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签完合同,周为轩再三婉拒了宋总的挽留,说公司确实有事,他们今天就要赶回去。因为大家都附和着说没错,张辰兮也只得跟着是啊是啊。眼看着宋总还要继续客套,周为轩甚至当场吩咐李铭去联系公司总办,订下午最近时间的机票。
“我跟杨姐说吧。”张辰兮插了一句嘴。还没等周为轩点头,她便走出了会议室,“杨姐,周总、蔡芸姐和李铭今天回去,麻烦你给他们订一下下午最近时间的机票,记得一会把航班信息用短信发我一下。”
“辰兮,你不一起回来么?”
“恩,我还有点事没办完。”
“那行,我一会把时间发给你。”
据说昨晚林斐因身体不适进了医院,所以由林初心和另外几个部长去送他们。张辰兮悄悄给林初心发信息让她在停车场等着,看着张辰兮装模作样跟她告别的样子,林初心在心里暗笑,握手告别的时候还偷偷掐了她一把,看着张辰兮想发作又不得不忍住的表情,暗呼过瘾。
双方在机场告别后,一行人便去排队办理登机牌,周为轩站在她身后,附身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也不过如此嘛。”张辰兮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敢贸然接话自掘坟墓,所幸周为轩不再言语。
前面还有4、5个人的时候,“我去一下洗手间。”张辰兮把自己的行李箱往周为轩身边挪了一下。
“你不能过了安检再去吗?”周为轩本能地想拦住她,一看行李还在,便也没有多言。没过一会,他就开始东张西望,当手机响起的那一瞬间,周为轩更是懊恼万分,因为短信提示果然如他所料。
“后天我自己回,不许跟我们领导告状。”
周为轩气急败坏,一把拉过行李递给站在后面的李铭:“你俩先排着,不用等我”。他大步走开,一边环视四周一边翻找张辰兮的电话,正要拨打时,手机却显示有电话进来,他看了一眼来电人,只得停住脚步接听:“张董,恩恩,我下午的飞机,对,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能到公司,好的好的。”
周为轩恨恨的顿了下脚,有些迟疑却又无奈地走回队伍中。
林初心原本打算好好嘲笑她一番的,但是看着张辰兮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是不忍,放缓了声音柔声说道:“亲,我跟程姐联系过了。哦,吴悠也收拾好了,正在酒店等我们。”
张辰兮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看着林斐发来的短信发呆。
“我无法承受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你走。”
“你什么时候愿意见我,我随时去找你。”
她本想回点什么,打了两个字又删了,把手机扔到一边看向窗外,机场人来人往,匆匆而过。大家都在忙着赶路或者告别,有等待许久的拥抱和微笑,也有孤零零拖着行李行走的身影,这里是起点是转折点,却好像从来都不是终点。
记得尚且年少非主流的时候,张辰兮空间的签名就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只可惜这么多年来,虽然事业上突飞猛进,却依然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当她被夸赞独立自强的时候,其实心里在大喊,“你才独立呢,你全家都独立。”谁不愿意有人陪着宠着呢,是以很多次下了动车或者飞机,自己拎着行李箱一个人前往目的地时,着实让她悄悄抹过很多次眼泪。
“只要有我在,又怎么会让你孤单。”那个人说过的话多少次在梦中回响在耳旁,她无数次哭着又笑着伸出手去触摸他时,醒来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夜和被泪水打湿的枕角。
一位看了她星盘的妹子说,她在感情上很高傲,爱情故事也注定比一般人要曲折一些。张辰兮深以为然,觉得特别准。
几近傍晚,车终于开进了盛和煤矿。老远就看见程英姿站在停车场前,看着林初心从车里下来,程英姿走上前去说:“初心,今天怎么下矿了啊?”
“程姐,我这次啊,给您带了点特产来”。
“特产,什么特产?”
“车里呢,您自己看。”
程英姿刚打开车门,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她不敢相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张辰兮一把扑了上去,亲热的喊着:“程姐”。吴悠从后面打开车门出来,也叫道:“程姐”。
程英姿激动的语无伦次:“你们,你们,你们这是要吓死我么,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一点准备都没有,哎呀,我真是太高兴了。”
四人在停车场上就抱在了一块,程英姿更是连眼泪都掉了下来,“走吧,走吧,我们到办公室再说话。”林初心好笑的扯开她们。
程英姿左手拉着吴悠,右手挽着张辰兮,看也看不够似的,“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了啊。恩,吴悠瘦啦,辰兮也变了,更漂亮了。
“哈哈,就程姐没怎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样。”
“哪里,我们都老了。”
看着两个人习惯性的要上三楼,“程姐现在已经是矿上的工会主席了,办公室早搬到二楼啦。”林初心在一旁插嘴道。
“程主席,不如我们先去广播室看看?”张辰兮撒起了娇,程英姿笑着点她的脑袋,“矿上的广播已经停播很久了,行,你们想去看就走吧。”
她们来到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前,张辰兮神神秘秘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居然打开了广播室的门。
房间确实已经尘封许久,可里面的摆设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套办公桌椅,一套广播设备。由于墙面漏水的缘故,昔日鲜亮的粉色窗帘已经变得陈旧不堪,地板上也掉了一地的墙皮。只有办公桌上喝了一半水的矿泉水瓶和随手摊在桌面上的文件,仿佛还在无声的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看着积满了灰尘的桌面和机器,锈迹斑驳的话筒,如今剩下的只有残破的狼藉和片段的回忆。这时,吴悠转过头来,注视着张辰兮说道:“欢迎收听盛和之声,职工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是6月2日星期二”,她的话音还没落,林初心立刻接上,“首先为大家播报今天的新闻摘要。”说完,这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也都悄悄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人生的每个第一次都是值得纪念的吧。这是张辰兮毕业之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来到山区一呆就是四年,也不是没有憧憬过会在此奋斗终生。可是,当她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又如何能预料到,这条人生路早已注定,任谁也逃不脱宿命的安排。
大家来到程英姿的办公室聊了一会天后,得知这三个人还没吃晚饭,程英姿忙走到办公桌旁,用座机拨打了小食堂的电话,刚通知完食堂,她思索了一下,又拿起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走走走,去小食堂。我把你们当年的几个朋友也都叫上了。”
吴悠诧异道:“天哪,谢谢程姐,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谁现在还在矿上。”
房间里那几张面孔,或许秃了前额,或许瘦了胖了,或许全然变了衣着气质,可是细细看下来,哪一张不是她们曾经熟识的,那些快要遗忘的姓名,就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似的,在嘴边呼之欲出。张辰兮对着一个抱着女儿的人上上下下地瞅了半天,终于从眼前这个有些发福的人身上依稀看得出刘睿帆当年清瘦的模样。
饭局的最后,大家好像都有点喝多了,哭的笑的说的闹的,什么样的都有,把进来添加茶水的阿姨吓得目瞪口呆。虽然醉醺醺的,但在吃完饭后吴悠特别要求围着矿区走一圈,得到了张辰兮的大力赞同,每走几步就能拉出当年的事叽里咕噜的说上一大堆,张辰兮正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收到周为轩发来的微信。
[周日回来是吧,我有空就去接你]
她纠结了一会,点了六个点[……]回给他。
[张辰兮,你的新仇旧怨最好这一趟就了结了]
[……什么意思?]
[等你回来再说]