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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也不放手

“醒啦?”梅清妤听见动静,进了房间,果然看到一张颓丧的脸。

“……嗯”杨执霆看到梅清妤,一块大石头卸下,还好没犯根本错误。

“洗漱一下,吃点东西,上班要迟到了!”梅清妤去洗手间帮他挤好牙膏,准备好毛巾,把皮蛋瘦肉粥从盒子里倒出来。

“有剃须刀吗?”杨执霆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住下巴上的胡渣,袖子上沾了水,衬衫领口没有扣好,倒是有种随意的率性。

“这样挺好啊,我喜欢你大叔的样子。”梅清妤笑着拉他坐下,帮他把头发理了理,很满意他这个造型。

“我都没洗澡呢,脏死了,中午回去一趟。”杨执霆躲开她的手,端起碗,看了一下手表,是应该快点走。

“今天换我开车送老板您上班,保证不会迟到!”梅清妤也端起面前的粥,阳光照着干净的地面,整洁地看不到一丝灰尘,她莫名心情大好。

“这是什么情况啊,老梅!”梅清妤的父母提着包回来看到家里客厅他们两像小夫妻一样坐着吃早餐,家里又是要命的干净,一切都特别诡异。

“爸妈!你们怎么这么早!?”梅清妤放下碗,杨执霆看她放下,才回过神来,也讷讷地放下碗,站起来,叫了声阿姨叔叔。

“怕你没早饭吃,给你买了回来!”梅妈妈一脸了然的笑,准是趁他们不在家就约会来着。

“哦,哦,我们正在吃……”梅清妤跑过去,热情地把大包小包接过来,拖鞋准备好。

“那……阿姨叔叔,我先去上班了……”杨执霆受不了她爸妈喜悦的笑脸注视着他,逃也似地匆匆出门。

“喂!杨执霆,你不等我啦!?”梅清妤换了鞋,拎上包也追了出去。

杨执霆在楼下等他,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在这儿等着呢,没司机我怎么走。”

“唉,你考虑考虑吧,加我一倍工资,以后我天天开车送你上班!”梅清妤挽着他的手,一脸谄媚看着他。

杨执霆看着她皱着的脸,心里想着,喜欢一个人总是有理由的,他一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就什么都忘记了,只想把她带在身边,时时跟她说话,再不放手。

“好事将近了吧?”子恒代表一众同事前来打探。

“什么啊……”梅清妤把文件整理好,水杯放好,还没来得及抬眼看他。

“有人看到你们一起下车的,老板衣服都没换,还是昨天那套!”子恒发挥他观察仔细之能事,证据充分才没法抵赖。

“唉,我也就是个小保姆,他昨晚喝醉了,就这样。”梅清妤实在不知道怎么洗清自己,说到底还真就是个小保姆。

“没劲。”子恒看她的样子,也没有红光满面,眼睛在事实与设想之间徘徊,得出结论,最后八卦的结果,都是没劲两字告终。

杨执霆还是有宿醉的后遗症,一阵阵恶心。

心里那根刺还在,而且埋得越来越深。可是他渐渐失去了挑出来的勇气,不碰他,他们应该是快乐的,至少她看起来是快乐的。

选择性失忆,这样生活过得更好。

梅清妤和杨执霆回到了之前的样子,略有些变化的是,杨执霆经常受邀去梅清妤家吃饭。梅爸爸梅妈妈热情地,每次在饭桌上都盯得他们二人有些发慌。

“这样下去我要变成个大胖子了。”杨执霆跟梅清妤手拖手下楼,杨执霆摸摸自己的肚子,撑得受不了,但是长辈的好意又不好拂了。

“你以后要多来啊,你一来,他们的目标就转移了……”梅清妤抱住他的手臂,一跳一跳往前走。

“怪不得我给你使眼色你给我装傻……”杨执霆被她拖着,步子走得不快。

“那我们去逛逛街吧……省得你撑死了。”梅清妤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撑得不轻,这样再仔细看看,脸好像是比之前多了点肉。“要加大运动强度了,胖子。”她捏捏杨执霆的腰,还好,没松。

“我……胖子!?”杨执霆人生中绝对是第一次被这么叫,“你摸,腹肌啊!”杨执霆一激动 ,抓住梅清妤的手就放在自己肚子上。

“悄悄绷着吧!”她偷偷把手移到他腰侧,挠他痒痒肉。

“噗……”杨执霆没绷住,“好吧,那以后天天拉练!”

“唉,你,腿长了不起啊……”梅清妤看他的背影,傻瓜,一点都不胖。

逛街是女人基因里带来的,要不是身边是她,杨执霆早就不想逛了。

“我去洗手间,你去不去?”梅清妤看他那副死撑着的样子,暗自觉得好笑,嘴硬吧,又不好意思说累。

“不去,我等你,快点儿。”他眼睛绝对燃起了一簇小火苗,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好啦,知道了!”梅清妤慢吞吞往洗手间走,回头,杨执霆已经在老公寄存处坐下了。

他坐下才发现,周围都是一群昏昏欲睡的男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无奈表情。“老公寄存处”,逛街的时候男人真的毫无招架能力,最好的归宿大概就是离收银台很近的这里了。

