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画扇死后,我病了整整一周。在那一周里,我每日里滴米不沾,以水度日,总是一个人靠着床,静静的发呆。不管丫鬟们如何劝说,我都不愿吃下任何东西,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在这一周里,君墨舞每日午饭过后都会来我房内,然后待整整一个下午。看书,习字,几乎每天,我和他都是彼此相顾无言,安静到好像,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另一个人。
直到第七天的下午,他习完字后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离开,而是缓步走到了我床边,坐了下来。我神情不变的低着头,怔怔的看着隐约剥了漆的床角,却依然能感受到他此刻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清冷却又略带复杂。
“画扇我已经找人好好安葬了,你不必担心。”他忽然说。
“嗯。”
“梨澈我也换了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照看着,你也不必担心。”
“嗯。”
他顿了一顿,将一个瓷瓶塞进了我手心:“这个才是救梨澈的药,之前张麒麟给你的那一瓶是假的。你若是想救他,就给他吃吧。”
我反手将药推入他掌心,摇头道:“不必了。”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拒绝,僵了一下,随即将药放上了我床边的木桌上:“这解药我且放在这里,要留亦或是要扔,都随你吧。”
我又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接着两人便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半响,他在我身前轻轻的一叹,道:“就算是赌气也该有个度,不吃不喝,你当真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吗?”
“嘘——。”我伸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怔了一下,忽然伸手将我的手腕反手一抓,声音拔高了些,似染上了些许薄怒:“虞锁情,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疼——。”我皱眉呼出声,痛的冷汗直冒。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忙松手起身,紧抿着唇线默然的望着我。
我抬头,朝他轻轻一笑:“臣妾没有想怎么样,我只是不想那么痛而已。”
他怔住,凝眉沉默。我继续道:“我曾在佛经中看过这样一句偈语:‘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以前我一直都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在经历了最近这许多之后,我才恍然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人生在世本就是在历一场苦难,若能如梨澈那般整日里安然沉睡,静如止水的过每一天,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须知心若是不甘平庸,蠢蠢欲躁动,只会更添苦楚罢了。”
他忽然‘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弯腰双手撑在了我两侧,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势靠近我,道:“那么王妃你所谓的心如止水就是,每日里不吃也不说话,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萧条的活着,是吗?”
厌恶他突然而至的气息,我有些反感的偏开了脸,却不料被他捉住下颚,硬生生的掰了回来。他的声音依然清清冷冷,似乎连周身也弥漫上了一层薄凉的寒气:“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王妃你这是在逼我?”
“王爷说笑了,锁情何德何能,又有什么能耐来逼你呢?我死了,你不就正好少了一个眼中钉,将来也无须千方百计的想着该如何除掉我,为您今后的一展宏图可是大有裨益呢。”
闻言,他眼底的黑色越加浓沉,如望不到尽头的宇宙洪荒,深邃的让人无端端的感觉到害怕。忽而,那森然的黑色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则是一抹浅然的笑意,略带戏谑。手指若有所思的抚上了我的颊,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的在我的颈项画着圈,惬然道:“看来王妃,是一心想要求死,任何事都无法动摇分毫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戒备的望着他,有些迷惑他这番莫名的举动。
他轻笑着,手指缓缓下移,顺着耳侧,颈项,渐渐停在了我的胸口,眉目间凝聚起一股危险的慵懒与性感。指腹微微一挑,领口的扣子便应声而崩:“如果是这样,也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