暂时将念头压下,打算过几日待自己伤口痊愈了去给太子妃请安谢恩时,再伺机提出来。
这一日,宝钗正在屋里踱步,暗自思忖着最迟今明两日必须得去求见太子妃一次,将自己的请求提出来。她已感觉得到太子妃近来待她比先冷淡了不少,据说是因为太子妃去过八贝勒府赴宴后,接受了八福晋的赔罪道歉之故。
——宝钗是很清楚自己此番是因何缘故上的位,自然知道太子妃与八福晋重修旧好,说白了就是太子府与八贝勒府暂时讲和,对她这颗“棋盘”上最无关紧要的棋子来说,将会面临什么结果,她若是再不赶紧将宝琴弄进府来,就别想再有美梦成真的机会了!
就闻得外面香兰道:“回主子,秋双姐姐求见。”
秋双虽只是太子妃屋里的三等丫鬟,正所谓“打狗尚须看主人”,却无疑比其他院里的丫头要高一等,因此宝钗闻言后,忙亲自迎出了门外去,笑道:“秋双姑娘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逛逛?快请屋里说话儿。”又命香兰,“将前儿个娘娘赏下的好茶沏了来,另外再将前儿个娘娘赏下的内造点心热了来。”
“宝格格客气了,奴婢生受不起。”秋双却是一脸淡淡的,“奴婢这会子来,倒并不是为了逛,乃是太子妃娘娘有事儿传宝格格,格格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儿,这便随奴婢去罢。”
宝钗见她一脸的倨傲,压根儿未将自己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心中暗恼,呸,什么阿物,我之所以高看你,不过是看的太子妃娘娘的面子罢了,还真拿自己当盘菜儿了?面上却并不表露出来,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了,“瞧姑娘说的什么话儿,既是太子妃娘娘传召,别说是没有要紧事儿,即便是真有,又那里及得上娘娘的事儿要紧?我们这就走罢。”
说着板了脸吩咐小丫头子,“好生看着家里,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撒野。”不出所料的看到秋双一脸恨恨的表情后,方心情大好的扶了香兰,款款往前面儿太子妃的住处去了。
余下秋双盯着她得意洋洋的背影看了片刻,暗自冷笑一声,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还敢在她面前摆主子架势,真真是死有余辜!方抬脚撵了上去。
宝钗扶着香兰到得太子妃屋里,并不敢擅自进去,而是请门口守着的小丫头子代为通传,并得到答复:“娘娘请格格进去。”后,方款款行了进去。
就见一身家常衣衫的太子妃歪在当中的榻上,正与石妈妈说着闲话儿,宝钗忙换上谦卑的笑容,肃手行至榻前,屈膝行礼:“婢妾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吉祥!”
太子妃似是未听见一般,仍顾自与石妈妈说着话儿,直至宝钗弯着的双腿都快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时,方蓦地发现了宝钗的存在一般,淡淡嗔石妈妈道:“怎么宝格格来了,妈妈也不知道提醒本宫一声儿的?”
石妈妈似笑非笑看了宝钗一眼,方笑道:“老奴只顾着与娘娘说话儿,也未注意到宝格格来了。”
宝钗闻言,心下暗恨,面上却笑得越发谦卑了,“婢妾才刚来,娘娘与石妈妈又说话说得专注,没有瞧见婢妾,也是有的。”脚下已越发支撑不住了。
好在太子妃终于命她:“免礼。”,又命人:“赐座。”她方暗自松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却并不顺势坐到小丫头子摆上来的小杌子,而是自发侍立到太子妃身上,恭敬的捧起茶果来。果见太子妃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太子妃问了宝钗几句闲话儿,“身上的伤可已痊愈了?丫头们使着可还趁手顺心?屋里缺什么东西不缺?”,方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本宫恍惚听得人说你娘家还有一个庶妹,生得是天仙一般品貌?”
宝钗正暗忖太子妃娘娘还是一如先时那般关心自己,可见她这颗棋子暂时还有用,冷不防就闻得她问她‘可还有个庶妹’,怔了一下,方回神赔笑道:“回娘娘,婢妾娘家确还有一个庶妹,打小儿与婢妾好得一人似的,生得也有几分蒲柳之姿,比婢妾那是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