他坐下不久,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与老婆分开后也坐到这里,手上拎着两个超市的袋子,一脸疲惫。

梅清妤洗完手,不着急出去,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让那个男人再坐一会儿。

远远看见梅清妤出来,杨执霆站起来,直了直腰,充电完毕,继续上路。

她的表情有些不对,笑一点点僵住,眼神越过他看着他旁边的位置。

那个男人,戴着耳机,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她。

“认识?”杨执霆脸色不好,他预感他们不止是认识。

“去叫爸爸,乐乐……”一个小男孩从她身边跑过,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抬起头,对着男人腼腆地笑。

男人摘下耳机,有些疲惫却笑着,把小男孩抱起来,亲昵地亲了他一下。

再抬头,林川看到一张悲伤的脸,他记得这个表情,在沙滩上那一天,他也这样在她面前走开,今天,也可以。

“林川,不认识我了?”梅清妤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心平气和。

“他妈妈在等我,下次再说……”男人看了她一眼,拎起地上的袋子,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女人接过小男孩,一家人慢慢离开视线。

“我们走吧。”杨执霆受够了周围忽然清醒的探究的目光,半抱着她离开。

“他比我帅,你也不能这样盯着他看……”杨执霆拦了辆车,送她回家。在后座,她还是没回过神,木讷着。

“对不起啊。”梅清妤看到他故作不在意的样子,比她还要不自然。

“你真的别对不起我,我特别小气,不会说没关系的。”他半真半假,看不出情绪。

她要的只是一句“再见”,而不是戛然而止,就好像她从没出现在他的生命。

过去千般好,今天的避尤不及。

谁能凭爱情的开始遇见它最终的样子。

“再试一下这件好不好?”程雯从一排衣服里又挑出一件手感样式都很合心意的递给林川。

“我有衣服……”林川接过来,不太想去换。虽说他们现在住在程雯家,省去了房租,可他工作还没有着落,不能坐吃山空。

“这可不是我们自己基金里的!是我爸妈对女婿和孙子的见面礼,你就放心吧!”程雯笑着推他进了试衣间。

林川进去试衣服的时候,程雯终于可以卸下堆了一晚上的笑容。她看到梅清妤了,那个曾经让林川完全不念旧情,狠心和她分手的女人。过去再累她也咬牙撑住不想回来,就是不甘心再让他有机会想离开自己,现在为了乐乐,她更是输不起。

“怎么样……”林川走出来,正好迎上程雯放空的目光。

“好,好看呗……”程雯又笑起来,牵着乐乐,“乐乐,爸爸这个帅不帅?”她抱起儿子,看着镜子里他们三个,幸福的样子,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我建议先生再把这套西装试了,这件衬衫搭配西装的效果特别好。”长相标志的导购在适当的时候说。

“那麻烦你给我拿一下他穿的号。”程雯看着林川,时间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痕迹,恍然还是高中那个把校服衬衫穿得很好看的少年。

“有多好看吗?我穿衣服都是这样啊……”林川看着镜子里,只是衣服新一些。她怎么能看什么都觉得好看……

“是啊,是啊,我老公穿什么都好看!”程雯被他傻傻的样子逗乐,换做别人,她不定多鄙视了,可是林川的确是,在她眼里穿什么都好看。

试完衣服的结果自然是程雯悄悄买了单,不顾林川的反对。

“喂,老公,还生气呢?”程雯拉拉林川的袖口,她好像永远是那个跟在他背后的女孩,小心翼翼却无法离开。

“不能这么花钱,乐乐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林川放慢步子,让她与自己并排,程雯顺手接过乐乐的包。

“知道啦,就这么一次,好不好……”程雯挽着林川,乐乐趴在爸爸肩膀上,很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嗯,我明天就跟阿杰他们联系,看看有没有地方缺乐手。”不知道这里的圈子自己还能不能再次融入。

“那我也……”程雯想了想,大概自己还是只能重操旧业。

“你在家带乐乐,就别找工作了,老人家对孙子总是溺爱些,你要好好教他。”乐乐听爸爸提到自己,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林川,林川看着他,他又害羞地笑着把头埋进林川的肩膀。

“那你会不会太辛苦……”程雯有些触动,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安稳地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多幸福的事。

“只要还是吹萨克斯我就不累。”说到自己钟爱的萨克斯,林川的语气里多了骄傲和自信。

“嗯,听你的。”程雯温顺着答应。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幸福,那就是身边这个男人。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找到他,你才知道幸福的滋味。然后食髓知味,再不会爱上别人的滋味。

“报告组织,我有情况汇报!”陆昂一进餐厅,见着魏双就立正敬了个军礼。

“脾气大了啊,让我等你?”魏双靠在沙发靠背上,抱着手,不紧不慢地说。

“哈哈,不敢不敢!真的是有事儿耽误了!你想啊,咱俩约会我什么时候迟到过啊……平时都是……”陆昂看魏双一直笑而不语,看看表,迟到快半小时。

“不服气是不是?”魏双本来就不习惯等人,再几分钟不来她一准就走了。

“我见着林川了!”陆昂也不打算卖关子了,可能关子没卖好,自己就被就地正法了。

“说。”魏双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非常有威严。

“哦。这样啊,”陆昂拉开沙发,落座。“KASAN不是在招演出的乐手嘛,今天有人给我介绍了,我一看,这不是负心汉林川嘛!”陆昂叫了服务员,先上一杯水。

“他回来干嘛!?”魏双拿出手机,开始给梅清妤发短信。

“我也纳闷啊,我就问啊。”陆昂调整了一下坐姿,“结果,他就跟我说,养孩子。特别老实,就不怕我告诉小梅呢!”陆昂一脸嫌弃。

“清妤知道了,见过了,死男人装不认识。”魏双一脸愤恨,看得陆昂都怕她拿自己撒气。

“啊,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这不,得先跟你讨论一下呀。”陆昂翻开菜单,一边跟服务员点菜一边狗腿地对着魏双微笑。

