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座瞠然,众人皆为之变色,一时间气氛更趋阴诡。我循着声音望去,却见那开口之人乃武散官云麾将军——罗青蘅。
罗青蘅,这倒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几年前在一次随驾塞外之时他以血肉之躯替先帝挨了一刀,因这救驾有功的机缘,荣升为云麾将军。虽说官阶不过从三品,并不甚高,但因君墨崖特别的偏宠,一时间倒也风华无二,成为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惜好景不长,自从一年前君墨崖驾崩,虞水心登位以来,旧朝臣子一个个该杀的都杀了,该流放的也流放了,如今整个天虞王朝便只单单剩下了他一人孤立无援。
人在极致的困境中往往会更加超脱于生死荣辱之外,因为太过绝望,反而会无所顾忌。所以这罗青蘅便多次在公开场合说些不甚体统的话,每次都惹的虞水心扬言要砍了他,最后却总是不了了之,似是有什么难言的顾忌一般。
场面略显僵凝,我意识到再沉默下去这局面未免尴尬,于是起身笑道:“罗将军这话可就错了。锁情与赫连将军不过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一直以来也只是以兄妹相称,所谓的男女之情不过是不知情的外人妄自揣度罢了。况且如今锁情已嫁作人妇,而罗将军却不顾礼仪的说出这样一番妄自菲薄的话来,岂不是陷锁情与赫连沈氏三人于不义?”
我这番话虽说的铿锵在理,心里却还是有些隐隐的心虚的,面上却是一派的平然。而此时君墨舞也起了身,走到我身侧握住我空悬的手:“罗将军多虑了,我与王妃自是同苦同依,无须您多加费心。”玄而朝上位的虞水心道:“一月前墨舞与公主成亲之时,赫连将军远在塞外边境,来不及喝杯喜酒。如今既已回来了,墨舞可否令王妃为其二人奉上两杯水酒。既可提前恭贺赫连将军与沈小姐这段金玉良缘,又可借以纪念王妃儿时的那段青葱情谊。”
不过转瞬间,刚还剑拔弩张的诡谲气息便烟消尽散,我站在身侧不得不佩服君墨舞这四两拨千斤之计,忍不住朝他感激的抿抿唇。却只瞥到他清清冷冷的侧颜,若有若无的扬着笑,我的心却是毫无预兆的狠狠一沉。
虞水心点点头:“这倒是我疏忽了,他们三人既是青梅竹马,这锁情丫头是该奉上两杯水酒才对,准了。”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君墨舞身后的凉衣便端着两杯酒递到了我面前。低头望着那澄色碧净的酒,明明清冽至极的香气入我鼻,却只化作一片暗波涌动的阴诡气息,刺得我背脊一阵一阵的凉。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我锁眉,努力平静心中的万物波涛,从头开始细细分析。
莫名出现的罗青蘅,当众放肆不羁的话语,虞水心有所顾忌的沉默。童年,青梅竹马,敬酒,缅怀友谊……
刹那间,仿若一束流光从我的脑海中划过,转瞬间,便是一阵醍醐灌顶般的大彻大悟。
原来,原来是这样,竟然会是这样?!此刻我终于明白了梨澈那日对我说的话。
“我只怕他会想要利用你来整垮北漠。毕竟这世间最伤人的,便是绝望而冰冷的爱情……。”
原来……原来那男子早已预知了今日这晚宴上即将要发生的事。什么敬酒,什么纪念友谊,全都是君墨舞一手为我所挖的陷阱,目的便是借我之手残忍的除掉北漠。
以罗青蘅一语将目光凝聚到我身上,不仅可以引出过去那段纷乱的情事,又可引出敬酒这一说。此刻那凉衣手中端着的只怕是两杯带毒的催命符。
我若是敬了这毒酒,不仅白白入他的套,替他除去北漠这个心腹大患。只怕到了明日宫里便会尽传,锁情公主难忘旧情,因嫉生恨,心狠手辣到竟在御前以两杯毒酒生生毒死了那负心汉与新欢。
我若是不敬,只怕……会更加人言可畏。
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只怕等一下敬完酒,那凉衣便会说这毒酒是我授意她准备的,如此这般我倒是真的四面楚歌,陷入了绝无仅有的困境。而他却可以丝毫鲜血都不沾的以我之手除掉三条人命,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呀!
我的心缓缓下沉,再下沉,渐渐沉入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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