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元公主的级别出嫁,那还的确是热闹排场至极。看来即便是心肠硬冷如虞水心,对于这次将我活生生推入火坑一事,内心还是十分歉疚不安的。可惜,她却算错了两点。
其一,对于这场婚事我早已看清,再多的挣扎不过徒劳,这个女人从来便是聪明帷幄的。相同的付出便要获取相同的回报,这便是她在这鬼魅后宫十几年屹立不倒的绝对法则。十五年前她既肯收留我,培养我,耐心的等我长大,必然是因为我的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如今她终于等到了,将我这样一颗完美的棋子安插在君墨舞身边,探寻他生病的缘由,调查那些女子惨死的原因,时时向她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即便最后我失败了,不幸步了那五名惨死女子的后尘,对于她而言也没甚损失。她依然可以笑着以天元这一最高级别的公主封号来安葬我,最后还能博得一份仁慈博爱的美誉,这还的确是一项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只是很抱歉,千算万算,她却恰恰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我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贪恋于权力。我比谁都要清楚,在这天虞王朝内,我若想坐上那最高点,必须得暂时依附于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便是那卧病在床久不问世事的酹月王爷——君墨舞。
经过这许多年的观察,我明白她基本可以排除在外,剩下的便只有那酹月王爷。毕竟他骨子里流着的是君家的血,是先皇唯一的弟弟,是一个本该名正言顺登帝称王的人物。以前那些女人的死全都是因为她们太过愚蠢,而我却绝不能允许自己如她们那般。
因为……我要倚靠那至高的权力为我十五年前冤屈惨死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所以——我必须得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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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太投入竟忘了看路,隐约撞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当我抬头看清此刻挡在我面前的竟是花溪时,我有些尴尬的欲退后两步,动作却忽又僵在了半空中。心头念了念,忽然忒不是滋味儿了。为甚每次和他对上眼,最后逃避躲闪的都会是我,我堂堂一个公主什么时候竟在一个男宠面前如此没种了?
想到这儿,我抬头绷紧了颜面道:“我要出去,替我把门打开。”
他笑笑,却没有丝毫反应,依然挡在初宸殿门口,眼神悠然清澈,静静将我望着,带着一种很纯粹剔透的干净,仿若能迷倒万千尘世浮华。
见鬼了,我心下一阵恼怒。以前虞水心的男宠哪一个见了我不是卑躬屈膝,极尽谄媚奉承之能事?从没有像他这般不识眼色,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放肆表情,他当真就不怕我一时气恼了把他拖出去给砍了?
暗暗压下怒火,我安慰着自己,君子砍人十年不晚。如今他仗着虞水心的宠爱在我面前有恃无恐,等到他日这恩宠不在,我再好好收拾他!
想是这么想,可此刻被他这样看着,却让我着实觉着被人狠狠占了一回便宜,于是我语气不善道:“难道你进宫之前都没有人教过你规矩吗?侍者见到主子目光要低垂至自己的脚尖,神情恭顺,且主子交代的事你要无条件遵从,懂么?”
他听完竟哈哈大笑起来,映着那血裳分外灼灼,半响才止住笑道:“公主若是不看我,又怎会知道我在看你?公主既然如此讲规矩那也应该知道,《女书》上讲,女子除了自己的丈夫,面对其他男子时皆要低头不得直视或以扇挡面方能表现女儿家的娇羞。而公主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在下,莫不是……。”
话语戛然而止,他投来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檀唇华彩流溢,甚是狡黠风流。
我被他这样一堵,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瞠目略微愤懑的望着他。他见我无话可说,似是觉得调笑的够了,这才退开身让出殿门来:“公主若是想出去,就自己动手将这殿门打开吧。这世间可没有永远的侍者,自然也就没有永远的主子。”
他说完便抬手伸了个懒腰,转身悠悠朝殿内走去,我被他这份恣意妄为弄的有些怔怔,一时竟忘了反应。走到一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朝我盈盈一笑,眸光流转间竟带着颠倒红尘的无尽媚态:“我听说过去皇对一个男宠的兴趣最多不过三月,公主若是因今日之事怨气难消,再下便静等三月后你来取我性命。”
他说完甚不讲礼仪的打了个呵欠,便懒懒的走了,我却仿若被一口凉气沉沉堵住胸口,一时间冰冷的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完全猜透了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