“留下,方便下手。”魏双想,放在KASAN还能随时知道动向,安排个卧底也好办,省得又在哪儿整出个幺蛾子。

“那我可就让他们通知了啊。”陆昂站起来,挤到魏双的座位上,讨好地看着她,她生气的时候也凶地好看。

“嗯,我跟清妤说一声。”魏双没理他,往边上挪了挪。

“清妤,干嘛呢,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我就见不得现在的年轻人啊,到哪儿都捧着个手机,挺烦人的。”梅爸爸最见不得饭桌上没礼貌,况且这未来姑爷还坐在旁边呢,平时没规矩他们就算了。

“啊,知道了。”梅清妤神色也倒还正常,偏头冲杨执霆笑了笑。

“马上就去别人家了,你这样别人还会说我们没把你教好呢!”梅妈妈看到杨执霆一点不在意,还用眼神安抚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们家也很随意的,爷爷特别喜欢清妤。”杨执霆吃饭速度明显放慢了,他发现细嚼慢咽和多发言可以少吃点,省得他们马上就眼疾手快又为自己盛饭。

“谁说去你家啦……”梅清妤看他特别理所当然,忍不住拿话噎他。

杨执霆心里的结突然跳出来,当下脸色就有些挂不住,还是梅妈妈及时打了个圆场。

“你跟小杨,最近没事儿吧?”梅妈妈朝外张望了一下,杨执霆陪着老梅在泡功夫茶。

“没有。”梅清妤接过碗,淋了水放进消毒柜。在饭桌上,她心思飘忽,完全没有发现杨执霆的脸色不好。

“人啊,真的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梅妈妈说得含蓄,女儿的幸福她也不能干涉,只有干着急的份。

饭后,梅清妤送杨执霆下楼 。

要是我可有可无,我们何必这样你来我往。

你心里还有他就别跟我在一起。

我受不了你当着我的面心里想别人。

杨执霆每走一步心里都有个声音在说话,于是,他表面沉默地走到车前。

“开车小心。”梅清妤也是走着神,不知不觉陪他走到这里,脸上也笑得干涩。

“嗯。”杨执霆打开车门,发动,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慢慢往回走,忽然觉得她随时会这样走出他的世界。

“嘀嘀!”梅清妤吓了一跳,转头,杨执霆把车倒了回来,摇下车窗,她挤出一个笑容。

“别笑了,我不想这样把你绑在身边。如果,如果你还喜欢他,我就放手,我们分手。”说出分手这两个字,远没有他想象的轻易,好像一直努力抓着的东西被自己亲手丢下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分手?”梅清妤对他突如其来的提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太久没有听过这两个字了。

“对,分手。我不想再装傻了,明知道你心里有别人,还抓着你不放。”亲口说出来,更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梅清妤看着杨执霆,他不是在说笑,她以为,至少杨执霆不会离开她。

看来,没有人会放不下另一个人。像杨执霆,像林川。

“日记日记,你说我怎么总是被抛弃呢。”梅清妤打开日记,只写了一句,便合上,不想翻开。

关掉手机,定好闹钟,明天生活还要继续,她又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杨执霆也关掉手机,不为别的,怕自己忍不住又妥协。

这段感情,他假装地太多。假装看不到她突然地走神,假装她和自己一样全心全意,假装对她的过去毫不在意。假装到自己都快要相信。

杨执霆恢复往日的严肃表情,脸上再看不见一丝松动。

大家私底下都在传言他们分手了,不想这个谣言被当事人的日渐疏远亲自证实。

“唉,没事儿啊你?”子恒凑过来,看梅清妤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破绽。

“很正常的事情嘛,没事。”梅清妤很郑重地抬头,坚定地看着子恒的眼睛,她自认演技一流。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要是难过,我借你一肩膀……”子恒微微红着脸,他不觊觎梅清妤,只是单纯喜欢看到她的笑容,喜欢看到她快乐。

“工作时间,有事下班再说。”空气凝固一般,透着凉意,杨执霆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肩膀这里,一股无名火蹿起来,他忍而不发,语气尽量平缓。

“知道了,杨总。”梅清妤对着子恒报以一个感激的笑,转脸对着杨执霆一本正经。

杨执霆不发一言,转身回了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杨执霆心里早已想了无数种说辞可以好好批评那二人,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她今天穿了我说过好看的外套。

