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君墨舞都没有踏入我这晚晴苑半步,如此这般也好,也省得我扰心该以何等态度来面对他?
那晚他离开我房间后,画扇后脚便单薄着身子失魂落魄的跪到了我面前,说是要辞去挽晴园大丫鬟的身份,做个柴房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专心照顾昏迷中的梨澈。
尽管她什么也没有说,我却明白她在怨我,狠狠的怨着我,怨我如此这般狠心的折磨她心中奉若生命的男子。我自知理亏,却也没有强求她,了了她的心愿,便让她退下了,暗地里替她打点好一切。
新来的丫鬟名叫芷曦,竟比我还要年幼两岁,不过十三余,将及豆蔻而已。因年龄尚幼,五官还未长开,看上去并无甚绝艳的容色,却也是巧眸灵动,甚是天真可爱。
我本有些担忧她的底细身份,刚开始还甚是谨慎小心,几日相处下来却只觉得这丫鬟单纯简单,似没有成人那些个千转百回的心思,渐渐的也就安了心,却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这样子晃晃一过,转眼间便到了北漠归来的日子。
那天我整日都呆在府内,未曾出门,却依然能听到外头喧闹的欢呼声与马蹄蹬蹬声,声声震耳。我依然沉着于手中的绣帕,未曾动容分毫,身旁的芷曦却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好奇的问:“这北漠将军是个什么样的来头,竟能轰动整个京城百姓为其夹道欢迎?”
我绣着帕子的手一顿,方才漫懒道:“夹道欢迎也是应该的,天虞这些年被军事强盛的南越打的几乎没有反手之力,天朝颜面尽扫。这次赫连将军虽只是损兵折将的和南越打了个平手,却也创下了近些年难得有的佳绩。对南越也产生了些震慑作用,算是天虞扬眉吐气的一次盛事,百姓们夹道欢迎也是欣喜之至,倒也应该。”
芷曦眼中立马便焕发出崇敬的神色:“曦儿从小就特别崇拜那些会耍刀弄枪,驰骋沙场的英雄男儿……。”随即有些羞涩的嘟哝道:“也不知这北漠将军娶了妻室没?”
我瞅着她笑笑,随即低着头继续绣道:“娶倒是没娶,只是已有了即将过门的未婚妻——。”斜瞟她一眼,故意调笑道:“你若是十分欢喜他,我便去放下我这张老脸替你去说一说,做个妾室却也是好的。”
芷曦立马便拿手捂住脸,一副羞怯的模样:“公主欺侮人。”
我笑起来:“行了——和你开玩笑呢!”随即一把拉掉了她的手,盯着她稚嫩天真的脸道:“记住我说的话,女人这辈子若是能嫁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便是最为幸福的事。驰骋沙场,终有一日逃不过马革裹尸,身首异地的结局。与其最后做个痴怨的寡妇,倒不如平平淡淡的执子之手,相濡以沫的过完一辈子,来的真实幸福。”
她眨眨眼,几分困惑的望着我:“公主,芷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记住便好。”
她水灵灵的眼睛里依然盛满了困惑,闻言弯眉一笑,露出两颗米色的小虎牙,甚是可爱:“好,只要是公主说的话,芷曦一定一个字一个字的牢牢记住!”
因是虞水心大寿再加北漠将军的凯旋,今晚盛宴的隆重浩大使得我在穿着方面丝毫也不敢马虎。
放弃了一贯的清素质简,我换上了一袭艳丽卓绝的玫红锦缎宫装,袖口与领口处用了整整101颗上好的玉润珍珠配合着银丝线绣勾上片片翻腾的祥云,果真是雍容奢贵至极。一头漠漠乌发松松挽起,上插十二支水晶玲珑簪,坠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衬着精心上好的玉面妆容,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不过转瞬间的功夫,却像是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女子。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略有些怔忪。芷曦似是等得急了,从门外闯了进来,见到了镜中的我,竟呆呆的好似不认识般站在了原地。
我转身皱眉:“很难看吗?”
“没……没……”,芷曦结巴了一下,“公主本就生的美,这样一打扮,自然是极好看的,但总觉得——。”她歪着脑袋,似在想一个最为妥帖的词,
“但我总觉得好生奇怪!”
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将身旁梳妆打扮的丫鬟们打发走,随即将手搁在了她手臂上:“再奇怪也就这么一晚上,委屈一下自己的眼睛也就过去了。”
芷曦抓了抓脑袋,嘟哝道:“哪用委屈自己的眼睛呀,确实是很美啊,而且王爷若是看到王妃这样子打扮,定然是极欢喜的。”
“哦?”我奇怪的问:“为什么这样说?”
芷曦转了转眼珠道:“因为我看到王爷的卧房吟竹阁以及书房宁清苑附近的丫鬟们每天都是穿的大红大紫,妆容头饰都妖娆闪耀的不得了,我想这定然就是王爷喜欢这个调调,那些个丫鬟才会这样投其所好吧。”
偶然间得到了这样一个八卦,我竟也恶俗的兴致盎然起来,“哦?竟还有这样子的事,你还听说了些什么?”
芷曦不疑有他,低着头使劲思索,玄而眼睛一亮道:“噢!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知道王爷身边那个很得宠的丫鬟,叫什么……什么……。”
“凉衣”,我提醒她。
“对对对——叫凉衣的,只有她格外的不同,不似别的姑娘那般每天花花粉粉的装扮自己,长年累月都是一身素素冷冷的青衣”,随即她别有意味的一笑:“而且我好几次清晨出去采露都会偷偷看到她——。”
“看到她怎么?”我略紧的问。
“看到她一大清早神色慌张的从王爷的吟竹阁内走出来,而且衣鬓凌乱,脸色惨白——呜——。”她没料到我会突然捂住她的嘴,有些气喘的挣扎起来。
我睁大眼,皱着眉几分认真的道:“芷曦,如果以后还想好好活着,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就再也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以后早晨也不要再去吟竹阁附近,否则恐怕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的,懂吗?”
芷曦怔然的看着我忽然严肃的表情,虽疑惑不解,却也还是极听话的点了点头。我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神情却忽然沉重了下来。
凉衣和君墨舞之间,果真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着。清晨慌慌张张的从吟竹阁出来?如若只是单纯的行些男女云雨之事,是犯不着如此隐蔽小心的,会不会……
我微微眯眼,这一切会不会和酹月府那五个莫名惊惧死去的女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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