开会的时候发现她偷偷在看我。

她最近都没有更新消息。

她好像一切如常。而他,忍耐了多日的情绪差点被她的漠然彻底激发。

杨执霆看着办公室外面早已黑透的天空,也许只是他自己走不开放不下,从来都只有他。

她说这种事情很正常,那么一点是他的不正常。

如果有人愿意倾听别人的心事而且保证永远不会说出去,那么他的业务一定很繁忙。因为有时候,越是亲密的人越不想说最心底的秘密,让它在心底腐烂发酵然后被时间带走,有时候真的是最好的方法,何必让他们徒劳担心。

一个人走出大楼,街上人影都少了,而且个个都形色匆匆,赶着回家吧。

杨执霆突然不想回家,夜还长着,他还不能习惯。

“唉,稀客啊!”陆昂看到杨执霆走进来,专程过来打招呼,附赠酒水一瓶。

“回家太早。”杨执霆接过酒,点头致谢,也不推拒,坦然坐定。

“那你先喝着,我去那边还有点事。”陆昂突然想起今晚魏双要过来,最好让他们错开,不然以她的脾气,一定闹大了。

“嗯。”杨执霆对这个位置很满意,窝在一角,看着众人,自斟自饮。

“哟,买醉呢?”魏双看陆昂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事瞒着,果然。

“嗯,坐下一起喝吗?”杨执霆听出她憋了一肚子的火。

“你甩了我姐们,还让我一起喝酒,你觉得可能吗?”魏双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她点的“first love”,摇摇欲坠。

“她从没接受过我,又怎么来的甩呢?我还她自由而已。”杨执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加冰。

“唉,双双,别闹大了,难看……”陆昂一把抓住魏双的胳膊,不然她下一个动作肯定是往杨执霆头上泼。

“她要是还想着那谁,早就找他去了,犯得着天天陪着你杨大公子么?”魏双替梅清妤不值,小心维护的感情却被说得一文不值。

“她要找谁,什么时候去,不关我的事。”杨执霆站起来,从钱包里拿出卡,递给服务员,转身走了。买醉,既然是买醉,怎么能这样不尽兴。

“他们的事情,我们不要搀和了……”陆昂看魏双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是有写心疼,小声地劝。

杨执霆走出KASAN,刚好看到那天的那个男人,拎着一个箱子,穿得随意,衬衫牛仔裤,背帆布包。

那个男人还是戴着耳机,低着头快步走进KASAN。

越过那个男人,他看到熟悉的一张脸,隔得不远,数十步的距离,远远看着他。

那样的眼神,他们想必是一样的。

生活像一盘棋局,你步步为营,以为自己朝着赢面步步紧逼。却不想,那操盘者大手无情一挥,一切都分崩离析,原先设想的都成泡影。

所以,梅清妤不喜欢改变。她原以为她的牺牲,他的牺牲会换来他们最终在一个点上走向幸福的最后。可现在,台上的他与初相识的画面重合交错,灯光和音乐的熏染,他还是那个沉醉在节奏里的他,她却不是那个喜欢就想要的女孩了。

她世故了,她不再锋利了,那场离经叛道消耗了她所有的能量。现在她承认,骨子里的她是害怕改变,不愿迁徙的。

对父母也是,她不忍再出走,留他们对着夕阳孤单的背影。

爱情可遇不可求,并不是所有的在一起都被称为爱情。是要经历苦难折磨后幸存吗,互相帮扶支撑的吗,要人们听了为之动容,使人生出向往的那一段经历吗。没有人在乎爱情的结局,幸福生活或者回归柴米油盐,因为那是别人的爱情。

自己嘛,身边的人大约不会体贴,也不英俊美丽,可是却总能默契地与自己相守在周末的八点档前面,任劳任怨。

“发什么呆?”魏双忍不住推了梅清妤一把,她坐到身旁就一个人出神,看着林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啊,他的技术还是那么好。”梅清妤对魏双笑了一下,看到她身边的陆昂,手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握住身边的魏双,在乎之心可昭日月。

“笑什么……”陆昂看到梅清妤的笑,以一种呆傻的表情问她,手却仍然紧握着,像一种习惯。

她不语,拿起面前的可乐,对着吸管,喝得大快朵颐。

要是这个能醉人,该有多好,至少自己喜欢,沉醉在喜欢的味道里该有多幸福。

“看到杨执霆了吗?你来那会儿他刚走。”魏双准备喝酒,却发现手被抓着,转头瞪了一眼陆昂,这才得到自由。

“没。”提到他,梅清妤心里有种麻木了许久的痛楚,不能动弹,却十足难受。她真的相信他,在说爱她的时候,虽然她对别人从不承认。

他们这一桌闷着,直到表演的乐队下班,店里开始播一些现成的碟片。

“喝到天亮?”陆昂有些发飘,即使是啤酒,连着喝也会有些酒劲。

“回吧。”梅清妤站起来,拉起同样酒品酒量都不好的魏双,清醒地离开。

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或者只是习惯,习惯看他从开始表演到结束,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乐器,仔细擦拭,放进箱子里,如对待一样宝贝。

有些珍惜,有些爱永远都不会变,因为它们没有生命,不被左右。而她,他们一直在不停随波逐流。

林川走出KASAN,吐出整晚的浊气,他已经很久不抽烟。

他一眼就看到台下的她,他们的时间好像永远被定格在那个时候,她那样投入地,好像自己是最出色的演奏者。她是懂得他的,他一直这样觉得。

他曾在某个炎夏寂静的夜里,有凉风吹来的时候对她说:我生活这个地方就像一个沙漠,一个文化的沙漠。

而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里找到他的手,轻轻握住,慢慢抚摸。

在那一刻,她懂得他的孤独。

转瞬,他却无可奈何地走向另一种生活,有了责任和家庭,再不能谈到孤独这样昂贵的字眼。是他先背弃,先陪不起她的天荒地老。

他缺一个抱歉,可是他早已在心里说了千万遍。

杨执霆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频繁与一个小姐见面,并且不是为了身体的需要。

小姐也是有思想的人。小慧笑起来的独特感觉,让杨执霆总是忽视她身在这样一个复杂的世界里。

有的人就像天生的倾听者,即使初次见面也觉得安心,慢慢就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也许是因为他从没想过还会见面。

“你笑起来很好看。”杨执霆还是开了房间,与小慧并肩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无关****,只是单纯聊天。

“是吗?我想像她们一样笑,却怎么都学不像。”小慧的头发很长,也很柔软,没有染上乱七八糟的颜色,只是黑色直发。

“你这样很好。”杨执霆想起梅清妤,她从不学谁,自我地自在。

“客人很少,要不是你出手大方,生计都是问题。”小慧笑起来眯着眼睛,让人觉得她只是邻居小妹妹。

“你想过不做吗?转行之类的。”如果她愿意,他完全可以给她安排一个工作,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谁都不是天生就干这一行的,我啊,刚来大城市的时候,想着赚钱让爹妈过好日子,可我要学历没有学历,要关系没有关系,又土里土气的,最后只能靠女人的资本谋个活路了。”她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好像前尘已经久远地看不到了。

杨执霆没有说话,摸到身边的手,握住。那是一只很小的手,摸得到手掌细细的茧子,尚未褪去。这是做过农活的手,也是一个小姐的手。

“你是好人,我要是她,珍惜还来不及。”小慧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会有些尴尬,可是她心底就是这样想的。认命归认命,就是因为懂得每个人的出生不同,际遇也不同,就更恨不得替别人去珍惜。

“你也是好人。”可是好人的下场就是这样。

“我妈以前总跟我说,厚道有饭吃,我赚够了做房子的钱就不做了,找个好人嫁了。”身在泥潭,每次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小慧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如果以前是年幼无知天真烂漫,现在单纯就是一种安慰。

“到时候一定告诉我,我封一个大红包。”他知道这是她的梦想,现实即使残忍,他还是不想与现实为伍,人总得有点盼头。

他们离开的时候,时候还早,杨执霆便提出开车送她回去。

小慧很不好意思,脸红着推拒。虽然当了这么久的小姐,不知道见了多少的 男人,可哪一次不是自己从酒店出来,坐公车回的家。她从没被男人专程送过。

“坐好。”杨执霆打开副驾驶车门,迎她坐进去,自己绕到另一侧,还细心地为她扣好安全带。

“如果有人这样待我,我一定死心塌地了,她真幸福。”小慧说着,眼眶却有些发热。她这辈子还能配得上别人这样待她吗?

“她爱自己开车,我这样对她的机会并不多。”她并不缺宠她爱她的人,他能给的她都不缺。

“到了。”车子七弯八拐开到一个很旧的居民区,有好几幢房子上都用红漆写着“拆”。

“我送你上去吧。”杨执霆熄火,准备解安全带。

“不用了!谢谢你了!”小慧动作很快,说话已经跑进楼道里,“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渐渐小了。

杨执霆坐在车里,看着清冷的月光洒在水泥路上,心头说不出的感觉。她是个好姑娘,可是却身不由己。

小慧是第一个回家的,其他合租的姐妹都还在接活。她站在房间的窗口偷偷张望,他的车慢慢开走了。她走到客厅,穿好鞋子,拿上包包,关灯出门。夜还很长,她还要为了生活打拼。

有时候回归简单却是最难做到的事。

梅清妤不再对社交网络感兴趣,卸掉那些软件,有时候开着电脑也只是做做工作上的事情,心里倒是说不出的放松。

她开始整理房间、书柜、衣柜甚至鞋架,无意间翻出几个月前她的铅笔手稿,她在公司开会的时候画在笔记上的杨执霆。那时候自己捕捉地真是准确,以致现在立刻就回忆起当时的景象。

说起来,她很久很有见过他了。他想躲开的时候,竟然比自己还要彻底。

“喂。”电话响起,她顺手接起。

“花花,大事!大事!快过来,在汉宫!我去,都震惊了!”苏红写咋咋呼呼的声音混着重低音的混乱音色,梅清妤把手机移开耳朵。

“好吧,等我一会!”她也只能对着电话吼。

半小时之后她才到了汉宫,这个点,去这条街的路都是私家车,堵地她想弃车走去。

“喂!”苏红写老远就看到梅清妤,白T恤浅色牛仔,随意扎着的头发,倒是像出来散步的。在一众短裙高跟的女人中,显得特别突出。

“什么事儿啊?我以为你喝多了,让我来接你的……没事儿我回去了。”梅清妤看他还一副可以再战的样子,转身就想走。

“大八卦,听不听?”苏红写不想再卖关子,直截了当。

“谁的?”梅清妤还真不怎么感兴趣。

“你前任。”苏红写开始期待梅清妤的反应。

“你都说了是前任。”梅清妤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转身,前任,已经是前任。

“他跟个小姐在我们包厢!”苏红写也不顾梅清妤一脸的不耐烦,吼完就飞速拖着梅清妤进了汉宫,直奔包厢。

苏红写拖着梅清妤进去的时候,包厢里一片其乐融融。男人们身边平均坐着一两个小姐,大片肌肤暴露着,有些扎眼。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的杨执霆,低头和身边的女人说话。

他们并没引起多大的注意,灯光暗下来,她隐在另外一边。只和身边几个人打了招呼。

“我要走了。”她想起刚才杨执霆的表情,原来他对小姐也可以那样温和,笑得那样轻松。

“他还没见着你吧?走!我带你去打个招呼!”苏红写注意到杨执霆根本没有抬头,自然是没看到梅清妤,看来真的像陆昂说的,最近和那个小姐打得火热。

“来,梅梅,在这儿遇到熟人挺不容易的,打个招呼!”苏红写拉着梅清妤,又换成搂腰的姿势,整地梅清妤极度不适应。要不是注意力全被那个小姐和他吸引,怕是早就夺门逃了。

杨执霆抬头,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却突然撞进另一张脸上。他心里眼里一直挥之不去的她,有一刻,他以为自己是幻觉。看到她身边的苏红写和他搂着她的腰的手,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我走了。”梅清妤看到他的笑,慢慢变成看到自己的尴尬,忽然觉得没有意思,转身走了,没看到杨执霆举在半空的酒杯,颓然放下。

“就是她?”小慧用手碰碰杨执霆,他的笑容变得疲惫,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笑得这么难过。

“嗯。”杨执霆继续喝酒,不动声色。

“我就羡慕她那样穿,特别好看,可是我不行。”小慧给自己倒了点酒,跟杨执霆碰了一下,喝下一口。

“她很少穿裙子的。”只那么一次,去他家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她那样很美。

梅清妤跑出包厢,在过道里转了几圈才得以跑出去。她几乎迷路,在灯红酒绿里。

她一直被忘记,被当作坚强独立,被认为不在乎。可是她也有感情,凭什么就以为她可以直面这些,还笑着装作好久不见?

苏红写一直道歉,坐在副驾驶。

而她只是安静地开车。

苏红写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自己这次是真的做错了。也是,那样的情景,梅清妤的个性,看到了也顶多笑着打招呼,然后自己偷偷伤心。他怎么忘记了,梅清妤永远是那个假装坚强的女孩。

“梅清妤又请假啊?干脆辞职算了啦!”子恒把她的假条交给人事部,无视那些不好听的话。

她好几天没有上班了,打电话给她,她只说感。他也不说破,失恋本来就像一场永远好不了的一场病,你同样会头晕会无力会吃不下睡不着。

不同的是,感冒可以打针吃药,失恋却只能靠自身的抵抗力。

总有一天会忘了那个人,或者,总有一天会得另一种病。

梅清妤想了一夜又一夜,她不想再生病,不如,嫁给一个医生,结束这无休无止的折磨。

所以她递了辞呈,东西让子恒帮忙打包,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事后子恒告诉别人,她只是瘦了,听说要结婚了。

对象?大概是个医生,他也不清楚。

所有人都在唏嘘感叹,她那样的女孩子,最后也是被感情伤到随便找人就嫁了。

杨执霆自然知道,他们两家的关系因为他们而重新走动起来,她要结婚,即使对象不是他,他也会收到喜帖。

梅清妤的未婚夫是个很腼腆的男人,本硕博连读的他是标准的工科男,跟女孩子说话会紧张,但以聊到自己的专业又会马上活过来。

梅清妤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开心的,即使不开心他也会说些不好笑的笑话,最后她还是被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逗乐。

他们约会了几次,双方都很满意,自然是定下来。

张医生问她:“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浪漫,连个求婚仪式都没有?”

梅清妤坦诚地摇头:“最浪漫的事,是在一起一生一世。”

一切都归于平静,最后她用尽最后一点勇气把自己嫁给了一个不讨厌的陌生人。

如果非要挑一挑张医生的毛病,大概既是他太听话,太听妈妈的话。

他的口头语是:我妈妈说,这个是妈妈决定的。

梅清妤试着在与他的交谈中过滤这些词语。她也曾经和自己的妈妈讨论过这个问题,毕竟是要结婚,还是把这些问清楚了比较好。梅妈妈的回答是:听话总比不受教的人要好。你想啊,他妈妈总不会教他做不好的事情。

所以梅清妤试着和他沟通:“其他的是听家里的安排,那我呢?”

果然张医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得很可爱:“你,你是我喜欢的……”

梅清妤心里稍稍放心了,也为他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有些感动。或许是她前面二十多年活得太自在,以后就由一个做事有板有眼的医生来负责她的后半辈子。

有序,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和张医生至今都维持着单纯的关系,与他的谨慎细心和她的不主动都有关系。她明明知道,对他这样有些腼腆的男人需要暗示,可是她这次只想任由其发展。结婚前的这段时间倒像一场假期,有人陪伴的,告别少女时代的欢庆。

当然,她并不是无动于衷,她在学习做一个好的女友,兼未来的女主人。

她会在下午三点去他的医院为他送去自己烤的蛋糕,看他有些骄傲又红着脸牵着她走过一群护士的面前,不管味道有多差强人意,他都会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

也许是生活的环境太不同,他们可以分享的东西却多了起来,可多,并不代表有意思。所以梅清妤跟他聊电话,通常会不小心睡过去,再醒来,他还在试探着问:你觉得有意思吗?

然后她却被他的模样逗笑,醒醒神,继续听。

她觉得奇怪,这样也未尝不是幸福。

没有难过、失望,不会想念到彻夜难眠。

安全,大概就是婚姻最后的选择。

“真结婚啦?”魏双和苏红写带着陆昂,三个人坐在梅清妤的对面,抗辩双方明显失衡。

“嗯,红包一个都不许少啊。”梅清妤端起橙汁喝了一口,张医生去洗手间的大约快要回来了。

“喜欢他吗?”魏双只想知道这个。

梅清妤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到现在,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区别。

梅清妤如平时一样,下午去医院探张医生。自从离职后,她最多的就是时间。虽然有结婚的事情需要准备,可比起与两家的婆婆妈妈在一起,她更愿意来医院避难。

张医生有一台手术,她只好等在走廊里,与焦急的家属一起。

没想到,她却是与他们熟识的,杨执霆的家人。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情形,她像以前一样与他的家人问好,那样的情况,幸好大家都没有心情闲谈。

“不要担心,爷爷一定没事的。”梅清妤走到杨执霆的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嗯。”他的笑容很疲惫,好像不久前也有这样的画面,那时候她还在身边,不像现在,是医生的家属,以友好的语气安慰。

“要结婚了?”杨执霆双手撑在膝盖上,偏过头问他,梅清妤能看见他下巴上的胡茬。

“嗯。”他们大概会事相敬如宾的。

杨执霆没有再说话。心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随着她亲口承认的那个字而永远都没法说出口了。如果,一切能如自己的设想那样,多好。如果,他能无视那些过去,大概今天站在她身边的还会是自己。可是,再回到那时候,他还是会做他的选择。

张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隔着人群看他,忽然觉得自己和他那样陌生又遥远。

“吓到了吗?”他洗完手,换掉手术服,坐在她身边的位置,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杨爷爷怎么样?”她看到杨执霆安慰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自己像医生求证。好像医生这个职业天生就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这个年纪,手术虽然能好一些,但毕竟伤身体,要好好调养一阵子。”张医生看到她关切的样子,越发觉得她的善良,语气也柔软起来。

“我们家和他们家关系都很好,我只是……”有些事越说越觉得和自己撇不开,她干脆不说话,张医生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带着宠爱的眼神。

“我相信你,我们就要结婚了。”他看着梅清妤的手,她并没有戴他送的戒指。

从病房外的走廊往外看,刚好能看到医院的大厅。

他们坐在大厅的休息处,她为他端着杯子,从饭盒里拿出吃的,递给他,怕他噎着,又把水杯送上。

她真的要结婚了,和那个人。

是他亲手结束了近在手边的幸福。

杨虎培走出病房,顺着杨执霆的眼神从走廊看出去,当下就了然。

他只是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认输啦,小子?”

杨执霆无奈,“还能怎么样。”

“你以为你妈不是我过五关斩六将才娶到的啊!”老杨把过去从不承认的话说给儿子听,自己的儿子他还是了解,有时候感情不能太讲原则,对或错,谁对谁错,赢了又怎么样呢。

杨执霆在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只有爱情胜利的荣光可以让一个男人骄傲一辈子,说起来眼里永远有二十岁的光亮。

谁说重逢是再次幸福美满的机会?这样未免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太不公平。

可是感情的事,谁管你公平与否,得到戒子,与他的头像在一处被盖上钢戳,便是胜利了。

所谓刻骨铭心,心都找不回来的时候,也就没那么疼痛了。

梅清妤和林川最终坐在同一张桌子的对面,真实到她几乎觉得有些不真实。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问对方过得好不好,然后又默契地沉默。

其实还不错,至少知道了一个道理:没有谁离开了谁会真的过不下去。他们都各自被迫开始走过了那段分开的时光,自己****伤口,裂开的另一半身体。继续投入人山人海中,找寻那丢失的另一半。

“与另一个人一天到晚在一起会厌烦吗?”梅清妤看着灯光下安静弹钢琴的女生,长相平凡无奇,在琴音里却柔和地让人忍不住久久注视。

“每天忙着挣钱养家,没那么多时间在一起的。”林川想起家里的程雯和乐乐,眉眼间漏出的温和被看在她的眼里。那一刻,她觉得,可能结婚会是个对的选择。

“快祝我幸福吧!”梅清妤笑着举起面前的橙汁。

“好,祝你幸福。”林川眉头舒展开,无论怎样变化,她始终是那个样子。

陆昂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看得出两人眼底发自内心的笑,没有负担的,单纯只是多年没见的朋友。

以前,他们曾那么好。大概就是有缘无份,走不到那条铺着红毯的路上。

他送她一直送到楼下,就像以前的日子。只是他们不再手拖手。

那些老树随意伸展着枝桠,撒下不规则的阴影,他们保持着舒服的距离,享受少有的宁静。

“我一直都觉得你没离开过。”梅清妤真切地感受到他重新站在自己身边,时间好像没有前行,在这里等着他们。等着给他们一个告别的夜晚,弥补心头那点遗憾。

林川转头对她微笑,他们像是最好的朋友,彼此了解,彼此原谅。他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交代。他也清楚,彼此都是对方生命里重要的人,谁都不能否认。

“对不起,我还是失约了。”林川在她楼下站定,身体的记忆总是不会说谎,他顺着记忆走到这个地方。

“没关系!”梅清妤心中的结终于在他手中被解开,她不是放不下,只是绕不开。

“那……”林川对她打开一个小小的怀抱,路灯的微光让他的眼睛闪烁着微光。

梅清妤走近,把自己放进他的怀里,礼貌地,她闻到他衣服上的清香,与她喜欢的不同了。女人有时候是感官的动物,她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被做上了别人的记号,他不再属于自己了。

不熟悉了,太靠近反而不舒服。

所以,他们可以做朋友,且只能做朋友。

林川回到家,程雯的家。现在他们五口住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好在他每天早出晚归,多少有些逃避的意味,他还不知道如何与老人家相处。印象里,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

“今天这么早呢!”程雯的父亲抱着乐乐在沙发上看电视,程雯和母亲在厨房忙着打扫。

他站在玄关处,礼貌地回答:“是啊,今晚客人不多。”这样的融洽,是属于他的吗?

程雯的母亲从厨房走出来,带着一手泡沫,她听到丈夫的声音,以为是在叫自己。见到林川,她脸色微微有些僵住。

没有说一句话就进了厨房。

林川放下包,想了想,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乐乐见到他,咿咿呀呀地往他身上爬,他笑着接过儿子。

“叫爸爸,乐乐。”林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想让儿子学着说,可他只是有些腼腆地绷着大眼睛看着他,不发一言。

“有的孩子说话晚,他妈小时候可聪明,一岁多满地跑。”程父早没有了年轻时的半点相似,独自微微发福了,头发也不再浓密,斑白着。他们老两口靠着店铺收租过日子,道口的老店,拆迁也能有一大笔补偿,晚年就是盼着孩子。

“妈……”乐乐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嘴里蹦出一个字,说完就自己自顾自玩起手里的遥控器。

“他妈!孙子说话了!”程父激动地跳起来,去厨房叫老伴,林川在乐乐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父亲的意义。

整晚两老都在千方百计逗乐乐说话,快乐直到夜深才慢慢淡去。

林川注意到,整晚程雯都没有看自己,脸色平静地让人不安。

这不是她惯常的样子。

“不开心?”关了灯,房间安静地听得到彼此的呼吸,林川犹豫着开口。

“你们多久了?”程雯的回答有些对不上号。

“什么?”林川动了一下身子,转过脸看她,她的表情仍然平静。

“我今晚看到你了。”她只是想像别的妻子,等丈夫下班,一起走回家。现实却让她觉得无比讽刺。

“她问我结婚是什么样的。我说,我也不清楚,我陪你们的时间并不多。”林川看着她的脸色,从没有表情到转身,肩簌簌地抖动。他默默从背后环住她,她也是那样纤细的。

陌生的柔软击打着他的心脏,他渐渐才认清,这个人,他抱着的人,是硬要把他救回,硬要他陪着一生一世的人。那么倔强的人。

“几点了?”程雯睁开眼睛,林川正背对着她在穿上衣,腰侧露出雪白的一截,有些刺眼,她尴尬地开口,红着脸。

“今天我放假,不用早起,你多睡一会。”林川转过身,替她把被子掖好。如果之前是他走得太快,那么现在他要放慢步伐,试着和她一起。

吃过早饭,林川把萨克斯拿出来仔细擦了一遍,这短暂的时间里程雯来来回回在他面前走了几次,直到林川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她才“不经意”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买菜?

林川叹气,她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让他想起高中那个毛躁的丫头,明明不知所措还从不服软。

她一路都在忙着和别人打招呼,向别人介绍乐乐的爸爸。遇到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还会停下来和她们稍微聊一下。

“我们乐乐特别招人喜欢,聊着聊着大家就熟了。”程雯跟上林川,自然地抱住他的胳膊。

“是该让乐乐多跟别的孩子玩玩。”林川接过她的钱包和袋子,放进自己的包里。

“嗯。”程雯抿着嘴,沉浸在刚才他自然的动作里。她想,如果她不刻意克制,现在一定会开心地合不拢嘴。

“乐什么呢?”林川侧过头问她。

“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程雯笑着摇摇头。

“那你就嫌我烦了,”林川在路口停下,“往哪边走?”

“哦,那边!”程雯指指右边,真的是五迷三道了。

林川也扬起一些笑,他现在很舒服,活在自己的生活里。他想,他是受到眷顾的。

他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熟悉地在市场里穿梭,和小贩闲聊,介绍自己,这样的活力他好像很久没在她身上看到。

“急死了吧?”程雯把一袋水果递给他,自己提着两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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